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回荡着的谩骂声在耳边不断的回旋,一声声像一根一根的刺,狠狠地扎进心间。
昏黄的灯光铺盖在地面上,封可吟靠着门板捂着肚子喘了一口气,她迷迷糊糊又起来的阵痛狠狠地折磨着她的身心。
伴随着外面的骂声,被压抑在心底角落阴暗面里的小怪兽要呼之欲出。
“…我贱?我贱会在这个家里给你当保姆当一辈子?我再怎么没用,起码孩子是我生的!你有带过她一分一秒吗?”
“你生个女儿你很自豪吗?你就是想断我们家封家的后!!”
“断你们家的后?没有我,你怕不是打一辈子光棍!你个不要脸的!”
“你再说一句!”
“我说怎么了?准你骂不准我回??”
争吵声依旧不断,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境界,在谩骂断下的空档,空气里死寂一片,呼吸声此起彼伏。
封可吟天真的以为这场战争即将结束的那刻,她死死闭着眼睛,听到了一声巨响。
“啪!”
“啊啊啊啊!你敢动手!!你杀了我啊!!来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像一首悲哀的战歌。
接着就是锅碗瓢盆,椅子碰撞摔倒的声响,噼里啪啦,引发了战争的号角。
吹响远去。
“嘭——”房门被一把推开,封可吟苍白着一张脸,她看到了满室狼藉,碎瓷片撒了一地,母亲红着眼眶跪坐在地上,她的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像一个英勇的战士。
父亲坐在沙发上,他的手里夹着一支烟,低着头,双目猩红,屋子里弥漫着烟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想而知男人抽了多少。
“别吵了。”封可吟摔门的气势在看到此时此景时颓丧下来,带着一股子无力感。
她声音低下去,在两人看过来的瞬间,她垂下头。
“安静一点,我马上就要准备高考了。”她嗫嚅着,最后声音跟蚊子鸣叫一样,她感觉压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的沉重,几乎要将她压垮下。
“高考?还不是为了你!!妈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杂种一个!!”
男人突然就暴起,他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封可吟的脸,手中夹着的烟随着他的动作抖落下来,他眯了眯眼。
“自私自利的东西…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帮着那个婊/子说话?”男人几步跨过来,他高高举起手来,怒视着封可吟的脸。
屋子里仿佛被扔下什么污秽的东西给纠缠住,来回地绕着,最终包裹住在内的一个两个人,被困在其中,不停地绕。
封可吟有一瞬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或者是说,那一瞬间是吸不上气来的,她感觉自己被抛去一个极度冰冷的深海里,呼吸被遏制,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加上自己今日的身心疲惫,她的弦在那一瞬间绷断。
“觉得我是个累赘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在落下至下巴处的那颗,又极为悲惨地摔进地里。
妈妈的哭声低低响起来,她只会哭了,坐在地上,颓废地捶着地面,一室的乌烟瘴气。
封可吟此时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她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的小腹,泪水已经带走了她大部分的热量,本来就难受地喘不过气来,此刻一闹,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几乎就是在男人拿着一个烟灰缸朝这边砸来的那刻,她直挺挺地往后倒去,隐约间她自己都听见了后脑勺磕在地上的巨响。
“嘭——”地一声,伴着烟灰缸摔在墙上破碎的声响。
封可吟觉得自己像一只破布娃娃,摔在地上的样子,格外可怜且丢人……
窗外的路灯投在地面上一圈一圈的光,周围飞着成群结队的飞虫,嗡嗡地绕着。
雨水滴滴哒哒地砸下,愈发的闷热。
周遭都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令人心悸……
清晨的光零零散散地摔碎在身上,笼罩在面上,迷糊地睁开眼,可以看见从一头慢慢爬起来的太阳。
封可吟扭了一下脑袋,她看见窗外的树枝上停着一只鸟欢快的叫唤。
“…起来了?还不舒服吗?”
身旁突然有声音响起来,分外沙哑,透着一丝的疲惫。
女人眼下青黑一片,看见她睁开眼,冲封可吟笑了笑。
“也该起来吃早餐了。”她扶着腰站起来,由于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子晃了晃,勉强支持着床头才勉强没有摔倒。
封可吟飞快地爬起来,她伸手去拉女人的手臂。
“妈…”
“没事。”女人依旧笑笑,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
出门的那刻,她晦暗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沙发上,随即沉默地迈出。
向迈入了新一轮的地狱,黑暗将其包裹。
婚姻和家庭其实就是地狱……
客厅里的气氛依旧沉默,封可吟低垂着脑袋,她慢慢地吞咽着牛奶,视线丝毫没有要往沙发上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身上看。
浑身都酒气,还有一股子汗臭,无时无刻在昭示着对方的存在。
“快点吃,去学校还有一段路呢。”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自己却盯着桌面在发呆。
空气里无时无刻在漂浮着一股压抑,几乎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封可吟的小腹还在一阵阵的抽搐着,不过没有昨日那般的厉害,她咀嚼这嘴里的食物,味如嚼蜡。
“我吃好了。”她站起身来,背上书包往门口去,蹲下来换鞋的时候,头顶响起妈妈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疲倦。
“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是你。”封可吟埋头系着鞋带,这个时候她格外脆弱,眼泪在眼眶里又开始来回地转,她不敢去看妈妈的脸。
声音有些抖:“我去学校了。”
“啊…哦!好好。”女人回神一般地点点头。
从屋里出来的那一刻,压抑在封可吟心口的大石头才终于松动了,她低低喘了一口气,跨上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去。
一路上可以看见不少出来晨练的老头老太太。
眯眯眼笑着打招呼。
空气慢慢清新起来。
教室里闹哄哄的,封可吟没有理会旁边少年看过来的目光,她被后桌拉着手神秘兮兮地往过道去,对方贼眉鼠眼,咯咯咯地笑。
“做什么?”封可吟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喜欢…一班的游鸣…”话还没说完,面前原本安静乖巧的听她说话的少女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圆溜溜的像一只兔子,脸迅速涨红。
封可吟连忙伸手去捂女生的嘴:“别说!”
焦急地跺脚,头顶软乎乎的呆毛都随着动作开始仰卧起坐。
女生连连摆手,在要马上被对方捂死的时刻她被小心翼翼的松开,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就捂在她唇边,害怕她再吐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来一般。
眼睛警惕地观察着。
“我不说。”女孩在嘴边打一个大大的叉,然后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
还才数到三,封可吟眨巴几下眼睛。
“谁跟你说的?”她凑得近少女身上的甜香味扑面而来。
女孩眼睫抖得飞快,难怪那么多纯情的小男生会被封可吟迷得神魂颠倒,无法自拔了。连她一个女孩子都格外喜欢……
“我就说知道!”女孩扬扬下巴,保持这种孔雀开屏的姿势三秒后,她也凑过去。
“路晨偷偷告诉我的…”
封可吟心中的一根弦突然就崩断了,她呆愣愣地看着女孩的脸。
“路晨?”
“我哥是前任学生会的会长,他认识游鸣,所以我们其实也称得上是朋友…”
女孩得意洋洋,在封可吟视线恢复焦距后接着道。
“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些什么?他喜欢自己嘛?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封可吟想,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被莫名其妙带得极其的远,当真就顺着对方的话思考起来。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封可吟眨眨眼睛,脸淡微微烧红,四周的空气有几分的燥热。
她小心翼翼把脸凑过去,上抬着的眼睫上下扑动,像跳跃着的蝴蝶。
“你想知道?”女孩捂着嘴笑起来,眼睛弯弯地眯着,悄悄地凑到封可吟耳边。
“他喜欢小萝莉。”
温热的气体喷洒在耳廓,暖绒绒的感觉,在一瞬间滑进了自己的心间,封可吟眨眨眼睛。
“你就是小萝莉。”女孩咯咯地笑起来,“过两天我帮你问问!”
那日之间的谈话此后便不了了之,封可吟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那天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书桌前擦着头发,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书本,一串串数字在她脑子里炸裂。
吵得她头疼,但偏偏她还是得逼着自己看,放在桌边的破旧智能手机震动几下,屏幕亮起来,弹出后桌的消息。
一张截图。
封可吟伸出一节嫩白的指尖,戳开了图片,一串串对话在她脑子里闪过。
[啾啾:…今天看见你在操场跑步了,是不是在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嗯。]
[啾啾:问你一个事呗?]
[:你说。]
[啾啾: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萝莉经常偷偷看你?或者在你身边晃悠?]
[:……]
[:没有。我两百多度近视,没戴眼镜我看着周围一圈都是马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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