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理取保候审手续后,罗小川就回到了上海。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处理手里积攒的案子。因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他已经不能再以律师身份代理案件了,可律师费已经收了,手里的案子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所以,案子能庭外调解的他就调解,不能调解的他就交给所里的同事代理。如果两个方法都不行,他就把律师费退还给当事人。

    这天上午,他刚调解完一个案子,就接到了陈默雷的电话,问他有关当初周磊收买那个运输队长的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年了,而且他也只是随口提了一次,陈默雷却突然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这让罗小川有些疑惑不解,直到陈默雷问起那个运输队长的个人信息,他才明白过来,陈默雷是想尝试一下,看能否从这个运输队长身上找到有价值的信息或线索。

    可不巧的是,他对这个运输队长几乎一无所知,别说这个运输队长叫什么名字了,他甚至连这个人都没见过。要不是那天律所的唐副主任酒后吐真言,他压根儿都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不过,对他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律师所有律师卷宗,卷宗里应该有这个运输队长的名字,即使里面没有此人的名字,但只要查出当初那个案件的原告是哪个公司,也就不难打听到这个人。

    听罗小川这么说,陈默雷也就放心了。其实,陈默雷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了这个运输队长,或许这是一个方向也说不定。

    该说的都说完了,陈默雷刚想结束通话,却听罗小川突然问道:“你们当地公安机关应该找周磊讯问了吧?”

    陈默雷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听陈默雷的语气,罗小川便猜到了结果:“他是不是什么都不承认?”

    陈默雷叹了一声,说:“你倒是对你这个师弟很了解嘛。”

    罗小川笑了笑,说:“也谈不上有多了解,但我知道,他一向心思缜密,做事轻易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所以,只要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问了也是白问。”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对了,还有件事。在离开东州的前夜,谷少康在紫云阁大酒店定了个豪华包间,为我设宴践行。当晚,周磊到包间找到我,不仅向我赔罪,还想请我留在东州帮他。

    我知道他是真心挽留我,可我毕竟是他的学长,让他委身在他的手底下做事,这道坎儿我实在很难迈过去。而且,他的为人处事我也实在不敢恭维。所以,我也就没答应他。

    后来他离开了包间,我又追了出去。本来我是想偷偷给他录音的,可他似乎已经对我有了防备。所以,我也没录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录音发给您,不过恐怕也帮不到你们什么忙。”

    话外的意思罗小川没有明说,但陈默雷知道,罗小川这是想尽可能地将功折罪,毕竟永昌公司案是大案,如果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就能立功减刑。

    既然罗小川是这个态度,陈默雷也乐得成人之美。于是,他便给了罗小川电子邮箱,让对方把录音发过来。

    见罗小川这个态度,陈默雷突然想起一件棘手的事,或许罗小川能帮得上忙,便厚着脸皮说:“说到帮忙,我倒真有件事想求你。

    前段时间,我们扣押了永昌公司的16辆工程车,那些工程车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质量都没多大问题,都还能用。我们东州是小地方,大宗物品不好拍卖,如果你有认识的人,能不能向他们推荐一下?”

    不出所料,罗小川答应的很痛快,只听他说:“当然可以。正好,我以前帮金华的一家工程车租赁公司打过官司,我可以问问他们经理有没有意向。

    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头里,他如果要竞拍的话,出价肯定会很低,很可能只是最低的起拍价。

    您也知道,从东州到金华起码得1000公里,这么远的路,光工程车的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况且,生意人都是精于算计的。

    这一点,我相信您能够理解。”

    陈默雷一听这事有戏,高兴地说:“能理解,能理解。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是第二次降价拍卖了,可还是没人竞拍,把我给愁死了。这事你要是能办成,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结束通话后,陈默雷把电子邮箱发给了罗小川。

    罗小川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晚就把录音连同那个运输队长的信息一块儿发了过来。

    陈默雷仔细听了一遍录音,里面的内容都含糊不清,没有多大价值,不过那个运输队长的名字却着实让陈默雷吃了一惊:于焕金,没想到那个运输队长竟然是他!

    看到这个名字,陈默雷心底的谜团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事到如今,事情的逻辑脉络已经大致清楚了。

    于焕金原先只是一家公司的运输队长,自然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开办岩山煤矿的。所以,他表面上是岩山煤矿的经理,而实际上却只是替人打工,充其量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罢了。

    那么,谁才是岩山煤矿的实际控制人呢?

    陈默雷推测,这个人应该就是谭文明。这不仅是因为谭文明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更是因为谭文明和于焕金之间的特殊关系。

    换句话说,谭文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于焕金变成自己的人,把两人的利益捆绑在一块。这样,于焕金便会永远对当初作伪证的事守口如瓶了。

    至于周磊,他表面上是谭文明的秘书,实际上却是谭文明的法律智囊,地位相当于金石集团的法务经理。也正是因为如此,私底下周磊才被称为周经理。

    当初岩山煤矿之所以敢购买永昌公司被查封的那三辆装载车,凭的就是那份精心设计的买卖合同,因为从合同内容来看,岩山煤矿顶多也就算是个受骗者。所以,即便法院找上门来,也拿于焕金和岩山煤矿没办法。

    如此专业的买卖合同,如果不是一个精通法律的人,是很难设计出来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那份合同应该就是出自周磊的手笔。这不仅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更因为他有这个胆量。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能够想出虚构债务帮父亲周景禄逃避执行的计划,那次,如果不是陈默雷以毒攻毒,用心理战术瓦解了他的心理防线,恐怕他的计划早就得逞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桩装载车买卖的确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

    因为除了前面的那份合同作为挡箭牌,在地域上,岩山煤矿也远离东州,执行局的人很难想到那三辆装载车会被卖到那么远的地方,况且煤矿周边的路段也没有监控,很难被追索行踪。

    有了这双重条件的优势,装载车被卖到千里之外的岩山煤矿,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三辆装载车是怎么偷出来,又是怎么运到岩山煤矿的。虽然于焕金那边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煤矿只负责交钱卖车,其它的事他们一概不管。而廖文昌这边,又是什么都不肯承认。但陈默雷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三辆装载车原先被扣押在永昌公司,要把车从里面偷出来,是有很大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落个人赃并获。

    一般来说,这个风险买方是不会担的,只能由卖方来担。所以,偷车的事也只能是廖文昌去做。

    陈默雷推测,应该是廖文昌从外地雇了个开锁的,又雇了3个司机。这些人拿钱干活,然后就离开了东州。

    这是个很聪明的办法,因为这样以来,想要找到这4个人几乎相当于大海捞针,更别说是调查取证了。

    另外,把车运到岩山煤矿的事也应该是廖文昌负责的,而且他肯定还要一路跟着。否则的话,万一哪个司机半道把车开跑了,那他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大概就是这样,一方敢卖,一方敢买,一桩买卖就这么达成了。

    当时,如果不是陈默雷当机立断,带队去了岩山煤矿,找回了那三辆装载车,执行局恐怕很难跟9家债权公司交代。如果这件事再传出去,东州法院很可能又要再一次陷入舆论的漩涡之中了。

    一个廖文昌拒执案引出这么多故事,牵扯到这么多人,这是陈默雷始料未及的。

    同时,这也让陈默雷重新认识了谭文明和周磊。

    单是从如何对待于焕金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就很不简单。于焕金被他们收买,背叛了原来的公司,必然会被扫地出门。没了工作,生活也就没了保障,这就很难保证于焕金日后不会拿作伪证的事没完没了地实施敲诈。

    对于这样一个潜在的危险,两人没有视而不见,而是把于焕金拉拢过来,变成自己人,为自己办事。这样不仅潜在的危险消除了,自己的人手也增加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如此高明的消除潜在危险的手法,可不是任谁都能想出来的。

    同样的手法,在罗小川离开东州的前夜,周磊赶去挽留,想必也是故技重施,想把罗小川这个潜在的危险也拉入他们的阵营消化掉。

    想到这里,陈默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按照罗小川的说法,周磊跟廖文昌拒执案也有牵涉,那是不是意味着,廖文昌也被谭文明和周磊拉入了他们的阵营?

    本来,一个廖文昌就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如果再加上一个谭文明和一个周磊,要想执结永昌公司这起大案要案,恐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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