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4第十四章
你可曾见过战败后的城市?
(挥/刀/自/宫)
也许是因为那些亲眼所见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惨烈,也许是因为,在中土宇宙中,她第一次觉/醒了爱与被爱的渴望,而这使她意识到自己尚有一颗血肉铸成的人类心脏。李/明夜发现自己不能像无视休斯顿一样无视铁丘陵,虽然前者未必比后者祥和多少,且二者的惨况皆由她亲手造成。
偶尔的偶尔,那日所见的一切便会从记忆深处浮现,一个细小的声音提醒她:“这都是你做的。”
——是,这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曾经这样做,往后也会继续这样做下去。
李/明夜继续向前走。如果世上曾有一个活物,随后它死去了,但它依然在对活着的生命造成影响,那么它就成为了幽/灵。它一直存在,它成为了我的幽/灵。她明白为何她心中的幽/灵之都以铁丘陵为名,因为自铁丘陵以后,她便无法做到如原来那样的坦然与冷漠。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感情与生命,其实是……有/意义的东西。
一切都开始于“血/腥黎明”之后的那个早上,当她一身伤痛、满心疲惫,走过满目疮痍,而她自己却浑不在意,伤痛与死亡于她早已形同老友。可是有一个人为她煮了一碗热巧克力,拥她入怀,哄她入睡……就好像,她需要这些似的。
——我需要吗?是的,我需要……我需要知道,其实我遇到危险时也会感到害怕,我喜欢看那些毫无逻辑又荒谬可笑的家庭喜剧,我喜欢吃甜食,所有加了香菜的食物都该进垃/圾桶,普洱茶喝起来也很不错,电子游戏其实不算太糟糕……为什么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
浓雾翻涌如海,在无数邪魔的注视中,李/明夜擎一方光/明缓步前行。火焰跳跃,光芒温柔如情人的爱/抚,她生平头一次检/视自己的内心。
她看到了自己的最初。卧室里盛开的淡粉色玫瑰,渐渐响起的脚步声,门逐渐被推开,一线光/明缓缓扩大。她想要翻个身继续睡,想要撒娇赖床,却发现身/体似有千钧重。
“明明。”她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个人影失陷在光里,只有一道镀着金边的熟悉轮廓。“过来吧,我的小公主该回家啦,我会补偿你所受的一切罪。你不该活得那么难。你磕破了皮都会哭鼻子,连打/针都怕……这儿不是我们家的小宝贝该待的地方。”她的身/体又能动了。
火光摇曳。李/明夜注视着那扇门,透过耀眼的光之迷雾,她隐约看到父母正在饭桌旁用餐:“哥。”
“嗯?”
“你的情报已经过时,事实上,我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李/明夜低声叹道,“我在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我被很多人憎恨和诅咒,其中大多数人我甚至从未谋面,也不曾伤害过他们,但他们全都希望我死,只因我死后他们会多得一分利益;我走在街上就会遭遇杀身之祸,连身/体都被砍掉半截,费/尽/心/机才逃了出来;我的名字被吟游诗人写进诗歌,用最卑鄙恶/毒的词语来描述,而且想必会传唱上几十年;我必须很小心地选择敌人,却必须更小心地选择朋友,当我孤身一人时,甚至不敢入睡……我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活下来。”她略一停顿,“但我从来没有哭过。他们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在乎,我无所谓。”
——只有你,只有你……你是我的亲/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干脆地、果断地、毫无心理负担地……放弃我?
李/明夜嘴唇发/颤,却没能问出口。她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正的锥心之痛,竟然会无法言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最亲爱的哥/哥啊,你已经教/会了我很多,能不能再顺便教教我这个?如果我能多得你一分冷酷,想必就不会在本次试炼中经受如此多的磋磨。
“我恨你,你可知道?”李/明夜问道。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李唯一回答,“所以跟我来,让我补偿你。”
“我消失了,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当我竭尽全力呼唤你时,你正在为他的出现感到欣喜。整整几十年,你都没有发现,我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确实,跟他比起来,我不够好。我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天才,成绩也不够优秀,我胸无大志,幼稚爱哭……我跟他比较,是因为我希望我才是不能被遗忘的那一个。但是为什么要选我呢?明明他才是更好的那一个,不是吗?”李/明夜只觉得喉头如哽,“可是,难道,就因为我不够好……”她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
——道歉已经晚了,从你舍弃我开始,晚了六十三年。当李/明夜第一次检/视自己的内心,她能清晰地看见那道深刻的伤口,它无法愈合,永远鲜血淋漓,流淌出剧毒的脓液。他令她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至今都活在被人舍弃的阴影里。
李/明夜深长地呼吸,直到找回心跳的规律。“我会去找你,我们有一场迟了六十三年的谈话。”她的眼神逐渐凝聚,澄澈明净,如一泓沉淀已久的寒池冷水,再不见沙砾与淤泥的痕迹。“至于现在……我要继续往前走了。”
她继续往前,没走几步,便与那扇温馨美好的光之门擦肩而过。此时她听到他问:“你不想回家了吗?”
“回家?回到那个d级科技宇宙,重新成为一个平凡人?在我已经见过浩瀚无垠的宇宙,也见过至高无上的古神之后?”李/明夜终于笑了,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然而却坚/硬得像钢铁一样。“恕我拒绝这一好心邀请,因为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未来了。”
于是她继续向前走。距离仿佛失去意义,时间亦然,她仿佛走了五分钟,又仿佛走过了一生。路途两旁不时便会出现一些记忆中的人,其中有足以牵动她心弦者如文森特,他擎握血色长刀,满身伤痕,摇摇欲坠,却仍然意气风发,邀请她重归战场;有萍水相逢者如露西,她笑容天真甜美,认真地邀她进入格拉夫宅,并对她说“你看起来很孤独”;有深仇大恨者如索林·橡木盾,他挥舞剑盾,咆哮邀战,胸前插着数只巨大的攻城□□……每路过一人,属于他们的记忆便会如水落石出般浮现,如时光倒流,一切纤毫毕现,再度成为每一个过去中的自己。
事至如今,她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于是她有时驻足凝视,有时轻叹感慨,有时不屑一顾,有时讥诮讽刺……但始终没有真正地停下脚步。
雾气逐渐消散,长街空旷,夜凉如水,再不见任何怪物的踪迹。城镇变得干净整洁,而且极为安静,家家户户都像是睡着了一般,一扇扇窗户皆是漆黑颜色,如闭合的眼。两行路灯无尽地延伸,暖黄/色的融光打在行道树上,将繁盛浓绿的树叶镀上金子的光辉。
她忽然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遇见谁了。
一个人从树影下走出。他身姿英挺,面容清隽,眉宇间神采焕然,眼神沉静而温柔。他注视着她,像是已经凝视了一万年那样的专注,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她的心底。
李/明夜闭了闭眼:“我刚刚还在想,这里为什么没有你。”她睁开眼与他对视,“所以,就连你也会挡我的路吗?”
靳一梦极温柔而又极悲哀地凝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以阻拦,或者说,等候的姿态,像一个甜/蜜得难以割舍,却又强/硬到命中注定的障碍。
——在李/明夜看来,靳一梦其实是一个很难洞悉的人,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他的原则与底线。他可以做尽一切卑鄙冷酷之事,甚至也已经习惯了如此行/事,只因那是出于一个真正高尚的目的。可是时至今日,当那个崇高艰辛的事业与远大神圣的梦想已经不再属于他……当他终于自/由,当他只需为他自己而拔枪。
现在的靳一梦,究竟想要什么?
李/明夜不是很清楚,也许就连靳一梦本人都不能确切地知道。在靳一梦的身上,一直有种无/动/于/衷的淡漠与随遇而安的空茫,他之所以如此出色与强大,仅仅是因为他有优秀的个人能力,而不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如此。
至少,他绝对不像她与文森特那样渴望,亦缺乏如她与文森特那样饱满的斗志。她李/明夜姑且不论,毕竟她的野心早已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文森特则狂/热地追求战斗的快/感与更加强大的力量,至于靳一梦,则更像是把“角斗/士”这一身份视为一份工作,这份工作要求他不断变强,于是他就这么做了。他的努力中没有渴望,他的战斗中缺乏热情,他的探索中全无好奇,在光怪陆离、奇幻炫目、充斥着世间一切可能与不可能之事的斗兽场,他活得像个d级科技宇宙中的城市上班族。
有时候李/明夜也会想,也许她不该拿自己与文森特来同靳一梦做比较,毕竟她很清楚她自己与文森特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如果她仅仅是靳一梦的队长,那她大可以不必多管闲事,因为靳一梦的个人能力与职业素养都值得信任,就算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应该也可以好聚好散。但可惜的是,她不巧正是靳一梦的女朋友,而且这段关系中还含有占比极高的感情因素……他们彼此相爱,这是她不想失去的人。
——我想要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直至最终。可是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是否给得了?你说你爱我,想要我,但我却是天底下最自私自利与最不择手段之人,并不像你的曾经梦想那般高尚。
李/明夜想起自己对他所做的那些隐瞒。我最亲爱的,你可知你所爱之人负债累累?她欠的是血啊,几乎每一滴血都系无辜,可她却一如既往地不打算偿还。
“我以为我们在进行同一项事业,想要创造同一个未来。”李/明夜轻声说道。打火机的光芒熄灭了,油料已经燃尽,就如感情从来/经不起单方面的索取消磨。她将打火机抛向靳一梦,后者准确无误地接住了。
“我陪你走一段吧。”他说道。
当李/明夜走过那一段心灵之路时,真正的靳一梦仍在河湾镇之中。他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在李/明夜的试炼中所担任的角色,因而他不仅心情不错,且正在极有兴致地观摩一场罕见的盛事。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清晨,寒冷却阳光/明媚,空气清冽,天高云淡。河湾镇郊外,只见得人潮如山,旗帜似海,一派喧嚣热闹的景象。
河边平出了大片空地,由临时搭建却足够精美的高台环绕,衣饰华美的达官贵人列坐其次,在轻舞的幔帐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高台之外环有围栏,一侧搭有临时马厩,披金带银的骏马长声嘶鸣,仆人与侍从忙碌来去,伺候着焦躁不安的马匹与它们骄傲的主人;另一侧是宴饮场地,只是此时纱幔寂寞,锅停灶冷,仅有几缕淡烟升腾——那是一些专责烹饪甜食糕饼的厨子正在忙碌,除此之外,来往的多是一些侍酒的仆从。至于其他地方则是民众的海洋,他们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服饰,挨挨挤挤,喧声谈笑,为自己能亲眼见到这诗歌一般美妙的景象而兴/奋不已。孩子骑乘在大人肩上,就连树冠上都爬满了人,兜售零食杂物的小贩高声吆喝、来回穿梭,杂耍戏/子兴致高昂地耍着如抛物、高跷一类把戏,直逗得周围群众惊呼连连、纵声大笑。
这样的一场比武大/会,就连招待国王都毫无问题。作为一名极其富有、极其英俊、极擅比武竞技的贵/族领主,纳吉·克雷文不仅乐于举办各类比武大/会,更是乐于参加各种比武大/会,他是歌者的宠儿。当他骑马入场时,全场掀起了直要冲破天空的欢呼,更有不少贵妇/人情难自禁,摘下头上的首饰与鬓角的鲜花,将其抛至场中。在众人的欢声中,纳吉伯爵绕场一周,华美的鲜红滚蓝边披风迎风飒舞,披风上的三河似在潺/潺流动。最后他摘下头盔向大家挥手致意,青年伯爵笑容倨傲,神采飞扬,漂亮的黑眼睛比他洁白盔甲上的各色宝石更加闪耀。
“showoff(嘚瑟)”坐在靳一梦旁边的文森特——准确地说,是文森特·爱德华·托雷斯“爵士”,发出了轻微的不爽嘀咕。
靳一梦斜了文森特一眼。很显然,斗兽场第一炫耀狂很不喜欢这名比自己更爱炫耀之人,但他很遗憾地没有机会亲手教训这名人类伯爵了——纳吉伯爵从不参加场面混乱、粗/鲁不堪的团体竞技,风光无限的一对一比武竞技才是他的舞台。据说马上的纳吉伯爵无人能挡,他的□□与盾牌就如同他的手臂一般刚猛灵活,他从不让比试进行到下一环节。
靳一梦的眼神并没有在纳吉·克雷文的身上停留太久,他看向了另一名骑士。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瘦长的男子,一身灰蓝色精钢铠甲,肩头裹/着一袭堪称朴素的灰色披风,就连他的马都比其他同类更加沉默。这名男子的铠甲饰有诡谲玄奥的魔纹,样式颇具年头,有些许刀劈斧凿的风霜痕迹,但依然显露/出一种引人瞩目的沉稳力量感,犹如沧桑嶙峋却坚/不/可/摧的山峦。他的头盔没有面罩,面前仅有一道狭长的护鼻,影影绰绰间,可以看见他那双颜色冷酷如寒星的冰蓝色/眼睛。
如果以装备的实用价值来评价,这名男子那身乍一看并不起眼的盔甲,价值必定远超纳吉·克雷文伯爵那身釉色鲜亮、宝石璀璨的钢铁甲胄(据传纳吉家族也有一两套世代传承的魔法族甲,只是太过注重实用性的装备通常不怎么好看,也不大适合比武竞技),但这并非靳一梦注意这名男子的原因。他之所以一直盯着人家看,是因为……
“马库斯·柯文纳斯。”靳一梦轻声说道。时至严冬,天寒地冻,人人吐气成烟,唯有此人面前一派清净。是因为他的气息比严冬更寒冷,亦或是他根本无须呼吸?
原该是他,也只能是他——马库斯·柯文纳斯,最古老也最强大的吸血鬼,血族中唯一能沐浴阳光的日行者,生而高贵的始祖血脉。作为河湾镇比武大/会的主角之一,血族当然不可能让血奴作为代/表出席这一盛会,这会严重冒犯纳吉·克雷文那傲慢的自尊。而马库斯·柯文纳斯,是血族最顺理成章的、同时也是唯一的选择。
“怎么样?”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他用的是“你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的语气,似乎他们已经针对这名血族始祖进行过一场讨论了。
文森特仔细地打量着场上的马库斯。有经验的船长见一角即知冰山。这名血族始祖纵马徐行,姿态随意,但一举一动中仍有种呼之欲出的强大伟岸,闲步的猛虎依然是山林之王。过了半晌,他极不情愿地承认:“可能……唔,大概,也许……打不过。”他略一停顿,又不死心地迅速补充:“但我们可以试试看嘛。土著人物的战斗力和装备有很大关系,尤其是这种传/奇土著,实力全靠各种传/奇装备撑着,又不像我们这样能随时随地装备齐全。照我说,如果我们……”
“拉倒吧。你以为你是个漂亮妞儿呢,想让人扒衣服人就会扒衣服?支线任务只有一个,不能拿去给你玩儿,这事不商量了,就按我的方式来。”
文森特立刻叽里咕噜地抱怨了起来,声音极低,语速极快,语法混乱,词汇下/流,反正就是在发/泄不满。靳一梦也懒得理他,转而在私/聊频道接通瓦罗:“怎么样?”这一回,他实实在在地用了询问的语气。
“一切都妥当了,只需要您一句话。”瓦罗笑嘻嘻地说道。
——在今日的凌晨时分,正是夜黑风高的时候,靳一梦在河湾镇外的港口接到了与他有盟约的狼族团队。对方一共9人,其中四人与他同阶,五人低他一阶,但鉴于此地乃是驱魔人的据点之一,对方依然甫一见面便与他签订了团队和平契约,可见对方的谨慎态度,以及“文森特”这个名字依然颇具分量。当然,这支团队如此作态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人家是来发财的,而不是来送命的。
在此必须提一提长峡王国内的角斗/士势力情况了。或许是由于长峡境内的世界源较为丰富,且角斗/士投放相对方便(只需种/族合适即可)的缘故,长峡境内共计投放有三支角斗/士团队与十数名散人,当然其中大多数都是奴/隶级角斗/士,士兵级角斗/士不过十人而已。在十人之中,这支名为“终影”的团队便占有四人,这个占比可以说是相当可观了——可惜的是,另一支名为“狩猎者”的团队中足有五名士兵级角斗/士,而且其团队首领还是一名“被选中者”,即此人已经踏上了试炼之路。诚然,“终影”团队并不知道“被选中者”究竟是神马东西,不过他们至少看得懂实力高低。
按照斗兽场惯例,当一个势力中投放了两支及以上数量的角斗/士团队之后,这些角斗/士团队通常都会产生内斗,以争夺领/袖权/利归属。这倒不是角斗/士们天性好斗(虽然他们确实很好斗),只是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最优途径。智慧生物都有抱团天性,也只有同类才最了解彼此的需要,因此角斗/士们势必要通/过抱团合作来进行资源整合,更是需要一个首/脑来令其余人能够各司其职。当一个群/体只有一个首/脑、只发出一个声音、只执行一个意志之时,这个群/体才能拥有最高效的执行力。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一个心思各异、利益不同、彼此知根知底的群/体,而当这个群/体处于时间有限、利益有限、环境陌生的情况下……谁来坐这能带来切切实实巨额利益的头一把交椅呢?
综上所述,角斗/士内斗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而且开始与结束都越快越好,毕竟大家伙儿的时间都不是很充裕(这是理想情况,实际情况通常没有这么美好和谐)。当然内斗的形式并不局限于武力,因为人不仅仅长了能干仗的手脚,同时也长了能说话的嘴与能思考的脑子,而与此同时,干仗虽然是最直接也最快能够决定座次的方式,但干仗很有可能意味着死人,大家显然也都不怎么想死。
在此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即使“终影”团队干仗干不过“狩猎者”,但若是“终影”能够在土著势力中取得极高地位,使其不仅能调动大量本宇宙土著狼族,甚至能影响卢西恩这等雄踞一方的传/奇土著人物……那么“狩猎者”哪怕有一万个不情愿,恐怕也只能自觉自动地从领/袖位置上滚下来了。
——这正是“终影”会出现在河湾镇的原因。虽然长峡之王卢西恩绝对重视与血族有关的一切问题,但他也并不会听风就是雨地因为角斗/士的几句话就发动战争。不论“终影”想要博取卢西恩的信任与好感,还是纯粹想要引卢西恩攻打纳吉伯爵的领地,从而开启战争模式,赚取大量红利……他们都需要向卢西恩呈上“纳吉伯爵勾结血族”的切实证据。
他们来到河湾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弄一具血族尸体,消失已久的血族重新出现,势必引起朝野震动,这会使他们的任何证词都具有极高的可信度。而靳一梦之所以选择并帮助他们,是因为他希望纳吉伯爵能够更加彻底地卷入战争,而非当一个简单的军火和高利贷贩子。靳一梦已经对此有所计划,而“河湾镇比武大/会”,就是他计划之中比较重要的一环。
自从前日发生的“狼族恐怖袭/击事/件”之后,驱魔人协会与贵/族势力均是加强了警戒,血族亦是派出了一些人手在黑夜时巡逻,似比武大/会场地这等达官贵人汇聚之处,更是壁垒森严、戒备重重。靳一梦只需随意打看台上一望,便能瞧见数个熟面孔,都是他前日在驱魔人协会中见过的……其中甚至还有首领级土著人物。
——在此必须提一句靳一梦真正用来吃饭的工作了。此人的工作履历略有些复杂,你可以说他是个警/察,也可以像陈柏一样认定他是个军阀,甚至可以像文森特一样把他当成一个枪法最好的厨子……但其实他是个生意人,只不过他做的生意比较特殊,他贩卖安全。
没错,这家伙其实是开安保公/司的,该公/司执照齐全、业绩良好,乃是缅甸极为出名的本地私人武/装承包商,如果js与他是老乡,说不准还得给他打工。总之,在此时此刻,你可以简单地认为他是一名经验丰富、技能完备的保/镖……呃,其实也确实如此,他甚至还有职业执照。
对于一名职业保/镖来说,寻找一个大型活动场所的安全漏洞是一件再简单轻/松不过的事情,其难度大约相当于堡垒团队的高级机械师克里斯·卡尔修好一个接/触不良的台灯,或是一台失磁的发电机。
除此之外,此人还是一名狙击手。当一名狙击手进入预定作战区域之后,势必要对该区域进行侦/查,从而进行各种模拟与计算。在他眼中,该区域中的一切事物都不过是一组数字,这些数字包括地形地貌、人员活动、建筑障碍、光线温/湿、经纬风向、装备器械等等,而他的行动——即攻击、撤离、转移、潜伏等等则是数学公式,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数字和公式进行精确计算,从而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也是他在中土宇宙中实力远不如现在,却也依然能够单人伏击半兽人部落的原因。一来,这本就与他的角斗/士实力没多大关系,纯系考较他的职业水准而已;二来,当初他有足够的侦/查时间来细化自己的“数字地图”,更有满山乱飞的“观察手”,这无疑让一切变得像解一元二次方程一样容易。
而此时此刻,靳一梦亲临现场,并在看台上足足坐了40分钟,在他眼中,这个方程处处是解。他只需要站起来,往东走两步,上五个台阶,进入一间小亭,完成射击……然后他就能跑了。当纳吉·克雷文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锁定他的位置,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鬼知道他在哪儿。
——这样做确实很简单爽/快,但这无疑意味着他的所有土著声望付诸东流,长远利益遭受莫大损失,所以他不得不使用更加庞大、曲折和复杂的方案。
首先,他得解决自己“盟友”的后顾之忧,即弄一具血族尸体给他们,顺便一石二鸟地解决掉这个会场的安保问题。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所谓的“安保问题”之中,不仅包括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精英级土著骑士、六名首领级土著人物,更是包括马库斯·柯文纳斯这名传/奇级土著角色。
这听起来很难,但实施起来却很简单。
——“我搞定了。”瓦罗说道。他的语气相当欢快,看起来他刚刚做了一件会令自己感到愉悦的事情。“多亏了他们日夜兼程,这两具狼兽尸体都新鲜得就像睡着了一样……唔,我已经成功复生了其中一具,它很新鲜,也很强大。按照您的要求,我可以控/制它大约半小时左右,之后它将会化为灰烬。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把它带到会场吗?”
杀/人最多的反倒是人。靳一梦这么想着,他的目光落在比武大/会的会场之中。骑马表演即将开始,鲜衣怒马的骑士们尚在入场,铠甲反射/出阳光的光辉,色彩各异的披风招摇如幢幢旗帜。席上的观众欢声雷动,栏外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眼前的场景生机勃勃,美丽非凡,犹如一副色彩鲜/润、感情强烈的名家油画。
“那你们必死无疑。”靳一梦说道,“不要自作主张。先把它放到城里,让它感染更多人。”
在河的另一边,古老而又饱经沧桑的长峡,狼疫是一个极其沉痛的话题。
对于长峡人而言,与其说狼疫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活物。它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具备智慧,当天寒地冻、形势严峻时,它便前往深山老林苟/延/残/喘;当草长莺飞、春暖花开,它又卷土重来,死灰复燃。它狡猾又贪婪,且像所有活物一样心系生存,而生存二字,其含义不过进食与繁殖而已。
对于狼兽而言,进食与繁殖,是同一个词。
当一个人初成狼兽,其身/体会产生巨大的变化——它的骨骼变得坚/硬如同钢铁,肌肉纤维亦变得异常粗/壮,其含量甚至超过体重的80,神/经反应与肌肉结构亦随之改变,这为它提/供了惊人的爆发力;它拥有超过7厘米的獠牙与超过10厘米的利爪,这是它天生的武/器,锐不可当,可以轻易粉碎一块铁匠铺出产的普通合金/盾牌……这是一只初生的狼兽,在此之前,它也许只是一个连狗都打不过的瘦弱少年。
众所周知,人想要支配多大的力量,便要支付多大的代价。所以,当那具战斗力不如狗的瘦弱躯体,忽然变得能轻/松单挑两只老虎或是棕熊时……它需要支付多大的代价呢?
首先,它会感觉到极度的饥/渴,因为它的转变已经耗尽了这具躯体中的所有能量,所以它急需大量的食物。其次,由于体/内肌肉含量过高,以及能量储存机制转变为更加利于运/动的糖原与蛋白质,它将无法再像作为人的时候那样,将多余能量储存为更加经济实惠的脂肪。换而言之,它不仅很难吃饱,而且还很容易饿。饥/渴将成为它的常态,新鲜血肉将成为它永恒亦是最大的追求。
最后,它将会彻底丧失理智,失陷于无止境的暴怒之中,而这种情绪将使它异常好斗,并且悍不畏死,为了一口血肉就能拼命。不过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算是个人类,在饿到极致又非常生气的情况下,其表现估计也斯文不到哪里去。
当一只狼兽活得足够久,常年的战斗不仅会使它强大,更教/会它智慧,使它能稍微找回一些理智,但初生的狼兽绝对毫无理智可言,只是一具单纯而强大的自走式绞肉机罢了。当它行走于山野,则鸟尽兽绝,而当它行走于人世……它就会创造地狱。
——从被瓦罗复生的狼兽在角斗/士的帮助下咬伤第一人开始,河湾镇,南匈牙利的明珠,俨然成为了狼疫的温床。诚然,这张温床中的血肉并不怎么多,如今留于市镇的人顶多十之一二而已,但必须注意的是……留在市镇中的守备队、驱魔人以及教/会成员,也不过十之一二而已。
当几名高阶驱魔人的双面魔镜似疯了般地闪耀起来之时,比武大/会正进行到最引人瞩目的一对一比武竞技。就在五分钟前,两名年轻骑士在场上相对疾驰而过,特制比武□□与盾牌相击,爆裂出令人血脉贲张的声响,木屑崩碎如雪。这二人并未分出胜负,于是他们的比试将进行到比剑这一环节,该环节将在二人稍事休息与略做准备后开始。看台之上,有人正在为他们喝彩,有人用尖/叫表示支持,有人正在开局做赌,有人则在窃窃私/语议论胜负……不少贵妇/人认为更英俊的那名骑士刚才刺得更准,应该直接判他获胜。
此时的靳一梦正在走神,文森特则已经靠在靳一梦身上睡着了,对于这二人而言,当亲临中世纪比武大/会的新鲜感消耗殆尽,观看菜鸡互啄就变成了一件相对比较无聊的事情。不知何时溜回会场的瓦罗正在与一名土著女子搭讪,根据此女子的神情来看,本次搭讪应当会以失败告终。同样不知何时溜回会场的冈恩正在上楼梯,他一手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鸽子派,另一只手则已经吃上了……
“出事儿了。”靳一梦说道。他抖了抖肩膀,正在打呼噜的文森特一头栽进他的臂弯里。
文森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眼:“什么事?……已经到午饭时间了?谢谢,但我不爱吃派。”
“……白/痴。”靳一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指向比武场边缘:“看那儿,驱魔人和守备队。”
文森特坐直身/体,极目远眺,在他视野之中,一支约五百人的队伍正在艰难地穿越人海。这五百人中大部分是身着黑袍的守备队成员,少部分是灰衣驱魔人。驱魔人协会一向奉行精兵政/策,协会中最低级驱魔人也必须在裸装状态下达到精英水准,是以他们总人数并不多,此时纵然倾其所有,也不过派出几十号人而已。文森特打了个哈欠:“河湾镇里有多少人啊?哦,不对,有多少只狼兽?”
“你问我?”靳一梦略一估算,“我记得转化概率是一半一半吧,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两三百?”
“棒极了,那这些人是去送外卖的吗?”
靳一梦摇摇头:“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锁城镇。河湾镇的城墙不仅特别高,还建造得非常光滑,它就是为阻挡狼兽所修建的,应该能派上用场。在综合过驱魔人协会的卷宗与莫顿的经验之后,我发现对付新生的狼兽非常简单,只需要把它们关在一个封闭的地方,这些毫无理智的野兽很快就会因为饥饿而互相残杀。所以每当长峡的某个地方爆发狼灾,地/方/官做的第一件事情永远是封/锁该区域。”
“封/锁该区域,让里面的人自生自灭?这样不太好吧。”
“那不然呢?让狼兽跑出来?它们的鼻子比狗都灵,肯定得往这儿跑。”靳一梦伸手在面前一划,“这儿可是有万把人呐!而且还有很多贵/族。”
“我的意思是,这应该没达到你的预期目标。”文森特说道。恐/慌引发混乱,而混乱与狼疫一样可怕,纳吉伯爵显然深谙这个道理。虽然河湾镇中正有大事发生,但现场大部分人都对此一无所知,比武大/会仍在井井有条地进行。先前那两名不分胜负的年轻骑士正在场中比剑,他们手持没开刃的比武用剑,一招一式都极为优美炫目,步法犹如节拍急促的舞蹈一般激动人心,现场众人正在为他们欢呼。
“的确,不过我的计划从来都不会没有后备方案,更不会只有一个预期目标。”靳一梦看到一个异常显眼的身影离开了贵宾席——鉴于消息灵通者多半有门路携亲带眷地观赏比武大/会(靳一梦就是走/后/门弄到了看台位置),会在这种时候选择离开的人寥寥无几,但马库斯·柯文纳斯的离席绝对在他意料之中。当河湾镇爆发狼灾,血族的日行者不可能放任那些因不见天日而无缘参会的同/胞困守于孤城,况且……他应该也是唯一有把握能从那狼兽鬼蜮中全身而退之人。
冷风骤起,马库斯·柯文纳斯的披风随之鼓卷,似乌云那般涌动。靳一梦微微眯起眼,隔着遥远若银河的会场与汹涌如潮水的喧嚣,他瞥见到马库斯的盔甲在背后位置开有两道空隙,想必这名血族始祖一如电影中的那样生有蝠翼。他略一思考,随即拨通“终影”团队领/袖桑坦斯的私人通讯:“我希望你们已经拿到你们想要的了。”
“哦,是的,我的朋友。”桑坦斯沙哑的嗓音即刻在靳一梦的脑海中响起。当狼灾酝酿到可以自行发展的时候,他们便不再多加干涉,而是纷纷化为狼形,尽可能地引导狼兽与他们一起进攻纳吉伯爵位于河湾镇的漂亮大别墅——“远洋船队的主人”正是被热情好客的纳吉伯爵接到了那里。桑坦斯哑声笑道:“虽然你们团队的人并不在这儿,但我依然可以极其慷慨地视你们已经履行了合约中属于你们的那一部分……我/干掉了六只吸血鬼,有这样一群棒小伙子在帮我们的忙,我觉得我能把他们统统干掉。”
“那现在你们该履行合约中属于你们的那一部分了。你们最好立即离开,否则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靳一梦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烟,“土著已经开始封/锁城市,马库斯·柯文纳斯也离开了会场……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就走。”
“马库斯·柯文纳斯?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局面。”
“这只是一个友好建议,反正命是你自己的。对于我来说,你们只需要能活一个人下来支付违约金就行了。”
“好吧,我可不希望这样。”桑坦斯挂断了通讯。
靳一梦转头看向文森特:“我看你现在闲得很?”
“才怪,我忙的要死。看到那个穿粉裙子和白斗篷的美/女了吗?我正打算去泡她。”文森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什么事?”
“按照计划,桑坦斯他们会像来时一样在围城之前乘船离开,并在前方一里左右的浅滩上岸。你去接他们,并确保他们没有偷偷地多带一只狼兽过来,我得提醒你,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按照协议,接下来我们双方都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桑坦斯可能希望自己能够少承担一些,而这对我们绝无好处。有你看着他,他会老实点儿。”
“这是你最后一次支使我跑腿。”文森特极其不满地威胁了一句……但他还是很听话地起身离开了。
靳一梦看了瓦罗一眼,后者笑眯眯地说道:“我会在你身边听候差遣。桑坦斯是个远近闻名的卑鄙小人,比起狼而言,他更像一只鬣狗……我一贯不喜欢与他打交道。”他略一停顿,颇为好奇地问:“说起这个,纳吉·克雷文是你的任务目标吗?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开/战或是使战争扩大化的导火索,他也不是非要死吧……何必节外生枝呢?”
“我还不希望他死。”靳一梦略一停顿,补充道:“至少现在不。”
冈恩静静地听到此处,终于插话了:“恕我直言,有一点你也许需要考虑——正如瓦罗所说,艾德·桑坦斯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卑鄙小人,与这样的人合作是非常危险的,就算毫无理由,他也可能会在履约后背叛,你们今天的契约极有可能成为来日他要挟你的把柄。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艾德·桑坦斯先生最著名的事迹与圣光会有关。据说在当初的上古卷轴宇宙,正是他关键时刻的背叛,导致圣光会一团几乎灭团于雪漫城郊外。当亚瑟·杨力挽狂澜之后,桑坦斯恐惧圣光会势大,在获得了米瑞斯“不再追究”的承诺以后,又与圣光会残部合作,将新东家成功地夹进风暴斗篷与帝/国的斗/争中碾死,以消米瑞斯心头之恨。
对于绝大多数角斗/士而言,承诺这玩意儿就是个屁,只要没立契约,基本说过就忘,但对米瑞斯而言却不尽然,这家伙是个几乎绝种的真正会践行承诺的人。于是在天际风云之后,斗/争双方两败俱伤,倒是艾德·桑坦斯这个跑龙套的小人物,居然左右钻营、青云直上,甚至还极为欢实地蹦跶到了如今。
“我和他属于不同阵营,他能怎么要挟我?”靳一梦不由失笑。
“我不会去猜测艾伦·桑坦斯这种人的想法,因为他就是个输不起又舍不得的小人,而小人总有些令人防不胜防又无法想象的伎俩。”冈恩极为认真地劝告道,“我这是实实在在地为您考虑。您与文森特是至交好友,该知道杀/人犯在作案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或是销毁凶器。”
靳一梦看了这二人一会儿,耸耸肩笑道:“感谢你们的金玉良言,可惜我已经承诺会让他们平安离开了。”他顿了顿,“而且很不巧,我也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而且违约金还真挺贵的。
“就像圣光会的米瑞斯一样吗?”瓦罗忍不住嘲道。
“唔……也许不大一样吧。”靳一梦想了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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