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捐款助饷的前三天,宋启明一直在城中的农部待着,他也亲眼见到了农部“捞”钱的全过程。
所见所闻,和魏良工讲的别无二致,而且因为他打马吊坚持要打五两的,保定府农部的在捞钱的手法上,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让百姓苦不堪言,但百姓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天中午宋启明闲来无事,到了捐款助饷现场巡视,正当他饶有兴致的看农部的人用脚猛踹装粮的斛[hu]时,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启明?”
宋启明扭头寻声看去,发现居然薛子元。
薛子元见宋启明穿了一身官服,惊呼:“启明兄,你,你当官了?”
薛子元比宋启明岁数大,但见宋启明穿着官服,立刻改口称“兄”,以示恭敬。
宋启明笑着说:“是原来子元啊,你是来助饷的?”
“对,启明兄……”
这里是农部办公场所,人多眼杂话说不方便,宋启明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到外面说话。”
薛子元心神领会,说:“好,好久不见,我请你喝茶。”
农部衙门口不远就有一个小茶馆,要了一壶清茶,薛子元说:“启明兄,上次我在京城见你,你还在开医馆,三个月未见你怎么当官了?”
自从宋启明给薛子元用汗蒸的办法治好了急症后,两人就见过一次面,还是薛子元到京城让宋启明给他复诊那次。
薛子元是商人世家,他向来信奉实用主义。刚开始,他得知宋启明的父亲是军机处重臣后,确实有心讨好,可后来去京城见宋启明开了医馆,又得知了宋乐山的为人后,就对宋启明不怎么感兴趣了。
不过今天见宋启明突然成了“钦差”,心里又开始后悔之前联系的少了。
宋启明笑着说:“说来话长,我岳父见我医馆生意惨淡,就给我在户部谋个差事,派我到保定府监督这次捐款助饷。”
“岳父?你结婚了!”薛子元吃惊的问。
“确切的说是准岳父,现在只是定亲,下个月请期。”
“你准岳父也在朝中为官?”
“不是,他是福王爷。”
薛子元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不得了啊,这可是皇亲国戚啊!
“恭喜,恭喜,到时我一定备上一份厚礼。”
“厚礼就算了,记得去参加婚礼就成。”
“以你我的交情,我肯定会去。启明兄,晚上我请你喝酒,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我有公务在身,还是免了吧。”
“晚上还要办公?”
“是呀。第一次办差好多事都不懂,如果不勤勉些,我怕会出岔子。”
薛子元不以为意,笑着说:“不会出岔子,农部那些人都是人精,不会给你添乱的。”
宋启明沉吟了片刻,说:“子元,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你问。”
“我在京城时听说,下面的农部每年都会百姓的税收上动手脚,是真的吗?”
薛子元笑着说:“何止是农部,只要是和钱有关的衙门,在办差时都会有猫腻。”
“不会吧?”宋启明假装吃惊。
“怎么不会,你这是初入官场,不知道官场的水有多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没听说过?”
“听说,但我还是不信。这次农部捐款助饷也有贪污吗?”
薛子元不便回答,只是默许的笑了笑。
宋启明拍桌而起,义愤填膺的说:“捐款助饷是国策,他们居然敢为自己谋私!如此误国误民的行径,我怎能坐视不管!”
薛子元吓了一跳,忙拉着宋启明坐下,说:“启明兄,切不可大声,要是被人听去了你我都会有麻烦了。”
“麻烦,我看是他们麻烦才对!子元,你快给我说说,他们是如何贪污的,我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这……”薛子元有些犹豫,宋启明是钦差,他当然可以把贪官抓起来法办,可这件事对自己却没有任何好处。
宋启明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是生意人,以后还要和官员打交道,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人们知道自己是告密者,以后薛家肯定会进官场的黑名单,到时还会有官员和薛家来往?
“启明兄,还是算了吧。我是生意人,平时免不了对官员打点疏通,所以我不想掺和这件事。”
宋启明不满的说:“子元,你身为大明的子民,难道孰重孰轻分不清?既然如此,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见宋启明真的要走,薛子元忙拉住她,说:“别走,别走,启明兄,你这样令我很难办啊。”
宋启明冷言说:“难办?我看你们薛家平时没少行贿吧。”
“启明啊,薛家在全国有36个商号,在经营中免不了要和官员打点一些,如今的大明朝十官九贪,大环境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啊。”
宋启明重新坐下,说:“我知道大明朝的官贪腐非常严重,可如今圣上决定整顿贪腐之风,所以朝廷才会派我下来督查。别的暂且不论,但在捐款助饷的事情上,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薛子元不由的一怔,莫非宋启明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想借此机会立功?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要抓住机会向他靠拢才行。
宋启明是什么背景?父亲是军机处重臣,将来还会是王爷的女婿,前途无量,要是再有立功表现,那还不得火速升迁?
“启明兄如此深明大义,令我自愧不如。好,我说,捕风捉影的事我就不说了,就说我自己的切身经历吧,我们薛家是经商的,每年交税都是交银子,之前农部每次都是在银子正常火耗(损耗)的基础上加收3钱,但是这次助饷却加了8钱。”
宋启明假装震惊:“8钱!这么多?”
薛子元拿出助饷的单据,说:“这是农部给我开的单据,不信你可以看看。”
宋启明接过单据,薛子元继续说:“正常的单据上面会写清,应征收多少税银,实际缴纳了多少,损耗又有多少,但这单据上只有实际缴纳的银子。”
宋启明说:“这张单据你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
“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启明兄不必客气,只要我能办到,必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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