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吐爽了,这才扛起面袋子往屯子里走,第一条土路往东第四家,就是周东北姥姥家。

    双城堡地区没有山,更没什么大片的森林,屯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泥巴做成的围墙,多说一米高,个子高的伸腿就能进邻居家。

    院门大敞四开,周东北喊了起来:“姥——!姥爷——!”

    院子很大,左侧园子里郁郁葱葱,都是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右侧仓房旁有口带木质辘轳的井。

    正前方的茅草房规规整整,房顶有根绿草顽强地长了出来,孤单地随着秋风微微摇曳。

    两扇木窗由下向上朝外推开,下面支着木棍。

    一个光头老汉推门出来了,弯腰提鞋,眯着眼看越来越近的两个人。

    “姥爷!我,东北!”周东北加快了脚步,一晃十年没来了。

    “东北?!”老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哎呀,都长这么高了,咋不先拍个电报?姥爷也好去接你!”

    周东北也有些激动,用力抱着姥爷的胳膊。

    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走了出来,“是老二吗?”

    “姥——”周东北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老太太是个长条脸,小小的个子,收拾的干净利落,流着眼泪紧紧抱着大外孙。

    “快,快让姥贴贴脸……”

    周东北连忙弯下腰,把脸贴在了姥姥满是皱纹的脸上。

    老太太流着泪,“姥都想死你了,你姐和你妈咋没回来?”

    “我去省城办事儿,她们有机会再来……”

    “大丫咋样?有对象了吗?你爸呢?”

    老爷子说:“好了好了,进屋说话!”

    周东北介绍孙广志,“姥,姥爷,这是我的好朋友孙广志孙大哥!”

    孙广志被这三个人哭得鼻子酸酸的,恭恭敬敬行礼,“姥姥好,姥爷好!”

    “好好好,快,快进屋!”姥爷把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让。

    周东北又说:“姥,我爸妈给你们拿了一些木耳蘑菇啥的……”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笑道:“这么远拿这些东西干啥,把我大外孙儿累坏了!”

    两个人扛起东西,跟着进屋,把两个面袋子放在厨房,进了东屋。

    孙广志暗暗打量,这个布局和兴安那边没什么两样,进门就是厨房,左右两口大锅,一样的东西屋,大炕都是朝南。

    从家里的装饰和干净程度上,就能看出来是不是过日子的人家。

    疯子姥姥是个利索人,红砖地面干净的像是用水刷过一样,北墙一溜老木柜擦的油亮,下面白色布帘洗得更是干干净净。

    老太太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水,放在了炕沿上,随后就坐在周东北身边,拉着他的手又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祖孙三个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孙广志听着听着就躺炕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阵香气叫醒的,睁开眼,屋里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昏黄,还是有些刺眼。

    炕桌上摆放着几个碗盘,一条酱焖江鲤子香气扑鼻。

    “孙哥,”周东北招呼他,“给你介绍,这是我老舅、我舅妈、我大姨、大姨夫、二姨、二姨夫……”

    周东北的舅舅赵玉全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长相憨厚,因为常年干农活,脸是黑红色。

    二姨夫是大队会计,个子不高,白白净净。

    赵玉芳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此时只缺最小的妹妹,前些年嫁到了双城堡。

    江鲤子很香,炖大豆腐更是好吃,还有一盆蘸酱菜,水灵灵的小水萝卜、翠绿的小香葱、黄瓜、尖椒,呼土豆、茄子……

    吃得孙广志大呼过瘾,什么俄式大菜,什么他娘的左手叉右手刀,这才是生活!

    赵玉全两个儿子还在上小学,和母亲、两个姑姑在厨房吃的饭,吃完就跑出去玩了。

    大姨夫问起周东北在做什么,听说又是开沙场开公司又要开饭店,不由连连咋舌,没想到林区已经开放到了这种程度。

    “老舅,别种地了!”周东北放下酒杯说。

    赵玉全憨笑道:“咱就是农民,不种地还能干啥?”

    “下午我和我姥爷去后街买鱼,见有好几户乡亲在修房子,都是从城里拉的水泥和红砖,为啥你不弄个砖厂呢?”

    赵玉全想了想,“村长能让?”

    周东北笑道:“他凭什么不让?现在国家鼓励做生意办厂,方方面面各种优惠政策,他有什么权力不让?农村遍地都是土,无非就是搭窑做砖坯模子,这些都很简单,你去找个砖厂学习一段时间就行了……”

    二姨夫说:“我觉得东北说的有道理,可以试试!”

    赵玉全动心了,周东北又教他一步步该怎么做,听的他两眼放光。

    酒还没喝完,停电了,赵玉全叹了口气说:“电是通了,可就没有一天不停电的!”

    第二天,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从早到晚就没一刻消停。

    什么大舅奶、大舅爷,二姨姥、二姨爷,三姥爷、四舅姥……叫的周东北头昏脑涨,仿佛全屯子的人都来了,而且全都有亲戚。

    所有人都能说出来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可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两个人住了两夜,走的时候,周东北给姥姥留下了五千块钱,两个姨和舅妈撕撕巴巴一人五百,此时他军挎里面就剩下二百块钱了。

    二老和赵玉全夫妻、大姨一家、二姨一家,一群人一直送他俩到了大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从万隆过来的车才到。

    姥姥拉着周东北的手,恋恋不舍,两个姨在一旁陪着掉眼泪。

    孙广志看到这车就犯怵,可要回去只能坐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太太准备了好多东西,大葱土豆,甚至连盖帘、土豆挠和刷锅的刷帚都有,周东北是真不想拿,可这是姥姥的心意,不能让她伤心,统统都装进了一个大麻袋背上了车。

    车开远了,两个人往后看,漫天尘土中,这些人的手还没放下。

    秋高气爽,小兴安岭层林尽染,五花山色蔚为壮观。

    从省城回来半个多月了,抽水马桶、天然理石和一批装饰画都到了,还有大虎的20根台球杆儿。

    宴宾楼那边装修的如火如荼,老嫖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了,只是不敢有大动作,这让他很郁闷,和姬老骚说好了去探无底洞,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自己去了。

    这天,周东北骑着心爱的跨斗子,去参加分局刑警二队队长刘凯的婚礼。

    人家通过郝忠海给自己发出了邀请,这个面子得给,为此他还包了一个500元的大红包,这也是变相的表示一下,毕竟自己未来的姐夫是他副手,而且以前人家也帮过自己。

    500元不多,但在红包里面绝对不少了,相信不会再有其他人有如此大的手笔。

    婚礼很热闹,宴席就在旭日饭店,菜都上来了,外面还隐约听到零星的鞭炮声。

    大厅里的桌都摆满了,大部分客人都是公安,周东北坐在郝忠海身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沈波没来,有个案子去了南岔,托郝忠海包了红包。

    “疯子,陈自强和杨威判了!”郝忠海低声说。

    “多少?”

    “陈自强12年,杨威10年!”

    周东北点了点头,还行,张大蛤蟆这回难受了。

    “李红河和杨红岩的案子,市局就给了个三等功,没再有啥表示?”他问。

    郝忠海说:“啥表示?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吗?不是我说你,不能有点功劳就要好处吧?我刚提副队长还不到半年,还想咋地?”

    周东北撇了撇嘴,嘀咕道:“假正经!”

    同桌的人喊了起来,是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刘凯一身深蓝色西服,小头型整的挺板正,他端着酒杯笑道:“这桌都是自己兄弟,既然没外人,就先敬周经理!”

    周东北连忙谦让,旁边的新娘子香气扑鼻,因为妆有些浓,他一直也没好意思多看。

    等新娘子给他倒酒的时候,他接过酒杯就愣在了那里。

    “你、你、你是……”

    他竟然结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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