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吭哧了半天,“有啥说的呀,都、都说过了……”
顺子喊:“待会儿躺下再说,我还能撸一管子!”
好多人都在笑,笑的老林面红耳赤,老酒扬手就抽在了他脑袋上,骂骂咧咧道:“让你说就他妈说,磨磨唧唧像个大老娘们!”
老林捂着脑袋,“我说我说,那个……去年、去年有个姓白的大夫,因为职称的事儿去我家,拿了好多东西。”
“那天我爱人和孩子不在家,其实、其实我就是故意让她那天来的,后来……后来……”
铺上好多人都瞪起了眼珠子。
“后来,她就主动脱了裤子……”
“往下说呀!”老酒见他不说了,扬手还要抽,吓得他一缩脖子。
“就、就那么点儿事儿,没啥说的……”
“我草泥马!”老酒这回真抽了上去,老林连忙往下说细节……
周东北脑子迷迷糊糊,心思越飘越远,也不知道建军儿哥他们找没找到孟老二,不知道父母和媳妇咋样了?
还有这个案子,事发地以及立案都在兴安市,嫌犯是在鹤城揭发检举。
《刑事诉讼法》自己不是很懂,但刑事案件应该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也就是说,虽然鹤城方面接到的揭发检举,凶手也在鹤城,但理应移送到兴安市公安局才对!
事实上,管辖争议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时候甚至会出现多辖区争议,这时都是由上级公安机关做裁判员,来指定管辖。
可鹤城这边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不仅先斩后奏,甚至连续一周都没提审自己,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转念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的整个九十年代,魏家哥俩在兴安城如日中天,陆续开了多家宾馆、洗浴和夜总会。
1995年夏天,老二魏兵不在自己夜总会玩,经常往步行街东的野玫瑰夜总会跑,一天晚上,因为抢小姐和人起了冲突,据说当时他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了足足半个小时。
第三天的晚上,十几个便衣冲进了野玫瑰,没有任何理由就把魏兵铐走了。
野玫瑰的老板是南方人,在兴安城很是吃得开,见魏大局长的公子被带走,连忙托人打听。
很快就有消息过来了,昨晚魏兵骂的是省城某位大人物的亲小舅子。
那时魏俊民已经做了多年的区分局大局长,儿子竟然无缘无故被铐走,不由怒火冲天,可奔走几天后,也只能无奈地一声长叹,他这条胳膊还是太细了!
魏兵在哈市第二看守所蹲了12天,回来后足足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魏俊民已经不想要什么理由了,正好也让儿子买个教训,可那边还是羞辱般的给了个理由:不好意思,抓错人了,相关人员已经处罚。
至于说为什么抓、谁下的命令、处罚谁了、怎么处罚的……人家压根就没说!
经过这次事件,魏兵嚣张跋扈的性格收敛了好多,也是这次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老爹在某些人眼里,啥也不是!
想起这些,周东北也如魏俊民一样,唯有一声长叹,想收拾你,还需要理由吗?
——
听着老林的故事,顺子在被子下做起了小动作,四铺的向鹏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赶的也巧,没想到呲了一脸。
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都爆笑起来,胡二都笑出了眼泪,向鹏长得又黑又壮,骑顺子身上就捶,打得他狼哭鬼嚎。
老酒本来也在跟着笑,见他竟然是真打,不由就急了,“行了吧?还他妈没完没了了?”
向鹏停了手,斜着眼看他。
“你瞅啥?”老酒骂了起来,“别以为你在向阳区牛逼,进来也牛逼?”
“我他妈还就牛逼了!”向鹏说。
坐在周东北身边的胡二收起了笑,抬脚踢了向鹏小腿一下,“差不多行了哈,谁让你特么手欠掀人家被子了!”
老酒蹦上了大通铺,胡二没动,可又有三个人也站了起来。
不算胡二和顺子,四对一,场面对向鹏十分不利,于是他抓起顺子的薄被,擦了擦脸上的东西,一声不吭地躺了下来。
老酒啐了一口,“操,装逼犯!”
其他人见没打起来,都有些失望,老林开始继续写他的材料。
周东北心思一动,向鹏进来前是向阳区的混子,明显与头铺胡二、老酒和顺子他们不对付,既然这样,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他开始和向鹏有意无意地接近,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会闲聊几句。
这天放风。
两个人蹲在西北角晒太阳,向鹏小声说:“你注意点黑子,他可能要害你!”
“黑子?你怎么知道?”周东北问。
他没回答,起身走了,和几个小子说说笑笑起来。
周东北眼神飘向了风场东北角,胡二和老酒、顺子,三个人蹲在那里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怎么看都鬼鬼祟祟。
黑子?
他又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黑子,这小子睡在贪污犯老林身边。
他的身材有些瘦弱,长得确实挺黑,听说是因为流氓罪进来的,具体案情还不知道,不过看他那个猥琐样子,估计不是冤枉的。
孟老二竟然派这么个东西杀自己?
他有些不敢相信,转念又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人在号子里最不起眼!
一个小白脸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根烟,周东北记得他叫小涛,是个入室盗窃的小毛贼。
“疯子哥,久仰大名,抽烟!”他把烟递了过来,顺势蹲在了他身边。
周东北点了点头,也没撵他。
“你认识我?”他问。
“听说过,都说你老牛逼了,是兴安好多大哥们的大哥!”
周东北笑了起来,“这你也信?”
“信!怎么不信?你进来之前大伙议论了好几天……”
周东北微微一怔,议论自己?在鹤城看守所里竟然说起远在兴安的自己,而且那时候自己还没被抓呢!
这事儿不正常,于是问:“还记得是谁先提起我名字的吗?”
“我想想……”小涛挠着脏兮兮的头发,“好像……好像是黑子说的,对,就是他!那天大伙说起社会上这些大哥,说到孟二哥的时候,黑子说兴安的周疯子不比他差,甚至更牛逼……”
又是黑子?ъiqugetv
这就有点意思了,如果他真是孟老二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暴露出来?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胡二和老酒、顺子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在这个号子里又说一不二,虽说他们一直敬着自己,可这明显是在放烟雾弹,他们是孟老二的人更符合常理。
可向鹏却让自己留意黑子,小涛也有意无意地提起了黑子,这就让人费解了!
难道真不是胡二他们,而是这个不起眼的黑子?
时间到了,大伙排成队往回走。
下午一切如常,坐板儿、背监规,吃完饭是一天最悠闲的时间,大伙在铺上东倒西歪干什么的都有。
胡二他们在打扑克,贪污犯老林磨磨蹭蹭走了过来,“周、周老板,他们都说你是大学漏子,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几天写的材料?”
周东北坐了起来,笑笑说:“我可没那个水平……”
胡二扭头看了一眼,老林点头哈腰:“我眼睛不好,您帮我看看错别字也行!”
周东北脸皮薄,不好意思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这手字写的真是不错,哪怕是在这种环境下,又用小铅笔头写出来的,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谁知一页都没看完,火气就窜了起来,粗声粗气道:“老林,你说你揭发检举能不能挑一些值得揭发的?都他妈是你单位的大姑娘小媳妇,你这么干,还让不让她们活了?”
老林脸红脖子粗,声音像蚊子一样,“您接着看,接着看……”
周东北真是懒得再看,怎么想的呢?
这种搞破鞋的事情如果不是抓了现行,真没必要说出来,首先起不到任何减刑的作用,还把这些女人的名声搞坏!
不管这些女人当时是主动,还是被强迫,毕竟事关名誉,何苦再给人家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抬头没好气瞥了他一眼,不由心思一动,那张平庸油腻的脸上隐约有些焦急,他什么意思?
他低下了头,翻到了第二页,扫到第二行就是一愣,因为这里的文字间写了几个字,这几个字与上下文毫无关联:
小心,黑子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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