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湖的对面,烟雾缭绕之下,精致唯美独傲的亭下,一袭红衣的花自诩慵懒的坐在地上,长而鲜红的发丝服帖的垂在他苍白的面容两旁。他的手中拿着一朵艳红荷花,犹如沁过血的粉荷。他的目光涣散,却隐隐透着明亮,似乎是个做错事的还在在乞求原谅,又似乎是看到她后的惊喜。
只是隔着蒙蒙的雾气,她实在看不清太多,她也不想再看清太多。事实,就在眼前!
花自诩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却发现全身毫无力气,他只能用眸子紧紧的凝视对面的凤倾歌,他好想抬起手来,将血荷递到她跟前,然后说,“给你!”
可是为什么她的神情看起来那么愤怒?愤怒之中还有着责怪,责怪之中又有着难过,难过之中又有着痛苦。
“花自诩,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凤倾歌怒目而视对面的他,语气之间却带着几分祈求和期冀。
她多希望他能解释,说人不是他杀的,说这一切,只是误会。
花自诩微微皱起眉来,她误会了?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他力气全失之后,竟然有几个人来把黑衣人的尸体都清理了干净,还拖来了不少男女老少的尸体,他终于明白这场刺杀的目的所在,他却还抱有希望,他以为凤倾歌会相信他的。
“呵……做错事,不敢说话了?你花自诩,也有忏悔的时候?”凤倾歌看着对面的他,眉色微拧,似乎是想要开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她这次不会再原谅他了吗?他连求原谅也不想再开金口了吗?
花自诩想要紧紧握着手中的血荷,却无力握成拳头。
“花自诩!你失去了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杀了人,杀了无辜的人!我凤倾歌宣布,从今日起,和你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的徒儿,我不再是你的师父!我们,永不再见!”凤倾歌郁郁愤懑的凝视他,凝视他微抿而苍白的唇,凝视他略显失望而沮丧的眸子。她坚定的转身,对悠遥客说道:“带我走!”
黑衣人点头,搂起她的腰,飞向高空。
花自诩看着那抹红白相间的影子在黑影的拥抱下离开,他火红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
凤倾歌,她就那么的不相信他吗?她就如此狠心的说出那番足以令他心伤心死的话吗?
凤倾歌忽然觉得好冷,身体随着心抖了抖。
黑衣人感觉到她的异样,抱着她便降落到一座小镇外,“去前面的客栈休息,等会儿会下雨。”
“好!”凤倾歌点头,向前走去。
无论去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就算此刻的她匆忙赶回京城,她又有什么心情去复仇?更何况,她总觉得,她不应该离开。她,还舍不得离开。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热情的迎上前来。
“一间上好的房。”黑衣人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到柜台上。
“好。快带公子和姑娘上去。”一见银子掌柜的双眼便放出光来,连忙让店小二好好招呼。
店小二走到前面带路,“两位,这边请。”
凤倾歌走上去,也无心欣赏美丽的风景和精致讲究的摆设,躺到床上便睡起来。
今天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她却想不通。
“凤姑娘,在下还有事,就不多陪了,你好好休息!”黑衣人恭敬的弯腰,转身离开。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带她去看那个场景?为什么又对她如此恭敬?
另一边。
“事情处理好了?”隐悠遥将手中的锦盒放下,抬眼看着身穿黑衣的雾恒。
“主子,处理好了!凤姑娘现在在韵莱客栈!”雾恒恭敬的回复。
“给瑾国公主准备的礼物不行,重新去选!”隐悠遥神色淡漠,将锦盒丢进垃圾桶中。
“是!”雾恒点头离开。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凤倾歌也不起身,躺着问道:“谁啊?”
“是我,打了点酒上来,一醉解千愁。”悠遥客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他?悠遥客?喝酒?他不可能带着面具喝吧?说不定还得一睹尊容!凤倾歌从床上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
悠遥客走进去在桌前坐下,店小二跟着他进来,把酒菜放到桌上,“两位客官,你们的酒菜,齐了!”
“下去吧!”悠遥客漠然说道。
店小二离开,顺便把门也给关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凤倾歌疑惑的问道。
“你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悠遥客反问。
凤倾歌想想也是,他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在魔教都能自由出入,更何况掌控她的下落?
“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来陪我喝酒?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你带着面具怎么喝?”凤倾歌走过去坐下,疑惑的打量他那张玉制的面具。一在想那张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模样,二是在想,这纯玉所制的面具一定值不少银子,怎么给偷了来拿去卖掉,还能买匹好马骑回京城。
悠遥客将两个杯子拿出一个来放到她面前,“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喝酒了?”
“那你让我一个人喝?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还是你想趁我喝醉了,图谋不轨?”凤倾歌凝视他那双幽黑的眸子,想要看出一点图谋不轨的意味来,可是她却失望了,那双眸子除了黑,还是黑!而图谋不轨的人,明明是她……
“有忧愁的人才需要喝酒。我没有,何必喝?再说我醉了,谁照顾你?”悠遥客给她斟满酒,平静的看着她,“你需要醉一场,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照顾?如此温馨的一个词,让她的心颤了颤。凤倾歌凝视他眸子数次也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目光,便端起酒杯看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悠遥客摇摇头,却为她的才华所惊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女人,竟然也会吟诗。
“说了你也不懂!”凤倾歌白他一眼,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忧愁的人喝酒后会更加忧愁。而我之所以敢喝,就是因为我没有忧愁。”
“逞强!”悠遥客凝视她的目光微微变了些,看到她执着而强颜欢笑的面容,他忽然觉得有想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
“我才没有!我忧愁什么?我早就想从魔教逃出来!那次你就说的很对!我怕他,我怕他会杀了我。这次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我是高兴!高兴的喝酒。”凤倾歌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端起酒便灌进肚子。
悠遥客也不阻止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默默的陪着她。
“我现在高兴死了!真想唱歌啊!可是唱哪首呢?”凤倾歌微微皱眉细想起来,跃入脑海的第一首歌便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只是太不适合了。她从来就不是农奴,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她又拿起酒壶斟酒,喝酒。
“这酒怎么越喝越难喝啊?还没有魔教的‘玖粮液’的十分之一!不喝了!睡觉!”凤倾歌把酒壶拍到桌子上,说着便站起身来,头却晕晕沉沉的,她连忙用手扶住桌子。
她很少喝酒,可以说是一杯就醉的那种。今天喝了三杯,因为是劣质酒,掺水酒,所以她喝了三杯!只是现在她看眼前的景物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去。
酒量这么低!悠遥客无奈的摇头,上前便把他横抱起来,往床走去,“睡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凤倾歌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企图找一个更好的位置或者更舒服的姿势。
悠遥客弯腰把她放到床上,她的手还是死死的吊着他的脖子,他们的脸近在咫尺。
悠遥客看着面下的这张脸,白皙透红,嫩滑如瓷,眉如远山含黛,紧闭的眸子上卷翘的睫毛微微扑闪,高挺的鼻梁下微薄如樱的唇吐气如兰。这么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凑成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他都能想到她的眼睛一睁,便是风华无限。
“恩断义绝……永不相见……”凤倾歌呢喃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双手也放下,环抱住自己蜷缩在床上。
他的事情对于她而言,真的有这么严重?
悠遥客原本柔情的眼里闪过一丝醋意,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又坐在床上,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的呼吸趋于平静,他才站起身来,看了眼床上的她,转身离开。
翌日的朝阳初起,射出道道强烈的金光,把世间万物都似燃烧起来。
威严而沧桑的城门口,几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手拿长矛坚盾,如同一个个石雕般整齐站列。
高高的城门之上,一身银白软铠甲的隐悠遥立于随风飘摇的大旗之下,一掀长长的披风,如盖世英雄夺取了朝阳的万紫千红。雍容华贵的他在铠甲的陪衬下,显得愈发的冷酷俊傲,英气风发。他立体如刀刻的五官之上,墨玉般的瞳仁锐利,薄唇微抿成线,神韵独超如腾云之上的大地之主……太阳神。
“魔教肆意妄为,屠城杀百姓若千,皇上英明神武,心系民众,下令派兵围剿魔山。望将士能奋勇杀敌,凯旋而归。”隐悠遥漠然而冷峻、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高城之上飘然而下。
他端起一旁的酒碗,朝着脚下大军抬起,仰头,一饮而尽。
“奋勇杀敌!凯旋而归!”几十万大军异口同声的说道,声音响彻云霄。又都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瞬间之后“啪啦啪啦”的瓷器落地声再次划破天际,惊得千山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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