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分为三段,平淡无趣的国小,和椎名葵成为同学的第一天,把她推下楼梯及以后的。

    小时候我就有个毛病,越是喜欢的越要得到,想方设法的得到,幼稚园里的精美绘本,美味的夹心巧克力,花坛里的小雏菊,宠物店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鹦鹉…

    最初是很容易的,对大人撒娇耍性子,即便一开始不同意磨到后来烦了也就给我了。

    无往不利,屡试不爽。

    过了好几年,直到发现就算把地板躺穿,得不到的仍是得不到时,我才恍然,原来不是我想要的都能拥有啊。

    比如那个价格抵得上爸爸两年工资的水晶音乐盒。它就摆在橱窗最醒目的位置,吊灯炽烈的照耀下,盒子里芭蕾舞者划过道道流光,闪烁着一个又一个美梦。

    我的内心因此越发的空虚,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幸运的是价格过于高昂,暂时没人能把它买走,我可以每天趴在玻璃外欣赏它,幻想它。

    用撒了金箔的纸包装礼盒,边角藏进缝隙折叠成完美的长方形,墨绿丝带扎两圈系蝴蝶结,再拿小刀把末尾刮出两条卷。

    可惜这份礼物被店员递到一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他穿白纱蓬蓬裙的女儿就站在一旁。

    被一群孩子围着,她抱着包装好的音乐盒看向我们时眼神里散发出的喜悦和居高临下,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的内心好像被谁放了一把火,音乐盒不再吸引我了,喜爱油然间转变成了厌恶。

    等他们出门时,我跑过去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呼哧呼哧的风声里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和女孩的尖叫。

    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着回了家。

    去它的音乐盒吧。

    它不再是我的心魔了。

    没想到的是,几年后我遇见了第二个音乐盒。

    那是一个当你第一眼见到她,就很难不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她身上的女孩,却比音乐盒还难接近。

    或者说有的人,生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像被倒进一个烧杯的油和水,无论再用力搅拌,始终不相溶。

    最初我觉得挺好,大家都无法靠近她,四舍五入这月亮仍然高悬,是所有人都隔着橱窗的音乐盒。

    直到某天我看见她和高年级学长比赛。打网球的她和班级里的她截然两个人,我从没有看见她笑过那么多次,那么频繁。那种越来越遥远总有一日会失去的恐惧占据了我大脑。

    长了翅膀的鸟会飞走,但如果,没有翅膀了呢?

    一开始在楼梯间拉扯她的时候,还没想做到这么极端,只是警告她离那人远一点。可她不愿听我说话,我被这淡漠的异色眼睛激怒了。

    像被魔鬼附体一样,我看着自己把她推下去,眼瞳中倒映的这张脸熟悉到陌生。

    我成功了。

    因为说的那些话,他们都以为我是暗恋那个学长才做出这种事。我能清楚看见他眼里的厌恶和自责,哈哈哈哈哈快要笑死了,这家伙居然愧疚到快要切腹了。

    我也没解释,毕竟,谁让你接近她了呢?

    可椎名葵被送去医院后再没有回来过,而没几天我也被迫转学了。

    兜兜转转一年后的某天,我路过立海大时,她穿着墨绿色制服裙走出来,我能清晰地找到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裂痕,如同那个被暴力摧毁的音乐盒。

    有什么东西彻底被改变了,我听见内心声音说。

    折下的花生命终结于此,摔碎的音乐盒无法复原,被毁掉的再也回不来了。

    我都做了什么?

    大脑像被谁砸了一锤子霎时一片空白,只听见密密麻麻无孔不入像电视故障了发出的嘈杂声。

    后悔如附骨之疽蔓延全身,那些复杂情绪化成黑色粘稠物铺天盖地涌上来捂住我口鼻。

    等回过神,对方早已离开了。

    我忘记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彻夜彻夜的失眠,每天服用药物勉强睡三四小时,梦里也是噩梦连连,我开始焦躁易怒,十根指头被啃咬得鲜血淋淋。

    不敢照镜子害怕自己的脸,变得恐惧一切蓝色和紫色,这会让我想到椎名葵那双死寂的眼睛,和我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去教堂祷告。

    跪在鎏金雕像前,十字架上的耶稣鲜血淋漓,火焰舔舐蜡炬流下白色眼泪。

    忏悔室在角落里我却不敢走过去,我知道自己已经罪无可恕,只想祈求,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我不奢望求得原谅,只想时间能够倒流,倒退到那天站在网球场握着球拍熠熠生辉的椎名葵身上,在比赛结束后递给她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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