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山坳里尸横遍野,仅剩的几个妇孺抱着尸首大哭不已。
死了的人永远瞑目,活着的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好不惨烈。
桑榆强迫自己冷静压住情绪,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依旧身处文明社会,身子抖动得停不下来。
好多死人,密密麻麻,得有一百多具尸体吧。
苍天啊,太残忍了。
她已经动摇了,这里不是自己所在的那个熟悉的世界了。
——
就在这时候,羽的声音打断了她,小姑娘一脸焦急地跑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着喊她。
桑榆整个人几乎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任由她拉着到了一个大洞穴。
只见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头上插着羽毛,奄奄一息,还有几个女人跪在一旁大声痛哭。
见到这样的景象,桑榆死死压住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会找到大路的。
但眼下,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她记得羽曾经说过,部落里年老的人得送到山上去自生自灭,这个老妇人形容枯槁,却还能住在部落里,显而易见,她在部落的地位肯定不低。
其他人一见到如此装束的桑榆,再加上羽刚刚有说过这个人还会徒手生火,齐刷刷跪下来哀求声声。
“救她——救巫!”
“巫不能死——”
巫死了,部落也就没了。
桑榆多少也知道原始每个部落里都会有巫,简单来说,巫就是一个部落的精神领袖,同时也深怀医治的才干技能,是部落里地位仅次于首领的人物,甚至有些部落的首领都要对巫俯首帖耳。
桑榆看着眼前的老巫,腹部濡湿一片,身上的兽皮都是猩红的颜色,甚至身下的石块也被染红了。
部落的人不是人人都有兽皮穿,巫就有一件,也彰显着其尊贵的身份。
桑榆揭开她的兽皮,大约接近二十厘米的伤口出现在眼前,连肠子都掉出来了。
桑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头皮发麻差点就尖叫出声。
老妇人涣散的眼神已经昭示着结果,桑榆强忍不适将兽皮盖上,摇了摇头。
肠子断了,针线也没有,这里条件如此恶劣,这样的情况就算放到现代也够呛。
而且她一点医理都不懂,充其量也只是认得几颗草药。
其他人见她摇头,顿时哭声一片。
这些哭声硬是将老妇人缥缈的精力又拉了回来,她用力挣开眼睛,看到了眼前不同旁人的女人,她白得发光的皮肤,质地上乘的穿着,脖子上一闪一闪的挂着是什么东西,像是天上的星星,和她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人就像上一代巫师描述的天神一样。
老巫突然间激动得浑身颤抖,回光返照一般地挣扎起来,手指着桑榆道:“……火……火……”
桑榆不知道她为什么冲着她叫火,想来是羽把自己能点火的事情告诉了巫。
部落的人信奉太阳信奉火,一个会徒手生火的人,绝对是她们的神。
老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粗糙干枯的像长满了老树皮的手死死拉住桑榆,道:“……孩子藏在石头洞……鸟部落……给你……”
“鹰部落……人……要回来——救回来”
桑榆被抓得生痛,她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的力气会这么大。
“天神——首领——带鸟部落——”
说完眼睛一闭,原本捏住桑榆的那只手也重重的摔了下去。
看到这一切,鸟部落剩下的这些族人们意识到老巫这次是真的没了,几人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哭声。
“巫——”
“巫——”
“巫——”
……
一个部落的巫没有了,那就意味着这个部落失去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精神领袖,那么这个部落或许离消亡也近了。
不过眼下这个部落,余下的十几人哪里还算个部落。
可幸存下来的伤员和侥幸存活的人已经无路可去,他们齐刷刷的把目光转移桑榆的身上。
这个天神一样的女人,老巫刚刚可是把部落托付给她了。
于是众人齐齐转身,冲着桑榆跪拜磕着头喊着:“天神——首领——天神——首领——”
桑榆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部落,想到自己还想着要找回去的路,眼下这样的生存环境,自己都没有办法保证能存活下来,还要怎么去带领这些人。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羽也跟着跪在地上拉住她的裤脚。
其他人匍匐在地,不住祈求者天神拯救他们的部落。
桑榆待羽自然不同,毕竟这个小野人可是在前不久前刚刚救过自己的性命,即便她不说话,可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和含泪的一双眸子,就心软了。
她闭了闭眼睛,与其让他们坐在这里等死,不如让自己折腾一下,或许真的能够带他们解决温饱问题。
等部落的问题解决了,自己再着手去寻找回去的办法,或许也不迟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成了鸟部落最新的首领,可谓是临危受命,什么准备都没有。
部落的情况很糟糕,桑榆在接下来的第一时间把剩下的人给集中起来,点了一下人数,伤员十一人,还有侥幸藏起来躲过一劫的有十人,加上自己和羽,有二十二人。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部落了。
鸟部落以前有接近三百多人,如今战死一百来人,两百名青壮年全部被掳走了。
想起老巫临死前说的还有其他孩子,忙问石子洞在哪儿,
身旁的羽立即道:“我知道——我——接他们。”
说完转身地往山坳深处跑去。
跟羽和鸟部落的人处了小半天的时间,桑榆大概融透了她们的语言,除了一些比较特别之外,其余的应该是汉语的前身,发音也有很大的不同,但带着比划,基本上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羽很快就回来了,身后带着四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还有五个更小的大小不一的,其中有一个甚至还不会走路。
这些孩子都是部落的未来,桑榆忙问这些孩子母亲是否还在。
没有人点头,这些孩子的父母不是死了就是被掳了。
好在这些孩子都挺乖,桑榆立即指派一个看起来颇有耐心的女人照看他们。
这个女人叫慈(部落的发音),有个叫雀的女人偷偷告诉桑榆,慈之前孩子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她很喜欢小孩子。
只是部落里那些男人,见她颇有姿色总是欺负她,过得不太如意。
总之部落里的女人,都过得不太如意。
自有部落以来,都是男人处在统治地位,女人没有话语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
桑榆看到慈方才默默地将那些被杀害的尸首收集推到一处的,对她好感也上升,也暂时放心将这些孩子交由她统一管理。
其余的人则再进行分类,伤者十一人,其中轻伤五人,另外六个伤势严重的,挪到部落的大山洞静养。
当务之急,就是要对这些伤员进行治疗,否则在这样的条件下,特别是那六个重度受伤的伤员,伤口依旧在渗血,不处理好怕是连今晚都挨不过去。
桑榆想起傍晚和羽回来的路上,就有发现路边有一些刺儿菜和白茅等可以止血消炎的药。
这些在以前的农村常见,特别是刺儿菜,它是众多中药中的止血良药,只需要将其碾碎敷到伤口上即可止血,也能达到消炎。
而白茅的根部也可以入药,但需要煎服。
但部落没有炊具,煎药是没有条件了。
桑榆立即让人用兽皮堵住伤口暂时止血,紧接着找到羽,让她带自己往原路返回,去找刺儿菜。
即便此时天已经黑透,外面可能还会有野兽出没,桑榆要立即出发去采药,人命关天,众人也没有开口阻拦。
羽似乎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睿智和周全,一听说要去摘草药,二话不说就找来干树枝做了个火把,桑榆会意,拿出打火机点燃,两人在部落众人震撼的目光中消失在夜色里。
好在没有走很久就来到白天经过的地方,桑榆见到刺儿菜,原本吊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来,招呼着和羽一起采摘。
很快她们将刺儿菜连花带茎一整个地拔了一大捧子。
耳边传来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呜呜鸣叫声,夜色浓郁,桑榆心惊胆战,忙吩咐着打道回府。
一旁的羽,虽然年纪小,但脸上并无丝毫惧色,这让桑榆在安心之余又惭愧万分。
一路上有惊无险,两人很快又回到了部落。
留在部落的几个人,经过白天的鹰部落的烧杀掳掠,此时还惊魂未定,受伤的人发出阵阵□□。
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怕是活不下去。
以往部落还好好的时候,族人一旦受伤,就离死不远了,更何况眼下这破败的状况。
新首领还没有回来,众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惶惶中又带着麻木。
直到有人喊道:“首领回来——”
这些人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山坳口那道修长的身影,身边还跟着个小不点儿。
原本失去希望的众人开始骚动起来,也许,新首领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桑榆回来后,找了个叫做圆的女人,吩咐她将摘来的草药碾碎。
虽然口嚼也可,但实在不卫生,部落里倒是不缺青石板,圆拿着草药用圆圆的鹅卵石做个棒槌,手上一用力,石头密集地轻锤在刺儿菜的茎花上,这些草药很快就变成粘稠的糊状。
捣药声声像是敲击在所有部落人的心上,人们也跟着心里变得七上八下。
桑榆并无十足把握,但她深知必须要竭尽全力去救治,但也只能做到消炎止血而已,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
药糊糊被大叶子给装起来,桑榆先找个伤员示范。
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火堆上烧红进行消毒,迅速地将其烫到伤口上使伤口迅速结痂,在伤口上将药糊抹上去。
刀口的灼伤让伤员惨叫连连,旁人捂住耳朵不忍去听,可却没一个人敢怀疑天神的医术,毕竟眼前这把不知材质的明晃晃的刀足以给他们震慑。
药的刺激性让那人伤口一阵刺痛收缩,那人忍不住呻/吟出声,桑榆并未理会,仔细地抹药。
很快,原本还渗着血的部位被药糊住,血终于凝住了。
众人见状,原本忧心忡忡地脸色终于化开。
这个天神首领居然真的会治伤。
桑榆也没空理会这些人的眼神,吩咐圆和另外一个叫花的女人道:“照我这个样子,先拿刀烧好烫住伤口,再把药一点一点地抹上去。”
有她在前面做示范,圆和花两人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几名伤员都给上药,这些人从一开始地疼痛挣扎慢慢平息下来,似乎这草药真的有效。
这些伤员嘴巴干裂,圆和花想给他们喂水,却被桑榆阻止了,如今失血过多,不宜喝水,等第二天情况好转了再说。
吩咐完这些,桑榆站起身,看着外边横七竖八的这些人,又看着外边黑漆漆的夜空,叹了一口气。
这些尸体必须赶紧处理掉,否则很容易就会成为病源和传染源,引发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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