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部电影让我疲惫,我甚至了解过这部电影的违约后续,以防我在拍摄中无法坚持下去。

    “不全是因为上一部电影,但重申!它也是真的很累。更多的是一直以来的堆积,像是瓶子,水在滴滴答答地加着,因为表面张力,水面都鼓起来了,只是在撑着,我不知道哪一滴水是会是最后一滴,然后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你知道那种你本来以为是煎熬的一件事意外地变成了另外的感觉吗?

    “变得那么顺利,那样平静地滑过去了。”

    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变化的是边伯贤。

    他们在拍摄的间隙视频通话,陈楚侨微微靠着椅背,举起手里的书告诉他在等上戏。边伯贤问她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听到“没有”的他显得有些意外,“但你变得开心许多,是因为喜欢这部电影吗?不管怎样总是好事。”

    “喜欢吗?可能吧。我在巴黎,我想我很难讨厌这里的东西。”

    “海外拍摄和韩国拍摄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韩国拍摄就是韩国的感觉,是韩国的气氛,”再气氛和谐友好的剧组也会讲究礼仪,陈楚侨始终不是韩国人,韩国礼仪永远不会刻入她的骨子里,她只是很警惕很谨慎所以从未出错过,“这里就是巴黎,我可以做很多不适合在韩国做的事。”

    韩国是一个对独特接受度很低的国家,愿意为了融入周围而改变言行不代表她会彻底转变成另外的人,会累也不喜欢,所以陈楚侨不常活跃在观众前,她最好的朋友们她的朋友圈还是那群人,和她有共同价值观让她舒服的人。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仍觉得陈楚侨的是外国人,她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自己。

    边伯贤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他知道她后面还有两部法国电影,问道,“你以后会转到海外发展吗?”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而且我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拍戏。”

    他愣住了,“什么叫要不要继续拍戏?你是想退出这行了吗?再也不拍戏了吗?”

    “不是现在,在拍完手头上的戏后,我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是休息啊,话不是这样说的…”边伯贤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你说得就像是息影了一样。”

    “可能是呢?天知道我会休息多久,我需要假期。”

    他笑着安慰她,“你暑假会有休息的时间,再坚持一下。”

    “不,哥哥那不是休息,那是喘气。”她微眯着眼,“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我一直在不停地工作、学习、工作…”

    边伯贤还是温柔地笑着看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陈楚侨忽然意识到他大概已经对这些司空见惯,全年无休是边伯贤的日常了,她止住嘴,隔了几秒才说,“我有些累了,这些年里我的生活里有很多工作,它变得没有那么有趣了。”

    “这是工作不是吗?虽然有许多不愉快,不过总会从中体验到不同的感觉,也会有很快乐的时候。楚侨儿,你在做着很有意义的工作,你的作品在影响着别人,你的电影会出现在课堂上,供人分析学习,你留在了历史里。”他鼓励她,“你的努力付出都是有成果的,我太为你感到骄傲了。不管是‘痊愈’‘鬼乡’还是‘落笔生花’,你的每部电影都在引起社会的讨论,让大家更关注各种问题,你在做很了不起的事不是吗?

    “你就是那种闪闪发光,照耀着大家的人。”

    陈楚侨自然十分高兴自己能为社会带来积极影响,这种高兴是短暂的,没有实质体会的,她沉默了很久,说,“可是,我想去做真正有趣的事,而不是在无聊的事里找有趣的时刻。”

    “我想什么都不用管,到处去寻找,尝试很多事情。”

    “楚侨儿,人怎么能什么都不用管呢?”

    那是首尔的凌晨了,边伯贤穿着睡衣,刚结束了行程回家,脸上有些疲惫,还有些她不太明了的情绪。可巴黎下午的太阳很暖和,陈楚侨被晒得舒服极了,懒洋洋地没法去想他在想什么。

    “不是什么都不用管…哎…我也不知道,什么都不干也挺好,我喜欢什么都不干,就躺在床上,或者躺在太阳底下。”

    “你还这么小年纪,什么都不干多没意思啊。”她是如此年轻如此有才华,他很难眼睁睁地看着她浪费宝贵的青春和天赋,“人生没有追求没有目标没有动力,碌碌无为地过着每一天,睡前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做了什么,和昨天和明天也没有任何区别,这有什么意思呢?”

    边伯贤当然心疼她的苦累,可他希望陈楚侨一切都好,希望她不会走自己吃过教训的老路,希望她过无悔有精彩的人生,“现在很累,在坚持一下下,你就会有短暂的休息,当你松了一口气后或许你就会改变想法了。而且当一个人做了自己害怕或者是懒惰不想做的事情,就会有一种战胜了自己的满足感的!”劝说归劝说,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我知道,楚侨儿是一个会自己做选择,自己做判断的人。你并不用太听我的所有建议或劝说,也可以接受和尝试,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到以后的你过着没有意义的什么也不干的人生,控制不住地感到不值。”

    “为什么什么都不干就是没有意义?”陈楚侨无意与边伯贤讨论这些,她知道他的好意,只是有时她会过分捍卫自己的观点,她不想和他争执就劝他去休息,“哥哥看起来很累了。”

    他叹口气,“好吧,晚安。”

    ——

    虽然陈楚侨拍摄的尾端时sael就说他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剪辑,电影的制作还是快得不可思议,似乎拍摄“在人间”还是昨天的事,今天她就坐在戛纳放映厅里看首映了。

    拍摄中不仅sael,伊莎贝尔也屡次夸奖她的表现,让陈楚侨难得对自己的表现有了些许期待。

    她不喜欢看自己在荧幕上的样子,她认为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演些起伏很大的角色,和自己并不相像,她们有跌宕起伏的经历,看着她们做出各种凄惨、古怪癫狂充满戏剧性的举动,如同自己的脸套在了别人身上,所以陈楚侨很少看自己的电影,她的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家人不会错过她的每一部电影。他们看得很难受,他们都清楚只是角色,同时也清楚,那是陈楚侨扮演的角色,他们很难完全地投入到电影里,因为从角色的行动变化中,家人们没法不去想她为此付出的努力和艰辛。他们十分为她感到自豪,但依旧无法亲眼见证她在吃苦。

    “在人间”是不一样的,在拍摄时陈楚侨就感觉到了。

    “拍疯狂的角色不容易,演普通人也很难。”尹汝贞曾跟她说过,“楚侨啊,你本来就是不普通的人,你是外国人,你长得好看你很聪明,你本身就很出众。普通的平凡角色是需要动脑去思考的,这是你自己的战斗,能舒适地去饰演这个角色时就是你的成功了。”

    像她说的那样,刚进组时陈楚侨有过不太适应的阶段,不仅是对剧组运行的不适应、对导演和合作演员的不适应,还有对角色的不适应,她抓不住轻重,找不到感觉,这个角色太淡了——

    安妮莉是个普通的法国女生,在巴黎读大学,独居,住着小小的studio。

    初登场,和路上所有的女孩子一样,黑色大衣,牛仔裤,白布鞋,左边的布包里装着她的书,右边的布包里是食品杂货,一手拿着烟。在楼下摇晃着身子把烟吸完后进门,遇上由伊莎贝尔饰演的邻居便扬起笑打招呼,在背身转过去的一刻又卸下笑容,打开门,随意地扔开肩上沉重的包,坐在地上休息,背后是凌乱的家。

    家里灯光暗暗的,安妮莉给妈妈打去电话,陌生的异国语言用稍微上扬点的语调说出来或者说快一点都像是在吵架,妈妈只是在关心女儿的生活,再次提起巴黎的安全问题,女儿有些不耐。挂掉电话后,室内又恢复寂静,安妮莉拿出购买的菜,背后的时钟显示着晚上八点,她开始做一个人的晚餐。

    坐在街边台阶上,戴上耳机,手里夹着烟,看着远方发呆,安妮莉是巴黎景色的一角,她是万千人中的一个。

    躺在草地上,在墨镜掩盖了双眼,没有人知道安妮莉是在哭还是在思考,是在看着天空还是在睡觉。

    孤独,快乐,归于平静。

    戴着耳机就是自己自己的世界,和朋友喝咖啡聊文学,回到家里睡在沙发上释放疲惫。

    她是巴黎年轻人的写照,阳光照在安妮莉身上时她笑得甜美,满满都是年轻的气息,她也会在黑暗里面无表情,没有台词,安静地忧伤着,这世界就是有很多烦恼。

    安妮莉太普通又太典型了,陈楚侨后来发现安妮莉就是自己,除开不普通的演艺事业,她过着和安妮莉一样的生活,只是她更多朋友更少留给自己的时间更少像安妮莉一样躺在草地上放空。

    影片结束后,放映厅都陷入了寂静中,过了会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仿佛才反应过来,大家站起身热烈地鼓着掌。

    陈楚侨从未这么认真地看完自己的电影,在看片时,她总是微笑,为安妮莉和朋友洒满阳光的拥抱微笑,为在电梯时相遇邻里间对当下政治的抱怨微笑,为非裔男人一脚踩入水坑冒出不明语言的脏话微笑,直到整部片结束,她没有再笑了,贯穿全片存在感极低却又无法摆脱的寂寞返潮。

    每个角色都是孤独的,不管身份、职业、单身与否,每个人都有别人走不进去的内心世界,偶尔外界会照射进来一束光,但通常他们是寂寞的,有时享受有时生活被啃噬得不成样子。

    影片透着冷意,巴黎的阳光、街头的吵闹、角色的交谈为它添上些温暖,平淡中带着让人说不出来话的真实,这是生活的力量。

    “在人间”不是那种看完后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和人抒发己见的电影,看完后可能会沉默一会在心里慢慢品尝涌上心头的滋味,陈楚侨想,这是部所有人都可以看的电影。

    适合在午后看,看完后出门感受阳光和热闹的人群,见想见的朋友和朋友紧紧地拥抱;适合在雨天看,蜷缩在沙发上被窝里,伴着雨声,开始对自己人生的回溯;适合在周末看,闲暇之余观察人生百态,感叹人生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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