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6第九章

    李/明夜的眼前是一副奇幻般的景象。

    这里的空间被打碎了,原本平寂的旷野——那稳固可触及的物质世界,已经成了一片广袤无垠、光怪陆离的抽象画。大团大团的颜料肆意挥洒,漩涡般搅动,激流般冲刷,沸腾般翻涌,呈现出成千上万种变化,像是有一千万个万花筒搅乱在里面。混沌之域浩瀚广大,望之无际,有光亮,有暗潮,有繁复,有空洞,有庞大,有微尘……从最微小的结构与最纯粹的能量开始,世界或大或小,生了又灭,灭了又生,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始终无法形成稳定的物质存在。明明是最活跃的,偏偏却又最虚无。

    李/明夜只需看第一眼,便已知道这必然是前代霸者伏尔坎努斯一剑击碎彩虹桥的地方。破碎空间的边界处,有光辉璀璨的能量在闪烁,奇异而辉煌的光彩奔突汹涌,如同洪流遇上无法跨越的堤坝。她抬起头看向无尽高处。只见一个奇异玄妙的符号至高无上地悬浮在那里,闪耀出亿万公里距离亦遮挡不住的清晰金芒。那是一个字,亦是一个词汇,是数十数百乃至成千上万种法术与物质的本源,更是一篇鸿章巨著,阐述某种至真规则的道理。它的意思是……

    “镇/压。”李/明夜轻声念道。

    阿斯特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是御者的作品。”他走到她身边,“彩虹桥的破灭对阿斯加德的影响极其严重,即使尽力修补,也不过能支撑一时。所以祂将混沌封镇在此处,以免混沌蔓延,波及整个阿斯加德。”他轻声感慨,“这里真美,不是吗?真正的原始之美,像是世界开辟之前的样子。”

    “听起来,御者擅长封印之术?”李/明夜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到了圣主的层次,已经无所谓擅不擅长了。通/过改变规则,祂们可以做到任何事,仅看方不方便与愿不愿意。”阿斯特罗略一停顿,语气放柔,温声道:“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们的俘虏并没有撒谎——根据摄神取念咒提取到的画面来看,詹姆仅是被/关/押了起来,没有遭到任何虐/待。阿斯加德人确实保/障了他的需求与尊严。”

    李/明夜用/力闭上眼,“……多谢。”她的嗓音松/弛得近乎于虚弱,像是绷紧许久骤然放松的弓弦。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立刻咳嗽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我们的俘虏也会享受同等的待遇。”她说道,转身向不远处的帐篷走去。两匹天马被系在帐篷外,看见她后旋即起身,从鼻中嗤出意味不明的粗/壮白烟。

    “你打算收回摄魂怪了?”

    李/明夜远远站定,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两个苹果抛向天马,后者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接住了。她说道:“除非你还有想问的。如果确实如此,希望你能尽快,使这种等阶的怪物能够维持存在并不容易。”

    阿斯特罗想了想,“应该暂时没有了。”他笑了笑,“而且我也实在很希望能够生起火来暖和一下。”

    ——大约半个小时前,两名阿斯加德遗民战士跟随混沌体的异动找到了正在与数只混沌体大战的伊恩与js,遂出手将混沌体击杀。他们降落后简单地阐述来意,随即便试图将二人强行带走,熟料一旁扮作混沌体死尸的多米尼克陡然暴起,李/明夜与阿斯特罗亦是通/过幻影移形突然出现……在失去了距离与天空这两大优势之后,猝然中伏的两名阿斯加德遗民战士仍然竭力反击,可惜终究是敌不过几名配合默契、经验丰富的角斗/士,遂被几人打包带走。

    ——虽然做了俘虏,顽强的阿斯加德遗民也不会轻易开口,但角斗/士们也无需他们开口。阿斯特罗当了接近一年的德国魔法部/长,案牍劳形之余亦是不忘抽空摸鱼(他甚至还顺便拿了个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的荣誉毕业证),将包括摄神取念咒在内的几个辅助实用类魔法练得滚瓜烂熟;能够对抗摄神取念的唯有大脑封闭术,而大脑封闭术则建立在极高的意志属性之上,不巧的是,摄魂怪的恐惧光环能极大程度地削弱意志属性……于是接下来的一切无需赘述。

    本地土著的存在能够极大程度地补充几人缺失的情报,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方正是获得初步情报之后的利好方面之一。御者的封印蕴含祂本尊的力量,那是至高无上的统御与秩序,在御者封印周边有少许区域因封印气息细微外泄的缘故,也表现出不同于阿斯加德其他界域的平静安详。这里没有刮风,混沌体不敢靠近,环境温度高达-40c,雪花不同于外界的混灰泛黑,而是晶莹洁白,不远处还有一方白雪覆盖的美丽冻湖。这里被阿斯加德遗民称为神佑区,是末/世中难得的安宁。

    在黄昏之战后,阿斯加德遗民曾经开发过此类区域,后来环境愈发恶劣,各大部族更是陆续举族迁徙入各个神佑区。可惜御者并非温暖与生/殖之神。随着新生命诞生的艰难程度逐渐提高,几个部族王国逐渐人丁凋零,最终他们统/一起来,去到了苏尔特尔之峰附近更为温暖的所在。当然神佑区并非完全遭到废弃,而是大多成为了据点,仅作为阿斯加德遗民战士长距离出征外界、探索远古阿斯加德王国资源、清扫混沌体时的休憩场所。无一例外的,此类据点都设有伪装性空间法术、幻象法术、意志驱逐法术与高科技防御设施,其中包括生物监探系统。这是为了避免来意不明的异界之人闯入。

    正因为此,角斗/士们无法选择那些设施完备、条件舒适的据点进行休整,而是选择了已经彻底废弃的那些。在李/明夜脚下数百米处曾是近古阿斯加德(即阿斯加德的部落王国时期)的竞技场,是纷争不休的诸多部族所约定俗成的和平区域,当时的阿斯加德人在此处举办各类大型祭祀与运/动竞技赛事,以取/悦无垠高处的至高神明。在黄昏之战后,阿斯加德人对因达罗的崇拜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信/仰御者?”李/明夜有些诧异,“我以为他们的信/仰是阿斯加德诸神。”

    “看来在阿斯加德人眼中,政/权与宗/教是两码事。不过或许奥丁是因达罗圣主的另一个名字呢?诸多宇宙衍变至今,我们早已无缘得知最初的神话传说了。”阿斯特罗笑着说道。他礼貌地为李/明夜拉开帐篷的帘幕。

    帐篷之中犹如另一处天地。作为德国巫师界最尊贵的人,阿斯特罗的帐篷虽然不至于像意大利部/长那带花园的多层豪华大帐篷一样穷奢极欲,却也不可能让他在各国巫师界领/导人面前丢太多人。帐篷内部是五居室大平层结构,大理石地面晶莹光洁,黑胡桃木家具典雅大方,黄铜与玻璃的煤油灯内暖光融融。一切都是崭新的,犹如油画般精美华贵,只是因穹顶高挑、装饰匮乏的缘故,稍显几分空旷。

    一股阴浊如腐沼、寒冷如幽/灵的气息迎面袭来。李/明夜“啧”了一声,抬手指住那身披斗篷的腐/败的高大怪物,“你就这样迎接我吗?”她平静地说道,“礼貌一点,别让我在咱们部/长面前丢人。”她指根上的复活石光芒幽暗,混混沌沌,无尽深邃而又无垠空虚,寒冷一如死亡。斗篷兜帽下那张陈腐的青灰色面容俯望她片刻,用不存在的眼睛打量她,似乎在寻找她灵魂中的所有软弱……接着这怪物便屈服了,如阴影一般顺滑地荡开。

    由于复活石加持的缘故,李/明夜召来的摄魂怪位属三阶传/奇,而传/奇生物一贯桀骜不驯,不如精英与首领那般乖/巧听话。不过它也并不敢太过惹恼李/明夜,毕竟她的力量是它存在于现世的基础,若是她撤去护佑,这只传/奇摄魂怪恐怕就得立刻滚回它那阴暗污浊的快乐老家去了——而且这回程之旅想必不会安详。摄魂怪本身并不具备穿梭时空、跨越混沌之海的能力,最微小的波涛就足以击碎它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正如一枚硬币同时存在正反两面。若是李/明夜真这么干,这只摄魂怪所属族群的其他摄魂怪想必不会再响应她的下一次召唤,换而言之,她下次施展“召唤·摄魂怪”时可能会需要更久的吟唱时间,而这在战斗中亦有可能是致命的。

    摄魂怪无声无息地滑/向客厅的墙角,姿态犹如噩梦降临。那里蜷缩着两个人,所有可用于活动与发力的关节皆被捆缚锁死,其中一人已经昏迷过去,另一人则往后瑟缩,口/中发出近乎于呜咽的呻/吟。李/明夜抬手止住摄魂怪,走到他面前蹲下,“鉴于我丈夫得到的礼遇,恐怕我得为刚才的粗/暴/行为道歉。”她的声音很温和,“但你们不该激怒我。为你们自身着想,请不要再试图抵/抗或是与你们的人联络了,毕竟你们的手与我们不一样,被砍掉了恐怕很难再长出来……你们的灵魂也一样。”

    这人的眼神呆滞而又惊恐,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狗一样可怜,摄魂怪的恐惧魔法与高强度的摄神取念似乎完全摧毁了他的意志。李/明夜对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向沙发。js与多米尼克正窝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手上的阿斯加德手环。手环是灰色的,非金属亦非塑料,看上去像个不怎么好看的装饰品,极易被忽视——直到阿斯加德人试图按动手环上的按钮。手环很难被摘下,已知具备定位与通讯功能,能量依靠生命体的体温来供给,关停或是温度太过偏离正常值则会引起阿斯加德遗民政/权系统的告警。这些情报并非来自于摄神取念咒,而是阿斯加德遗民的口/中,不过可靠程度应该相差不远,因为这是那名遗民在其手臂被李/明夜砍下第二刀之前说的。

    “伊恩呢?”阿斯特罗问道。

    “他打算给咱们弄些热/乎/乎的东西吃。”多米尼克回答,“头儿,您的帐篷比我大得多,但我可一点都不羡慕您。埃里克给您弄了栋豪宅,可是他给我的帐篷里有一个完整的麻瓜厨房!”

    “哦?看来我走之后,迪克曼那一家子(德国专门做帐篷的公/司)终于攻克了次级亚空间物质外循环的问题?”李/明夜颇感兴趣地插话。

    多米尼克茫然地看着她。阿斯特罗笑道:“很遗憾并没有,这可是魔法界的世界性难题。要是他们真这么厉害,我就该把他们召进部里搞研发了。”

    “好吧……我只是以为我能洗个热水澡。”李/明夜叹了口气。她今天被炸了一遭,又跟人打了一架,衣服里头全是血。

    伊恩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你当然可以,这里有浴缸,不过水嘛……水箱里没多少了,一会儿得弄点雪来补上,加热倒是不必亲自动手,能量间……嗯,我们的煤炭还很充足,排水也不成问题……”他的声音逐渐远去。堡垒团队的大管家又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了。

    js对阿斯特罗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头儿,要是当初您从哈利波特带回的不是伊恩,而是一只家养小精灵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喝上热腾腾的肉汤了。”

    肉汤在不久后出现。那是整整一坩埚滚开的罐头红烩汤,主食是德国黑面包,可以添加果酱、奶酪、腌火腿或是生猪肉。在冰天雪地的末/世,这些简陋的人间烟火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壁炉里烧着火,热意滚滚,温暖如春。

    就餐时,阿斯特罗宣布了得自两名阿斯加德遗民的情报,以及基于现有情报的可靠分析。首先他向在场诸人做了一个关于阿斯加德遗民现状的简短科普——

    “大约三万/人?”伊恩有些惊讶。

    “怎么,你还嫌多?”阿斯特罗挑挑眉毛,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对于整个阿斯加德而言,这个数目少得简直可怜……你要知道,这三万/人——或许还得加上他们所豢/养的牧畜——就是整个阿斯加德,也就是我们所处的整个宇宙之中,硕果仅存的所有生灵了。”

    李/明夜撇撇嘴:“听起来真是孤单,我却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他们的科技如此发达,竟然会生不出孩子?我以为在阿斯加德这种地方,新生儿是像苹果一样从树上摘下来的。”

    “确实可以,不过……或许是古代先进技术遗失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受/精卵通常在成为胚胎之前就会宣告死亡,哪怕侥幸成活,这样产生的胎儿质量极差,根本活不到瓜熟蒂落。根据神话传说,掌管男性生/殖能力的托尔已经死了。先天土著神明往往是该宇宙某些规则的具象,他们若是自然陨落或是被自家宇宙的土著生灵杀死倒还无所谓,但若是被外来者如你我杀死,这个宇宙可就有些麻烦了。规则与权/柄可以被继承,也可以被夺走,端看那名外来者打算如何做了。唔,雷神托尔死在耶梦加得手上,而耶梦加得……他似乎是高等神魔级别的角斗/士,也是尼德霍格最喜欢的部下与侄/子。”

    “按照这样来说,雷神托尔被耶梦加得干掉之后,这宇宙的男人通通都得阳痿,他们应该完全生不出孩子才对。”js指出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些生/殖相关的原始自然规则存在吧?”李/明夜有些不耐烦地插话,“我们何必替土著操这份心。”

    阿斯特罗对李/明夜安抚地笑了笑,“耐心点,路易斯,我快说到重点了。”他顿了顿,又道:“耶梦加得在杀死雷神托尔以后也并没有活太久。他重伤逃逸,后被如今成为新任愚者的潘多拉圣主所击杀。根据学者留下的相关历/史记录,潘多拉圣主当时还是低等神魔级别,并未彻底脱离肉/身桎梏,恐怕很难用女身彻底消化男性相关的规则权/柄,因此或许会有一些漏网之鱼。除此之外,生育女神芙蕾雅并没有死,只是遭受了某些不可弥补的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这位女神苏醒过一次,然后她封印了几乎所有的阿萨神族。”

    “阿斯加德人一定很想唤/醒她。”伊恩说道。

    “这确实是他们努力的一个方向。”阿斯特罗笑道,“而我们为他们提/供了……或许用钥匙来说并不恰当,应该说,我们为他们提/供了坐标。”

    “坐标?”李/明夜愕然抬头,进入本宇宙以来的所有经历如流水般从她眼前掠过。她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指那场爆/炸?”

    “海姆达尔是阿斯加德至关重要的防御系统,其系统核心势必存在于阿萨神族最重要的秘密之处,可惜如今的阿斯加德人跟海姆达尔似乎并不要好,至少他们虽然十分努力,却从未成功地上/门拜访过。”阿斯特罗笑着说道,“那场爆/炸发生之后不久,阿斯加德军/队立刻集/合并下达任务,要求部/队分组探索数个地点……唔,我在皮克先生的记忆中看到了具体地点,稍后我会让杰森在咱们的地图上标注出来。如果我所料不错,海姆达尔恐怕没有太多余力可以用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下该我们去找它麻烦了!”

    “炸了那个王/八蛋!”

    js与多米尼克同时发出欢呼。阿斯特罗压了压手示意安静,继续说道:“唤/醒生育女神并不是全部,想要让阿斯加德恢复旧貌,脱离‘永恒之冬’,他们还需要足够的温暖,好让天地能恢复生机。他们需要‘最初之火’。”

    “御者在阿斯加德共计布下了两个封印,其一就在我们左近三百米处,祂封印了彩虹桥被击碎之后的混沌,至于第二个封印,则是‘苏尔特尔的断剑’。我不知道御者封印那把断剑做什么,只知道一点——御者亲手布下的封印,唯有祂本人或是与祂同级别的圣主方能解/开。鉴于断剑附近的气温曾经在百年/前突然升高,我认为断剑的封印有薄弱之处,应该是曾经被人揭开过一丝半毫,但御者并没有重新加固它……”阿斯特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唉,这件事应该同百年/前那名至高荣耀的皇帝有关,可惜我不能把他复活来问个清楚。总之阿斯加德人认为,只要有足够的、与御者同源的力量,就能揭开封印,这在道理上确实说得通,实际操作就说不准了。不过,首先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御者之道被选中者,反正我是不够格的。”

    “也就是说,阿斯加德人希望我们能替他们弄一个这样的角斗/士过来?”李/明夜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确实如此,这个情况倒是或许能用来阴人。

    “根据情报来分析,似乎确实如此……不过这并不是全部。”阿斯特罗凝视李/明夜,轻声说道,“我猜他们想亲自去抓一个。”

    “这些家伙真是像我一样虔诚。”李/明夜眨眨眼,笑了,“难怪他们想要我。”

    阿斯特罗不由失笑,随即敛容,继续说道:“阿斯加德军/队所接到的命令中,除了搜索指定地点、抓/捕异界女性之外,还有一条是‘大范围搜/捕拥有彩虹桥之术的异界之人’。前者我无法确定,有可能是指冷泉英子,但后者无疑就是你。”

    李/明夜想了想,问道:“海姆达尔与如今的阿斯加德人究竟关系如何?”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二者至少不算亲切好邻居。海姆达尔是阿萨神族的系统,它为保护阿萨神族而存在,如今的阿斯加德人恐怕很难被称为阿萨神族了。若是让我来猜,海姆达尔不会希望阿斯加德人唤/醒芙蕾雅与阿萨神族,他们应该会爆发武力冲/突。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可能会跟预估出现偏差,我们不妨以逸待劳,拭目以待。”阿斯特罗略一停顿,用酒杯指了指多米尼克腕上的手环,“小唐,把你的手镯给我,它在你手里不过是玩具,我却能让它派上大用场。杰森,我希望你尽快喝完你心心念念的肉汤,你有好些新知识要学呢。”

    当阿斯特罗敲门时,李/明夜刚洗完澡不久,正坐在壁炉旁看一本名为《何蒙库鲁兹·生命之秘》的大部头书。听见敲门声,她有些诧异:“我记得你没有安排我值哨?”

    “确实没有,我只是有些事想同你谈谈,关系到你的团队与朋友。”阿斯特罗的声音透门而过,柔和而又模糊,“若是你此刻不方便,亦可改天。”

    李/明夜想了想,把书搁到一旁,“那就请进吧,部/长。”她说道,“这是你的帐篷。”

    阿斯特罗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李/明夜身上,不由微微一怔。

    为了便于随时战斗,李/明夜向来将头发牢牢扎束成髻,瞧起来干练利落,愈庄重时愈显威严,最温柔时亦有锋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散发的模样。那张脸平静淡然一如既往,漆黑长发蓬松堆叠在肩头,柔/软如云,毛衣绒绒的高领烘托出柔和的脸庞轮廓。这让她有种奇特的甜美与纯真,宛如真正的少/女一样。这就是詹姆每天都会见到的路易斯?阿斯特罗在这一刻品到了些许嫉妒的苦味。

    “请坐吧,部/长。虽然这是你的帐篷,也请容我招待你。”李/明夜一手支着下巴,用眼神点了点对面的椅子,“桂花酸梅汤还是奶茶?”

    阿斯特罗于是落座,“什么是桂花酸梅汤?”他颇感兴趣地问道。

    “桂花梅子茶,一种提神解渴的东方冰饮。”李/明夜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二者都是詹姆准备的。我丈夫向来爱操心我的衣食住行,他总希望能为我把一切都打理妥当。其实我哪有那么娇气呢?”她笑了一下,“不过也幸亏他早有准备,让我不至于太过失礼。”

    阿斯特罗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回或许有些露骨的视线,温和说道:“多谢费心,但在我看来,冰水就很好。冰水有利于头脑清/醒,而你我此刻正需要这个。”

    李/明夜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两个一次性纸杯与一瓶矿泉水,为二人各倒一杯。“我向来清/醒,尤其是在关于我的团队与朋友的事情上。哪怕再生气,我终究没有将皮克先生的手剁下来,不是么?有事便直说吧。”

    阿斯特罗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我想邀请你加入堡垒。”

    片刻的沉默,李/明夜挑挑眉正欲开口,阿斯特罗先一步笑道:“先别急着拒绝,路易斯。你曾经拒绝过我,因此如非确有必要,我不会随意开口,给你平添困扰。”他顿了顿,又道:“不知你是否有注意到,我对至高荣耀那名皇帝格外关注?”

    “确实。”李/明夜说道,“一个死人罢了,你对他的兴趣倒是比对阿斯加德人都要大。”

    “我对那个死人的关注基于两点——其一,他是一名被选中者,其二,他是一名皇帝。”阿斯特罗凝视李/明夜的眼睛,声音放轻,“你也是被选中者,应该知道我们的圣座烙印意味着什么。我们与圣座上的那位圣主是存在联/系的。比如我被选入御者之道,随着我不断通/过圣座试炼,御者若是愿意,可以在我未曾察觉的时候降下种种机缘福利,使我与祂的本源道路逐渐接近,从而使得联/系进一步增强……哪怕是现在,我仅处于被选中者第一阶段,彼此间联/系极为薄弱,祂也能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影响我的行为,左右我的选择,改变我的命运。”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神情变得若有所思。她坐正了身/体,这代/表她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一段对话。“如果确实如此,你为何没有被选入学者之道,或是改换门庭进入至高荣耀?”她开口问道。她想她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阿斯特罗答道:“因为我还未成为被选中者时就在堡垒,而堡垒有学者。组/织关系是另一重联/系,组/织几乎代/表了这名角斗/士所有的社/会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组/织与角斗/士之间的联/系比本源道路与角斗/士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他很温和地笑了笑,“这很有/意思。组/织是外物,本源是自我,但这世上有几人能真正忠于自我?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受外物影响,它们桎梏我们,同时也成就我们。”

    “被人强加的自我并不是真正的自我。”李/明夜不置可否,“谢天谢地,觉者早就死了。就算祂活着,我也不认为祂的道路是我的道路。”

    “那你的道路又是什么?”阿斯特罗注视她的眼睛,他的笑容平静,眼眸炯炯,深邃如海,“你能永远认清它,并且践行它么?路易斯,你知道我有时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我可以向任何真/实存在的神明发下誓言,保证那些想法是我切实想要做的,但我不会那样做,也无法那样做。我要顾虑盟友的态度,未来的规划,团队的发展……我有太多外物的顾虑,并且我深知如果随/心/所/欲,就会把一切搞砸,所以忍耐那些不合时宜的行为亦是我的真心选择。你看,外物永远在束缚自我,但与此同时,如果彻底剥离外物,自我又剩下几分?”

    李/明夜张张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她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正在她斟酌时,阿斯特罗已经自如地转换了话题:“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过早,你我如今实力低微,还不至于进入圣主的视线里,还可以称得上自/由。不过皇帝等阶则不同。到了那种实力境界,又是被选中者,几乎必然地会听从于某位圣主,因此他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是他所对应圣座之主或是其组/织所归属圣主的意志体现。我并不关心那名死人,我关心的是御者的想法。道路于我乃是不断增强实力的途径之一,或许至关重要,却也像其他途径一样,可利/用但不可彻底依赖。我属于堡垒组/织,我的团员亦是如此,因此我并不希望与御者的联/系在无知无觉中压过与学者的联/系,以免未来可能会陷入两难境地。”他顿了顿,笑道:“毕竟我还是挺有自信能够升阶到皇帝的。”

    李/明夜这次沉默了足足五秒。作为一名精神系角斗/士,她的理论基础非常扎实,对世间万物所存在的无法以肉/眼洞察的种种联/系更是了解得颇为深入,因此她知道阿斯特罗所言之事确实极有可能——甚至几乎是必然。只是因为过于遥远,她在此之前并未想过。她说道:“你再度邀请我,是因为场情局没有圣主吧。”

    “不止于此。我猜至少詹姆与文森特并非被选入觉者之道,并且他们彼此的道路也不尽相同,对么?这不难猜,他们的相似之处并不多。”阿斯特罗语气笃定,同时他从李/明夜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当然这一切都还言之过早,我只是提醒你要做好准备……况且说来惭愧,现在的我暂时无法为你们提/供比场情局更好的待遇。”

    李/明夜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这一刻她想到了那封镇混沌的强大的封印,想到苦苦乞求神佑却得不到回应、逐渐走向灭绝的阿斯加德人,想到白塔上敞开的光/明之门……她生出恍惚的错觉,一只手从高处垂落向大地,布下一枚棋子。她闭上眼,又睁开,长长呼出一口气。

    阿斯特罗注视李/明夜的眼睛。他的目光坦率,亦很温和,然而平静中自有威仪,大海一样深不见底的从容。“所以你不用急着第二次拒绝我,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立刻得到回/复……”他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在她指背上碰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你永远比其他人多一个选择。”

    李/明夜看了他许久,“多谢,我会记住你的话。”她终于抽回手,“关于那名皇帝……毕竟也算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场情局倒是有一些他的情报。你有兴趣听一听吗?不收钱的。”

    “当然。”阿斯特罗笑道。

    “现在?”

    “我迫不及待。接下来的几天,恐怕我们也未必有空了。”

    李/明夜点点头。她从储物空间中提出一个硕/大的户外保温壶,又在桌上排开两只一次性纸杯,“那我们就开始吧。”她说道。

    这一天阿斯特罗与李/明夜谈了许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进行真正的沟通。在这天以前,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谈话,每一次交流都与同事无异,除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话题。唯有这一次,他们终于有几分像是真正的朋友。

    气氛第一次如此轻/松融洽,以至于阿斯特罗半开玩笑地问:“我跟詹姆相比差很多么?在我看来他仅仅赢在时间上。如果先认识你的是我——”

    “打住吧,部/长。我记得刚认识你那阵,我可是一门心思想着该怎么偷偷干掉你呢。”

    “这么残酷?我当时可还没怎么得罪你。”

    “你在我缺乏杀/戮值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这不是我的错。得了吧,你我都知道你那时肯定很讨厌我,因为如果没有我,所有人都会听你的。”李/明夜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而你最喜欢这样。”

    “路易斯,你说话的口气活像是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为什么总是有人觉得我会搞个人主/义?”阿斯特罗颇为无辜地耸耸肩,然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会。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当时并没有那么讨厌你,正相反,你让我感到惊喜。”

    “因为挑战性?”

    “因为挑战性,”阿斯特罗笑了。他的眼眸焕发出光彩,流露/出回味的神色,“还有挫败感,所以你最好认真回答这个问题。给我一个让我能甘心接受失败的理由,就像我七岁那年接受圣诞老人永远不可能把我心爱的小狗塞/进袜子里还给我一样……不论我准备了多大的袜子。”

    “好吧,既然你真的想知道……”李/明夜顿了顿,收起玩笑的神色,“假如我先认识你,结果也不会有多少改变。你需要我,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互相利/用,等利/用的多了,或许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合作伙伴,中间可能会上几次床……但我最终还是会爱上詹姆。我之所以爱上他,并不是因为他胜过你,我不爱你,也并不是因为你比他差,只是因为他是他,而你是你。”

    阿斯特罗沉默片刻,笑了笑:“这算是安慰?”

    李/明夜撇撇嘴,“你可以这样认为。实际上我丈夫比你强一千倍。”

    阿斯特罗呵呵一声,相当的不以为然。李/明夜看着他挑挑眉,“如果你真想要补上那几次性/行/为,我也不是不能请你去场情局的妓院转一转,那里的人远比我专/业,能更好地处理你的性/欲。我的钱是我的一部分,我付钱买的妓/女,跟我本人在这方面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是相同的。只是这种事真有那么重要吗?”

    阿斯特罗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摆摆手笑了,“先不劳你破费……不过我会记着你难得的慷慨,哪天若有需要再来兑现。至于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更重要的事吧。”

    在“更重要的事”上,他们也算是颇有进展——在结合了得自土著的阿斯加德历/史、场情局的小道消息与堡垒的历/史记录之后,他们重构出了“诸神黄昏之战”这一影响了诸多宇宙之历/史大事/件的大致框架。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事/件参与者大多早已化为历/史的尘埃,他们的结论也颇涉主观臆断,有不尽不实之处。

    斗兽场是一处修罗地,它的历/史就是一部纷争史,在它的每一页过去,动/乱与鲜血从未缺席。但即使如此,影响深远、层次扩大、竟至于圣主亲身下场甚至陨落的战争也并不算多——如圣主那样的大人物本就极少亲自出手,至于陨落就更少了。每一名圣主的陨落都是至关重要、足以震动整个混沌海的大事。

    第一次圣主陨落事/件发生于觉者炼世之战。当时觉者突然毫无征兆就行炼世之举,反/对者根本来不及作出太多准备,仓促间不得不亲自下场,以至于两名圣主就此陨落,其一为觉者本人,其二是先代学者。那一战真正的参与者其实并不多,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然而层次却是极高,最弱的乃是一名场情局的高等神魔级角斗/士,他的名字叫索恩。后来,他创建了堡垒。

    至于第二次,则是觉者炼世近千年后的诸神黄昏之战。在这惨烈的一战中,愚者、隐者陨落,霸者失踪,无数宇宙遭到波及,如同气泡一样破灭……但在最开始,是没有人想到这一战的后果竟然会如此之严重的。

    “其实我倒是觉得,在诸神黄昏之前的四五年,斗兽场还是挺太平的,太平得有点过头了。”李/明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当然啦,人族与非/人族确实经常打仗,不过老天,这可是斗兽场!斗兽场里每天都有人打仗,他们跟敌人打,也跟所谓的‘自己人’打。但是那段时间里,全都是小组/织小团队与散人参与冲/突和纠纷,这些人的名字在之前从未出现过,尽是些无名之辈……双方阵营的大组/织很克制,不是吗?”

    “因为他们在试探观察,积蓄力量。”阿斯特罗说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不会长久,就像一锅注定要沸腾的水。他们都有真正开/战的打算,并正在为此做一系列准备,只是暂时都没有必然胜利的把握罢了。”

    “让我们抛开已知的历/史回到当初吧。部/长,你认为谁会先宣战?”

    “既然你用的是‘我们’,不妨跟我一起说。”阿斯特罗竖/起三根手指,“准备好了?”她笑着摇摇头,似乎感觉这样很无聊,但他仍然将手指逐一屈下,“三,二,一——”

    “尼德霍格。”李/明夜的语气颇为无奈。

    “非/人族。”阿斯特罗则是如此说,不过这二者本就是同一个答/案。觉者陨落之后,愚者尼德霍格乃是毋庸置疑的最伟大者,八圣第一(那段时间里有没有兵者这位圣主暂时无法考证,不过肯定没有牧者)。此时距离觉者炼世已经过去近千年,人族在所有宇宙几乎同步地出现与崛起,而非/人族则逐渐凋零,未来如白纸黑字一样清晰。祂需要在本阵营仍然占据强大优势时抢先动手,以免被人族后来居上。

    ——后事确实如二人所说,尼德霍格抢先动手了。祂选择了已知为陨落觉者体/内宇宙的阿斯加德,试图效仿觉者炼世之举,以世界树为核心重炼九大世界。久远历/史中的那一天,黑龙突然降临,每一块鳞片都比一个世界更加伟大,即使是阿萨神族最强战神的全力一击,亦只能在黑龙身上留下一丝刮痕。就在无可转圜的毁灭即将到来时,学者与兵者同时出手阻止,尼德霍格便暂时退去。第二次圣主战争正式开始。

    ——战争之初,一切并不如后人所知那般明朗。愚者与义者一向是朋友,学者与兵者也是;御者与隐者一贯闭门不出,潜心修/炼,躲避纷争,其麾下组/织亦是如此;霸者早在千年/前目睹觉者炼世之后便解散其麾下组/织,独身去寻找更加至高无上的力量……就当时情况来看,最大亦是最有可能的变数是律者,以及律者麾下的影盟。

    ——律者虽然秉持着不偏不倚的立场,其道路却天然地在愚者的对立面,战争则激发了祂捍卫秩序的决心。于是在维格利德战役前夕,律者决定参战。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李/明夜皱起眉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维格利德战役中,律者与祂的麾下通/过彩虹桥降临——要知道这种降临方式可是能完全得到本宇宙世界规则认可的。这对律者或许无关紧要,但对其他人而言可是太重要了,这意味着他们无需分出余力去对抗世界规则,可以完全发挥出自身所有力量。然后,就在这时……”

    “根据阿斯加德人的历/史记载,前代霸者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一剑斩断彩虹桥,前代隐者则出手将阿斯加德从九界宇宙中分离,并隔绝阿斯加德与其他宇宙的联/系。”阿斯特罗轻轻敲打着座椅的扶手,“现在我真有些好奇了。”

    “唔?”

    “维格利德之战,甚至整个诸神黄昏,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战场是尼德霍格选定的,而祂选择了霸者以化身投影的方式隐藏近千年的地方……或许有些捕风捉影的嫌疑,但我不相信这是巧合。”阿斯特罗说道,“咱们最伟大的愚者到底用什么说服了隐者与霸者?隐者倒还罢了,可是霸者……为了毫无牵绊地追寻更加强大的力量,这位圣主可是连自家组/织都主动解散了,想必也不会在乎区区种/族之争。”

    “要么霸者欠了愚者一百个天大的人情,要么就像你说的,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李/明夜笑吟吟的,“不过呢,觉者的体/内宇宙想必有成千上万个,而圣主的投影也该是如此,我想这所谓‘更强大的力量’,可能跟这个宇宙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别忘了美缇斯圣主,祂与御者同属先天神明一族,据说还是同乡,祂的崛起恰好是因为前代隐者在诸神黄昏中陨落。前代隐者陨落之后,祂继承了圣位和晨星,之后与御者一起加入学者的阵营。”她顿了顿,不由换上感慨的语气,“如此恶劣的形势,索恩圣主竟然就这样翻了盘,不愧是传说中的最智慧者。还有御者,最晚的站队,最小的损失,最准确的时机,最重要的作用,或许还有最大化的利益……这二位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斯特罗笑道:“多谢夸奖,不胜荣幸。”

    “……要不/要/脸?”

    ——时至如今,早已无法考证胜利者们从战争中具体获得了多少利益,又或许胜利本身就足以代/表一切,那是大刀阔斧改天换地的至高权力。诸神黄昏之后不久,学者召开圣座会/议,为整个斗兽场制定规则,至此角斗/士们拥有法则身/体与半数据化系统,最后一位圣主牧者诞生。不过那都是斗兽场里发生的事,阿斯加德并不关心。

    ——圣主们或许有一万种真正拯救阿斯加德的方法,但很显然的,祂们并没有在这方天地中践行哪怕是一种。战争结束之后,御者得到了阿斯加德,祂取走瓦尔哈拉宫与世界树,就像狩猎的贵/族带走自己最得意的猎物一样,然后祂将其他战利品弃于原地,任其腐烂。不过即使如此,祂亦无法容忍来自他人的觊觎……

    “关于你所关心的那名皇帝,”李/明夜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香烟,“他叫保罗·史密斯,这一听就是假名,不必在意。他的第一次出名事迹是……”

    阿斯特罗打断她:“不必告诉我他的生平,路易斯,直接告诉我你的结论。我相信你的判断。”

    “好吧。”李/明夜闭上眼思考了两秒,接着睁开眼,点燃香烟吸了一口,“他的法相外观类似混沌恶/魔,行/事依赖情绪多过理智,且愈到后期愈极端。他喜好纵/欲,傲慢自负,以无意义的杀/戮与折磨为乐,后期历练简直是一本关于七宗罪的教科书。他的道路是愚者之道。”

    在此略微解释一番李/明夜口/中的“法相”。这世上没有两棵一模一样的树,更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斗兽场中更是如此。通常情况下,角斗/士在通/过二阶段被选中者试炼之后,大约都能做到明/心见性,道路清晰,照见外物,洞悉自我。到了此时,精神世界饱满圆/润,开始影响物质,构成角斗/士身/体的法则便会产生相应改变,从斗兽场的量产大路货转变为更加契合自身的定制版。法则贴近道路乃是角斗/士化外物为己身的基础。正如奥利西欧所说,“通/过二阶段试炼之后会得到圣座反馈,法则身/体进一步精纯,到了那时,我们就可以开始总结自身力量规律,尝试凝结自身力量规则。”这是每一个高手角斗/士所必然会经历的过程,即使并非被选中者也必然要走到这一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所谓的“自身力量规则”,听起来颇为玄妙,实际却很简单——这指的是角斗/士从自身经验出发,所真正领悟、洞悉真意的诸多能力。即使亲/密如孪生,其本性道路、个人习惯与体貌构成也必不可能一模一样,因此每个技能只有一个最适合的人,就是该技能的创造者。对于其他人而言,哪怕是再精妙高深的绝学,都万万不可求同存异,而是得从自身出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比如同样是近战角斗/士最基础的闪现技能,文森特追求瞬时速度,陈英华偏重机变灵活,这二者并无高下之分,只有合适与不合适。

    至于“法相”,则是角斗/士将自身掌握力量规则彻底融为一炉,融合圆/满之后,体/内规则外显时所出现的异象。法相的外观乃是自然生成,半随一路修/炼以来吸纳熔/炼之外物,半随明/心见性之后照见自我之本心。这里继续拿文森特举例。他身怀始祖狼兽血统,因此法相多半与巨狼这种兽类有关,但由于受狮子文化影响颇深的缘故,他的法相就有可能是一只长得比较像狮子的狼,当然也有可能是一只长得比较像狼的狮子。又比如若是有一名角斗/士乃是来自于某个海绵宝宝称王称霸的宇宙,海绵宝宝在该宇宙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力量,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重的心理阴影,那么出于慕强心理,他的法相就有可能与海绵宝宝有几分相似。当然以上例子是纯粹搞笑的,这里只是为了说明法相外观的不拘一格,实在是世间万物皆有可能,甚至不存于世之物,也不是不可能被角斗/士拿来当作自身象征。

    虽然法相事关本源道路,但随着角斗/士实力的提升、境界的增长,法相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某人的法相是蛇,而这个人又出身于真武堂,那么这条朴实无华的蛇就有可能会变成蛟,然后还可能会进化成龙。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听起来很浮夸,但法相这种东西并不是为了给角斗/士们加特效而存在的。法相本身乃是角斗/士自身规则的具象体现,因此当法相外显时,则自然具备领域的作用,有增强自身、削弱敌方的绝佳效果,只是不像真正的领域类能力一样附带友方增益效果而已——当然若是法相中有融入领域类能力的话就得两说了。除此之外,当面对规则类能力或是面对掌握规则的敌人时,法相亦是克制对方的不二选择。

    综上所述,如果一个人的法相是造型颇为不可名状的混沌类恶/魔,那么这个人能力如何姑且不论,做人肯定是有大问题的。这无关善恶,而是不可名状之物本身就意味着失去常理、失去控/制,若有人以此作为法相,说明这个人的情绪与行为必然会相当的狂野放纵,实在是个危险人物。这类人通常都归属于愚者之道,而且还是愚者之道中比较典型的那一类,用李/明夜的话来说是“情绪多于理智”,至于大部分角斗/士,则言简意赅地将其统/一称为“神/经病”……

    这位史密斯先生是否一名比较典型的神/经病,很显然并不在阿斯特罗的考量范围之内,“苏尔特尔断剑区域的气温曾经突然升高,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史密斯先生第三次来到阿斯加德的时候吧?”他问道。

    “确实。”李/明夜抖了抖烟灰,“另外你一定想知道几件事——第一,出于某种原因,御者沉睡了非常久,早已不管至高荣耀的世俗事务了,近期祂只主动醒过一次,原因是史密斯先生的失踪。第二,在踏上最后的旅行之前,史密斯先生曾经遍寻封印之术——当然还有与之对应的解封之术,法术向来是一体两面——这位富翁刷新了这类冷门能力在商业拍卖会的最高成交记录。第三,史密斯先生的第二与第三次阿斯加德之旅相当孤单。虽然他与其团队成员一起进入阿斯加德,但根据他的团队成员在他失踪之后的证词,他们一进入本宇宙便会立刻分开,对此史密斯先生希望其他人能够保密。分组历练在高阶角斗/士团队中相当常见,再加上史密斯先生素来,唔,很有威望,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提出异/议。”

    二人相对沉默。片刻之后,李/明夜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不论御者封印那把断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都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的声音极轻,像是害怕惊醒了谁,“至少现在如此,但我也不希望虚度这七天。请持续关注手环的信息,我希望我们尽快获得使阿斯加德人能够与我们进行友好交流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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