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御书房。
朱由检坐在书案前,正在看边关的急报奏折。宋乐山跪在地上,等朱由检让自己平身,可等了五六分钟,朱由检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旁边侍驾的王承恩,给朱由检端来了茶,轻轻放在桌案上,说:“陛下,该歇一歇了。”
朱由检“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乐山,说:“宋大人平身吧。”
在朝堂上朱由检称呼“宋爱卿”,此时改口称“宋大人”,立刻显得两人关系疏远了很多。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自古帝王心思太难猜,猜对了事业亨通,猜错了就可能人头落地。
“谢陛下。”宋乐山忐忑不安的站起身。
朱由检品了口茶,问:“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吗?”
“臣愚钝。”
“因为保定府的事。”
宋乐山心里咯噔一下,忙说:“陛下,犬子去保定府是福王爷的意思。”
“他去之前,你不知道?”
“臣不知道。”
“他是你儿子,你会不知道?”
宋乐山慌忙跪地,说:“臣不敢欺瞒陛下,老臣的确不知。犬子自从出生一直民间游荡,做出假冒钦差的事是臣疏于管教,如陛下要怪罪,臣愿意替犬子受罚。”
朱由检点点头,说:“起来吧。你儿子假冒钦差虽然是福王爷授意的,但确实是胆大了一些。不过这件事他功大于过,眹就不予追究了。”
“谢陛下开恩。”
朱由检语气放缓,说:“我听说你儿子开了间医馆,医馆还经常为百姓免费看病,是么?”
“回陛下,犬子的确开了一间医馆,但是不是给百姓免费瞧病,臣不甚了解。”不瞒陛下,老臣一直不太同意他开医馆,而是希望他多读圣贤书,将来好为朝廷效力。”
朱由检摆手说:“为朝廷效力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读书走仕途,他能以医技普济众生,朕深感欣慰。本来我想把你儿子招进宫做御医,可听承恩说你儿子施药救人经常不收诊费,这样的好医生,就让他在民间继续造福百姓吧。宋大人,你觉得如何?”
宋乐山顿时心中一片悲凉,朱由检看似是在征求自己意见,实则是在告诉自己,不让儿子走仕途,以后就一直从医。
“陛下所言极是,臣回去后一定将陛下的意思转告给犬子。”
朱由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如前所述朱由检性格多疑,他不想让宋启明走仕途,是因为如今朝廷党派林立,党争迭起,已经越演越烈。
宋乐山属于东林党,魏藻德是京党。朱由检打死都不相信保定府的事和党争没关系。福王爷本无党无派,却要和宋乐山做亲家,其中的深意能不令人遐想?
况且今天在朝堂上福王爷居然还学东林党学起了骗廷杖,这明显是要向东林党靠拢。
东林党加上一个福王爷,要是把所有资源用在扶持宋启明一个后辈身上,将来还了得?为了防患于未然,绝对不能让宋启明走仕途。
所以朱由检不杀魏藻德,除了舍不得,更多的还是为了平衡朝廷的党派之争。党派之争既要平衡,又要打压,他这当皇帝的也难啊。
从御书房出来,宋乐山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宫外走,仿佛一下又老了好几岁。
“宋大人。”
听到有人叫自己,宋乐山转身回瞧,发现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快步赶上他,气息微喘,说:“宋大人留步。”
“王公公有何赐教?”
明末朝廷的党派主要有东林党、宦党、浙党。党争之说,也主要是这三党之间的争斗,其中王承恩就是宦党的首脑。
王承恩说:“我见宋大人离开御书房时情绪低落,特意前来安慰你几句。”
“谢谢王公公的好心。”
王承恩笑着说:“宋大人,想必是在为令公子将来不能走仕途而心烦。其实以老奴来看,不走仕途未必是件坏事。”
“此话怎讲?”
“令公子我见过几次,也有过深谈,其志不在仕途,与其强求让他走仕途,还不如做一些他喜欢的事。”
宋乐山问:“他喜欢什么?”
“令公子年纪轻轻就精通医术,自然是做郎中。做郎中好啊,既能远离官场之争,又能赚得好名声。”
宋乐山沉吟了片刻,问:“王公公,你给我说句实话,保定府的事你是不是早有耳闻,甚至还参与了这件事?”
王承恩立刻笑了,说:“宋大人,我和你们东林人士虽然政见不同,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为皇上排忧解难。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皇帝最急的就是捐款助饷,谁敢在捐款助饷上动手脚,我自然不能饶他。”
他虽然没直接承认,但话里话外已经承认在保定府的事上,他并没有冷眼旁观。
宋乐山哼笑,说:“王公公切莫忘了,自明太祖时大明朝就有规定:内臣(太监)不得干预朝政。”
王承恩叹了口气说:“宋大人啊,我不是在干预朝政,是在为皇帝排忧解难。你们东林人士各个嘴上都说爱万岁,可你们真爱万岁吗?你们爱的是名声,爱的是大明朝。可老奴不一样,老奴无儿无女,老无所依,能依靠的只有万岁爷,没有万岁爷的恩宠根本活不下去。所以我敢说,整个大明朝的大臣们,谁都没有老奴爱皇上。我急万岁之所急,想万岁之所想,算干预朝政吗?”
“王公公伶牙俐齿,令我无法辩驳,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务必要以史为诫,免得将来和魏忠贤一样的下场。”
宋乐山这话说的就相当不客气了,魏忠贤是大明朝有名的奸恶阉官,而且还是朱由检亲自拿下的。叮嘱王承恩不要落得和魏忠贤一样的下场,无疑是在说王承恩所作所为和魏忠贤一样。
不过王承恩并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说:“多谢宋大人提醒,老奴一定谨记你的教诲。不过老奴也有件事提醒宋大人。”
“什么事?”
“万岁爷对宋家和福王府婚事并不看好,甚至说是十分不满意。”
宋乐山忙问:“是圣上让你来对我说的?”
王承恩笑着说:“不是,我是猜出来的。”
宋乐山脸色一沉,喝道:“放肆!我宋家和福王府的婚事岂是儿戏,怎能容你胡乱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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