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不仅让田媛媛愣了,就连我也愣了。
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在此之前,墨墨都是叫我温潇阿姨,从来没叫过我妈咪。
早在左愈坚持要娶我的时候,左愈就说过要让墨墨改口的事,可我一直没答应,因为我怕自己这个身患绝症只有两年可活的病人会拖累墨墨。
让墨墨改了口,那么实心眼只知道对我好的孩子真把我当成妈咪,等到两年后我去世的那天,他该有多么伤心?因此,我宁愿墨墨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在很久以后的未来只记得曾经有个温潇阿姨,陪他度过一段温暖快乐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可眼下,墨墨却毅然决然地仰着俊俏小脸,再一次对愣住的田媛媛强调道:
“妈咪在我家一点也不辛苦!不管妈咪做什么,爹地都宠她爱她!爹地说了,不管是外面还是家里有事都由他来扛,妈咪只要在家享福就行!爹地还说,他要让妈咪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
田媛媛大概没想到墨墨人这么小,看上去乖巧又可爱,像小天使一样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居然有这么伶俐的口齿。她诧异地看了墨墨一会儿,半晌才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少爷,你误会我了。”
她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脸上挂不住了,又不好对一个小孩子多说什么,只能看向我,兀自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愠怒:
“难道,我还能是那样的坏人,盼着以前的朋友过得不好吗?左先生对你好就行,他那种级别的男人的爱,我们这些普通女人可望不可及,只有艳羡的份。”
这些话说得又有点生硬,但田媛媛是真的祝福我,还是有别的意思,我都欣然接受。现在我的心境,早已不会计较太多,更不会和田媛媛计较。
我要把力气都留着和还没落网的温霏,以及给我制造了这么多麻烦的欧阳大小姐计较。田媛媛的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胆小懦弱被人利用的平凡女孩,在我眼里她连帮凶都算不上。
不会原谅她对我做过的事,和她再也不是朋友,但我也不会恨她,因为没必要。
对田媛媛微微一笑,我温声道:
“坐下来,喝杯茶。”
田媛媛有些别扭地低下头:
“谢谢你招待,但我还是直接走吧,送我来的车还在外面等着。”
我笑了,不置可否,招手让女佣把我装裱好的一副画作拿来送给田媛媛。
“上学时,我画过一幅草莓园的风景画。我还记得,当时是和你一起去的草莓园,我们一起坐在树下作画。岁月蹉跎,后来事情太多,当初的画作早就丢失了。
后来我出狱,闲下来时忽然想起当时的情景,按照记忆又画了一遍同样的情景。”
我看着田媛媛在阳光下微红的脸,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和那时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今天刚好你来了,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
用平淡的口气说完这句话,就当是为我和她曾经的友情,做最后的一次纪念。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我和她都要告别往事,向前看了。
那样可怕的噩梦让我的人生自此一片惨淡,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从中学会了坚强和镇定,现在,我可以用平常心面对故人。
“谢谢你,我会保存好这幅画的。”
田媛媛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这幅画,就那么双手捧着,不知是珍重,还是不知所以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告别的话就转身离去。她一路捧着这幅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温潇阿姨,你对这个姓田的阿姨太客气了。”
人走了,墨墨却嘟起嘴,拽着我的袖子道:
“她说的那些话,一点都不好听。我不喜欢她。温潇阿姨,你为什么要理睬这种人嘛。你还送画给她!她配不上你的画。”
我蹲下身,平视着墨墨黑亮有神的大眼睛,说出的却是和田媛媛无关的话:
“墨墨,阿姨问你,你刚才怎么忽然改口叫我妈咪了?”
其实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墨墨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孩子太懂事,非常为我着想,刚才听到田媛媛的话,他聪慧的头脑竟也猜出了对方的意思是说我给他当后妈不容易,为了帮我才在田媛媛面前管我叫妈咪,告诉她,他已经接受了我。
闻言,墨墨白嫩的小脸竟有些羞涩地红了,他有些忐忑地看了我一眼,又赶紧怯怯地低下头,奶声奶气道:
“温潇阿姨,你是不是生我气,觉得冒昧了?”
一听这话,我又是心痛又是惊讶。这么大点的孩子,居然会用“冒昧”这么复杂的词汇。
“可是温潇阿姨不要生墨墨的气,温潇阿姨不喜欢墨墨叫你妈咪,墨墨是不会乱叫的。”
在我身前,墨墨红着一张俊俏的小脸,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凝结着的满是对我的依恋,没有任何杂质,干净得让我越发怜爱。他温暖柔嫩的小手握住我的手,认真道:
“温潇阿姨,墨墨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说什么,我都答应。因此,我干脆地点头。
见到我点头,墨墨似乎放下心,呼了口气道:
“阿姨,墨墨想让你以后一点都不要相信那些别有用心,说爹地坏话的人,她们都是大坏人。爹地很爱温潇阿姨,墨墨也很爱温潇阿姨,在墨墨心里,不管我叫温潇阿姨什么,你都是我的妈咪。因为,我最爱的人就是妈咪。我最爱的,就是温潇阿姨你。”
他说这话时十分用力,生怕我不相信,还举起小手,在我面前要起誓。我赶紧抓住他白嫩的手,嘴上嘟囔着“动不动就起誓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将他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见我的泪眼。
“温潇阿姨,你在哭吗?”
过了会儿,当我不争气的泪水打湿墨墨后背的衣服时,他轻声地问我。
我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想到一句老套的话:
“我没有哭,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这么拙劣的谎言肯定骗不过聪明的墨墨,但他却懂事地不再询问,反而紧紧地抱住我,一双小手还安抚般拍着我的后背。
星期日,沪城近郊的别墅区。
“夫人,您确定就是这里吗?”
开车送我来的司机望着窗外宁静的别墅区,问我道。
我有些奇怪: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那名司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
“这片别墅区可是沪城有名的顶级住宅区,住在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全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你这位同学,他家世很优越啊。”
我听了微微一愣,再一看窗外的景象,那些独栋别墅确实都很漂亮气派,再一想上学时苏学长翩翩少年的模样,心想,他这样的人品,没有好家世才奇怪。
司机还要再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开口:
“老吴,你别跟夫人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全沪城,哪个男人的家世再好,能好得过我们总裁?”
听到这话,司机嘿嘿一笑说那可不是嘛。
黑色林肯停在目的地。
我下了车,被眼前所见震惊了一下。
那现代化的建筑,看上去早已超出了别墅的范围,就像是现代版的行宫一样。
“您是不是温潇小姐?”
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问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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