通透敞亮的屋室内,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琥珀色睁开刹那被强光刺得紧闭,抬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疼痛是有,而更多源于和趴在床边的人十指相扣。也不知道是谁先握的谁。
於丰蔚垂眸,见鲜麒渊额前散着几缕发,面朝自己正呼吸匀称,五指松松扣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人畜无害。
窗边的紫色小花在烈阳下晃动,也不见个萎样。
於丰蔚移回视线,抽手途中鲜麒渊动了动,幽深的眼睁开,条件反射紧了紧扣着的手坐直。
“请放手。”苍白启齿,不带一丝温度。
鲜麒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按摩般帮他活络手指后松开,指间点了点床头柜,呈现电子屏聊天界面。
“麻烦把饭菜盛上来。”
消息发送,又点了点,电子屏关闭。
看回床上的人,发现对方涣散的目光没有半分落到他身上。
鲜麒渊:“你的课程表家教已经安排妥当,重伤期间早上学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轻伤期间早上三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恢复之后直接回学院。”
於丰蔚眼底都是漠然。
“期末考+业余考,你必须拿第一名。”
没有回复,只是无神地看着窗外。
鲜麒渊不再伸手强迫他看自己,开始有些琢磨不透此刻的於丰蔚,锐气就这么被磨没了?
“於丰蔚,这就是上幕。”话有些重。
於丰蔚缓缓看向他,是啊,上幕。
话语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你不也是推动者之一?但这些都没出口,他知道怎么避开雷区。
“我会竭尽所能帮你提高社会地位。只是想提一个请求,这段时间能不能暂时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我还不想死。”
他面色淡然,话语间犹似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但寒冱让那死水浮了冰,毫不留情地刮刺对方。
虽然话语被曲解,鲜麒渊却不像早上那般暴戾,而是嘴角微扬,“好,一言为定。”
不再言语,於丰蔚看着窗台的纷纷落英。
这花过于繁密,恐怕这个夏天都扬撒不尽吧。
女仆人敲门打破两人间的沉寂。
鲜麒渊调高床头柜,输入一串密码后变形为餐桌,然后接过饭菜放置在上面。
女仆人回禀道:“少爷,刘伯刚来电话说马艾尔先生三十分钟后抵达。”
“好,下去吧。”
女仆人微点头后离去。
弯下腰去搂於丰蔚坐靠床头。
刚坐起,於丰蔚见那煮得烂熟的白粥,顿时觉得胃部上下翻涌,想吐!
他猛地偏过脸去捂着嘴,下一秒却被掌心触碰到的破口唇角惹得更加恶心。
包间里的一幕幕涌上脑海。
“这脸可真白净,这可不行啊!”
“诶,握紧他的肩膀,对对,把他的下巴钳住抬起来……”
“好好看看啊,不大吗?都快比你的脸大了,一会儿可得努力张开小嘴……”
“呼!不愧是鲜麒渊的玩物,□□可真适合你的脸!”
……
於丰蔚松开手垂下头猛地呕吐,可空腹了一天,根本不会有什么呕吐物。
生理性盐水难受得滚落。
下一秒脸被被捧着拉起,鲜麒渊冷俊的脸凑近。
微开的双唇被触上,不再是嘴角。
於丰蔚回过神便推攘,鲜麒渊却固执地让双唇维持现状触及,对峙中添了厮磨。
几秒后鲜麒渊避开他身上的绷带处钳制住人隔开,“仆人已经撤下去了,不会再有。”
於丰蔚翻滚的胃部已经被怒气平息。
唇上残留的清凉怎么都散不开,鲜麒渊安抚性的话语听起来也更加讽刺。
但得活着,就得吃饭。
他没有拒绝鲜麒渊,任随那人端起饭碗、夹好菜一口一口地喂。
习惯不了他的虚情假意,也习惯不了被伺候,吃得心不在焉,以至于米粒漏嘴,要么沾到脸上,要么沾到下巴。
鲜麒渊轻笑了声,停下勺。
於丰蔚不爽地横一眼,那种神气好像又奕奕了,下一秒眼眸便因靠近的脸而放大。
吮走下巴和侧脸米粒,鲜麒渊满意隔开,微伸舌将米粒卷入口。
“你!”於丰蔚惊得皱眉,也带了愠色。
“你再不专心,米粒沾哪我吻哪。”
非常理直气壮。
听者神情狠厉,眉眼间都是嫌恶。
鲜麒渊不以为意,又继续喂。
刚刚的做法效果显著,至少米粒沾了於丰蔚会快速地自己舔走。
鲜少爷看得一愣,笑道:“真乖。”
不出意料又被斜了一眼。
不过,从於丰蔚的龟速进食速度和恹恹样来看,鲜麒渊知道真正得罪他的还有一样。
“身体没恢复之前,谨遵医嘱只能吃偏清淡的。”
於丰蔚嚼食的速度又慢了一拍。
“酱香饼不能吃,包子只能吃甜馅。”
“…………”对于靠吃来压制糟心事的人而言,这无异于谋财害命。
于是侥幸着问:“必须痊愈?”
鲜麒渊怔了一下,这还是自倒下后他第一次搭话,而且神态语气好像都回到了曾生机勃勃的样。
於丰蔚也意识到彼此间突然转换的气氛,暗骂馋人的嘴怎么就管不住,眼前的人得势不两立才行啊!
但转念一想,势不两立也得先美滋滋吃饱喝足。
于是又无比坦然地盯着人要回复。
鲜麒渊又喂了他一口,眼底似笑非笑,“可以不用等痊愈。”
於丰蔚满意地下咽。
“不过离痊愈你也吃不上几天,而且那几天可能也不包括周二和周四。”
“……”於丰蔚忘了那该死的规定。
所以想饱口福,还是得养好身体。
不能再受伤,为吃,更为自己。
吃完后女仆人端走饭碗。
於丰蔚:“我想这样坐一会儿。”
“好。”鲜麒渊起身。
走到智能衣柜前点了一下,门向两侧滑开,嵌入墙内的大型衣帽间呈现,正装和休闲装泾渭陈列。
随手拿了一套休闲装进了卫生间。
不多时传来淋浴的声音。
此刻晌午,他洗澡?
於丰蔚靠着床头百无聊赖,多少能够体会需要化疗的病人们的苦痛。
哀怨间房间门突然被推开,於丰蔚看向来者。
是一位青年,身材修长,脸上洋溢着肆意的笑,颧骨并不突兀,脸廓棱角却深邃,碧蓝的瞳孔撞上自己的视线时夹着惊讶。
倏忽间笑得更开,“你就是渊的小卷心菜?”
并不纯正的中文,但通过“小卷心菜”於丰蔚也知道青年是个法国人。
“non”严肃地否认。
对于一些原则性问题,他讨厌被误会。
青年愣了愣,但还是大剌剌坐到椅子上,碧蓝瞳孔随着笑渐渐缩小,“你会法语!!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马艾尔,法国人。”
对于这青年的自来熟,於丰蔚越发警惕,虽然没有直接感知到对方身上有谢佞那种侧漏的狡诈,但既然和鲜麒渊有关系,那定不会是什么小喽啰。
再者,说不定他的最终目标就是自己,那更不能被他的三言两语谎骗。
没得到回复,马艾尔又惊了惊,上幕不都讲礼节的吗?怎么这人连话都不答,那视线更是直白无礼。
“你不是上幕人?”
於丰蔚并不作答,果然,这人也不过如此。
马艾尔后瞥了一眼仍有水声的卫生间,意识到什么,也就不想计较那么多。
笑问於丰蔚怎么受的伤。
仍不答。
马艾尔郁闷,不过出于本能,更让他在意的是被子一角露出的绷带,那显然是缠在面前这人身上的,于是微皱眉:“我看看你的伤。”
没等回复就上手扒衣服,於丰蔚被吓得瑟缩。
马艾尔以为他是羞涩,笑说,“得看伤口是什么样啊!你别害羞嘛!”
昨晚的一幕幕应时清晰地贴合此刻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外国男人,於丰蔚死鱼般挣扎。
“啊!”短促一声吃痛,马艾尔忙不迭松手后捂着脑袋,头发被身后的人无情扯离。
鲜麒渊拽着人,摁着人后脑勺狠力向窗台砸去。
“停停停!”马艾尔惊嚷,额头停在距离窗台的毫厘间。
鲜麒渊在最后关头收了力。
松开人冷声,“先出去。”
马艾尔一脸惊色转过身,“渊,原来你脾气这么暴躁的吗?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面?还有,我没想猥·亵他啊,他好像误会我了。”
后几句委屈巴巴。
鲜麒渊语气还是很冷,“楼下桌上有一袋零食。”
马艾尔瞬间乐呵,刚才差点额头被哐当这种吓死人的操作也抛之脑后,“那你安抚好他再叫我吧。”
鲜麒渊:“嗯。”
马艾尔走时带上了门,室内仅剩作作索索声。
鲜麒渊坐到床边,发还润湿着。
於丰蔚早已将被子扯到下巴下,双手紧紧攥着,骨节分明得过分,身体微微颤抖。
“请你出去。”虽有些哆嗦,但说得决绝。
鲜麒渊眸色暗沉,握住他的双手掰扯开,看向双臂,绷带果不其然又渗出点点红。
於丰蔚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着,鲜麒渊揽过他搂着,“没事了。”
那颤栗并未减少半分。
“没事了,没事了。”
低声细语,右手抚着他的背。
於丰蔚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任由他搂着,只是开口的话失温,“鲜少爷,你把我放在医院吧。医药费我痊愈后会还你。”
轻抚的手顿了一下,侧脸贴上他的耳廓,“於丰蔚,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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