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橘黄的路灯透过暗色的车窗轻轻落在她的侧脸,  北玺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她的眼睑投下片片阴影。

    路灯范围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那些肆意生长的草木枝丫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却如干枯的鬼爪般畸形怪状,  似乎要将灯光下的生命狠狠扯着跌进诡谲的黑暗,然后嚼着血肉白骨拆吃入腹。

    “所以人族素来是忌讳一个人走夜路的。”小妖支起藤蔓上身,  学着北玺往日里说话的语调,慢吞吞地说道:

    “他们害怕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怕虚无缥缈的魂体,怕真实存在的野兽,  但更怕他们自己的同族。”

    “生而恐惧的是他们,制造恐惧的依然是他们……”

    车辆稳稳当当的前行,寂静的车厢内,小妖清脆稚嫩的童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嘲讽。

    北玺微垂着眼看窗外一一略过的橘黄光圈,始终都安静地看着,  没有接话。

    一片寂静中,  北十七的手机铃声很快响起,  他划开接听后侧身将手机递给北玺,

    “是先生的电话。”

    “爸爸……”

    北玺伸手接过,  贴在耳廓,  听着手机里爸爸低沉温和的声音,  时不时轻声应着。

    “……宝贝乖,  你妈妈那边现场声音太吵,  人流量也太大,人多了就很乱,你身体不好不要在那儿待太久知道吗?如果不舒服就让保镖叔叔带你去附近的酒店等妈妈。”

    北栎耐心叮嘱着,  虽然是刚从北奶奶那里得到消息,但还是隔着距离将北玺身边的事情照顾安排得妥帖细致。

    “嗯,我知道了。”北玺抿着唇一一应下。

    “到了会场就给妈妈打电话,她让人出来接你。爸爸过几天就带哥哥回来了,不会让我们宝贝等太久的,要是想我们了就打电话……”

    和女儿通话时的北栎全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冷漠强势,反而和绝大部分普通父亲一样对女儿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她在自己顾不着也看不见的地方掉了哪怕一根头发丝儿,满心都是殷切的爱。

    将暗掉屏幕的手机还给北十七后,北玺闭上眼,无声地按捺着心底的那一分不适应。

    她似乎太过依赖家人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和他们远离过。

    中午的时候,她也并非是生哥哥气耍小性子,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如今活得好像个累赘。

    亿万年漫长又孤独的生命里,这是她第一次变得如此弱小,第一次变成蝼蚁一般的人类,也是第一次被人藏在心口小心翼翼地爱着保护着。

    仅仅三年,就让她逐渐淡去了神性中长久的孤独。

    不觉吵闹,反而沉溺。

    当车子逐渐停下后,压低车窗,能够听到风里传来的会场内翻涌的欢呼尖叫,夹杂着节奏强烈的音乐,是让路人都会肾上腺素飙升的一场狂欢。

    广场在早早站着一个人影,在看到北玺所在的车辆停下后,便往这边跑过来试探着问是不是他要接的人。

    北十八替北玺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而后伸手将她抱下车。

    “您跟我来,袁董已经在后台等您了。”

    “我是袁董的新助理,你们叫我小张就行。”他走在靠前一点,顺带礼貌地介绍了自己。

    北玺注意到新助理这个词,抬眼看他。

    对方那被禁锢在躯体中的灵魂带着浅色的莹白,是个没有太多阴暗心思的好人。

    至少比她曾经见过的另一位助理要干净许多。

    北十七比较健谈,和张助理互相交换了一下彼此的信息,一路上都没有冷场。

    这也是北栎为什么把他分派给北玺的原因,小姑娘有时候总是沉默居多,明明不是腼腆内向,但当她沉默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噤声,这样难免就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冷凝。

    一路东绕西绕穿过长长的甬道,会场的隔音并不好,所以偶尔几乎掀破屋顶的尖叫便更加明显,在响起第二次后,北十八就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妥帖的小小耳塞,蹲下给北玺塞上了。

    这照顾到堪称细致的程度,让暗中关注的张助理都不由咋舌。

    他甚至隐隐有了点危机意识,觉得北十八的工作比他这个助理做的妥帖多了。

    难怪总有人说,打败你的往往都不是同行……

    带着三人径直穿过混乱的后台,张助理在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走廊里停下,敲了敲门。

    门推开后,进去的却只有北玺一人。

    袁欣雅抱住女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由皱眉,“怎么温度这么低?玺儿跟妈妈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北玺轻轻摇头,糯声道:“没有不舒服,刚刚下车外面在吹风。”

    虽然她这么说,但袁欣雅还是拿热水喂给她喝了几口,又用手心贴着额头给她捂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不舒服后才放下心。

    “在家吃过饭没?”她低头看着女儿泛紫的唇色,心底多的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北玺靠在她怀里,小小一只看起来脆弱的不可思议,闻言也依然摇头。

    “没有吃,喝了小瓶奶。”她看着自己细弱苍白的手指,声音又奶又软:“妈妈能陪我吃吗?”

    袁欣雅听着女儿小小软软的声音,心底的恐惧和疏离似乎被无声地融化了许多,无奈地垂眼看怀里第一次和自己这么亲近的女儿,鼻尖突兀的有点发酸。

    她也曾幻想过无数次被女儿依赖亲近的画面,但女儿出生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恐怖又荒诞的梦,所以下意识排斥,厌恶。

    等到女儿稍微长大一点,她身边爱她的人已经很多很多了,不缺自己一个,而且女儿似乎也知道自己对她的不喜欢和疏远,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跟她如此真实的亲昵过。

    袁欣雅恍惚着想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怀里的小姑娘了,好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想不起来。

    又或许是……从来就没有抱过她,每次都会不着痕迹地推给丈夫,交给婆婆,自己只需要站在一旁虚伪的温柔地笑着。

    像一个母亲,却又不是母亲。

    有点生疏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细软柔顺的发丝穿过指间,即使已经出院这么久,小朋友身上散发的依然是浅浅淡淡的药味。

    苦涩,冰冷,且脆弱。

    “是不是饿了?”她问着,语气不自觉放轻放缓。

    北玺仰头,头顶白色明亮的灯光毫无阻隔地落进她寂然的眼底,终于激起一点点笑意,抿唇小声道:

    “一点点饿,爸爸让酒店准备晚饭了,妈妈跟我过去吃好不好?”

    “好,不过妈妈现在还有点忙,需要在前面观赛,宝贝去不了,就先回酒店休息好不好?等我给参赛者颁完奖就来陪你吃饭好吗?”

    袁欣雅低头,笑起来时精致的妆容便将她显得多了分温柔。

    恰巧这时候外面的张助理在敲门,提醒说这次比赛的负责人过来找她。

    “妈妈去忙吧。”

    等袁欣雅从这里离开后,北玺也由北十八抱着,三人重新出发,去往北家名下的酒店。

    到了酒店后,经理面带笑容地亲自领着他们去往中层。

    “原本是要在顶层给您布置一间房的,可先生说您身体不适合太高的楼层,我就擅自做主给您安排了中层,您放心,这一层也是贵宾房,平时也很清净,不会有人吵闹惊着您。”

    碍于北玺的身高,经理一路都微微躬身,不需要她说什么,自己就能够让气氛一直很融洽地说下去。

    言之有物,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说太多会烦。

    经理刷开门卡,屋内的灯盏一一亮起,将整间客房映照得纤毫毕现。

    “您先休息,后厨已经在为您和袁董准备晚饭了,需要用饭的时候,您让这二位打给我就行,我亲自为您服务,就不让其他人来打扰您了。”

    说着,经理很有心机地和北十七互换了电话号码,用这种方式获得了一个能够间接和北玺沟通的渠道。

    他并不认为自己对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躬身服务就是谄媚,如果这点手段都没有,他也不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上了。

    他安排的的确周到,北十七北十八在北玺旁边还有一个客房,不过虽然是北家名下的酒店,二人还是警惕地将北玺的这间客房全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安全和隐私问题后,才退出房间,听从北玺的也去另一间客房用餐休息。

    “陛下,这里的人族造的房子都好高,好多飞鸟都飞不到那么高。”刚才消失在她手腕上的小妖顺着窗户回来,一回来就打开了话匣子。

    “要是启天也能够修这么高这么高的房子,那万族就不用为了生存的土地争夺厮杀了吧?”它想起启天的那些为了一寸土壤而争破了头的生灵们,有点感慨。

    北玺坐在沙发上,被药灵天真的想法逗笑,眉眼温和地轻声道:“它们还是会打会争,每个生灵骨子里都藏着霸道的占有欲,这里的人族有一句话你听过吗?”

    “什么话?”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好凶。”小妖有点愕然,它从这八个字里,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北玺被它呆呆的模样惹笑,点开电视陪它看之前没看完的小羊动画片。

    来到这个世界,小妖最大的改变就是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画片,它又碰不着遥控器,每次只能北玺给它按好,然后又在它可怜巴巴地哀求下陪着它一块儿看。

    于是全家就默认她喜欢看动画片,特别是她播放最多次的猫和老鼠,还有青青草原的小羊。

    家里的电视特意下载了无数动画片,每天在屏幕里轮流或循环地播放。

    北玺:“……”

    她其实更喜欢看新闻联播。

    当电视里的那只狼第不知道多少次飞上天嚷嚷着一定会回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点点动静。

    北玺没有太关注,因此她也就不知道隔壁刚才住进去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舅舅袁泽一。

    当门被从外面再次刷开后,是袁欣雅和推着餐车的经理。

    经理将晚餐都一一布好后退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北玺和袁欣雅。

    “玺儿有没有等很久?”袁欣雅摘掉肩膀上披着的外套,抱着女儿坐到餐桌边,自己也挨着坐下。

    北玺乖乖地摇头,母女两个在幼稚的动画片背景音中用了一顿三年来彼此之间最温馨的晚饭。

    吃完饭,袁欣雅有些欲言又止,愧疚道:“宝贝,等会儿妈妈还需要去一趟公司……”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北玺握着手里的勺子,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吃饭。

    袁欣雅给她擦嘴,闻言无奈道:“还不清楚,只是需要回去和股东们再开个会吃个饭庆祝一下,太晚了妈妈也不好带你去……”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地关门声和仓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北玺所在的客房门被急促用力地敲响。

    或者说是被人砸响更贴切。

    袁欣雅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北玺却在听到小妖悄声地传话后,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玺儿,让保镖处理就行了。”袁欣雅跟在女儿身后,提醒道:“也许是喝醉了酒的人,不用管。”

    北玺闻言,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抿起笑轻声道:“妈妈,帮我开一下门吧。”

    虽然一切都巧合得过分,但既然撞上来了,北玺就不会视若无睹。

    袁欣雅没有多想,拉开门,却正好看到门口撕扯的两个人。

    一个头发凌乱满眼泪光面露绝望的女人。

    一个……袁泽一。

    放在门锁上的手像是被胶水黏住生了根,袁欣雅愣愣地看着自己弟弟扯着女人的头发满脸狠厉淫欲的陌生模样,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袁泽一同样有些愣神,无论怎样都没想过门内的人竟然会是姐姐。

    唯有刚才绝望的女人,趁机挣脱了袁泽一的手,顶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冲了进来,哀哀哭求着喊救命。

    她给袁欣雅跪下,泪眼朦胧间却看到旁边被所有人忽略的北玺。

    “姐?你怎么在这儿?!”袁泽一的声音诧异响起,却让刚刚心生一点希望的女人在短暂的怔愣后,陷入更大的绝望和怨恨。

    北玺亲眼看着她眼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光在那一瞬间熄灭。

    “泽一,你、你这是在干什么?”袁欣雅终于回神,开口问出的话却傻得可笑。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袁泽一重新恢复了镇定,不仅如此,还朝着面色灰败的女人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

    嘴里更是不耐地回答袁欣雅:“没什么,姐你别管那么多,人我先带回去了,你别跟姐夫说啊。”

    他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一句,一步步朝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走来,面上的笑在灯光的映照下,竟显出几分恶鬼般的可怖狰狞。

    “泽一……”袁欣雅伸手想拽住弟弟,却在下一秒被他满脸不耐烦地甩开,

    “姐你烦不烦?我就玩个女人,反正你你帮我保密,要是姐夫知道了我就跟爸妈说是你告的密。”

    说着,他绕开愣在门口的袁欣雅,然后在看到小小一只毫无存在感的北玺时,诧异地挑了挑眉,“小丫头也在?你也别跟你爸爸说,下回舅舅就带你去迪士尼玩儿知道吗?”

    北玺抬眼看他这副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嘴脸,还算平静的面色逐渐变得冷凝。

    “把他抓起来。”她看向袁泽一身后的两人,淡声命令着。

    袁泽一懵了懵,刚想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股巨力钳制住,硬生生往后扳,听得他下意识痛呼出声。

    “妈妈,关门。”

    袁欣雅手快过脑子的听从命令关了门。

    关门声响起后,她才再度回神,看着被北十八钳制着痛到大呼小叫满头冷汗的弟弟,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没有反应过来,地上陷入绝望的女人也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北玺,眼泪划过眼尾的泪痣,将她惨白凄然的面色衬得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娇媚。

    还有一点点的呆。

    门被关上,北玺这才看向女人。

    这是一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女人,在去天宫寺的那天,她们遇见过两次。

    那个时候,虽然女人嘴里口口声声说让陈哥放弃她,但她眼中依然有光,执拗不屈,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可现在,跪坐在她面前的女人,满脸泪痕,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狼狈而憔悴,绝望的眼神更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将死之人。

    北玺朝她伸出手,在她懵然的泪眼中,用细嫩温暖的指腹轻轻地帮她擦去眼泪。

    “别哭。”

    徐卿卿恍惚间听到面前朝自己伸出手的小姑娘轻软的声音,她说:

    “哭多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你……”徐卿卿怔怔地看着她,自己哭肿的眼睑处还残留着她指腹嫩嫩温暖的触感,无声提醒她自己所经历的真的不是梦,眼前的小姑娘也不是自己疯狂下的妄想。

    “地上凉,要不要先站起来?”北玺冲她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徐卿卿藏在心底的绝望委屈一起涌了上来。

    虽然荒唐,但她此时此刻,真的好想抱着面前的小姑娘大肆地哭一场。

    “姐!你快让他们放开我!!”袁泽一憋屈又愤怒地叫嚣着,看着北玺的目光满藏狠毒。

    袁欣雅无措地站在原地,刚才开门那一瞬间的景象让她至今都有点反应不能,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弟弟扯着女人头发时脸上那令人作呕的淫邪。

    那是自己的弟弟吗?

    那才是真正模样的弟弟吗?

    袁欣雅脸色惨白地看着被保镖禁锢的袁泽一,声音轻飘飘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泽一,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袁泽一恨死北玺了,对袁欣雅更没有好语气,忍着痛不耐烦地朝她吼: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姐你赶紧让他们把我放开,不然被妈知道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袁欣雅却被他一而再的威胁吼得如遭雷击,再精致地妆容都掩盖不住她惨白如纸的面色。

    徐卿卿这时候却握着北玺的小手站了起来,不顾袁欣雅的存在,死死咬着牙关,一脚接一脚地踹在了袁泽一的裆部。

    袁泽一突兀地凄厉哀嚎着,被剧痛激得身形扭曲,身体躬成了虾状,浑身都在颤抖挣扎。

    北十七北十八也被徐卿卿突然的发难惊了惊,不过北玺没有出声让他们放开袁泽一,他们便强迫着手里的男人一次次承受徐卿卿的怨恨和报复。

    徐卿卿不知道自己踹了多久,只觉得耳边的哭声叫骂和求饶闷哼听起来格外畅快,直到浑身脱力地重新倒在地上,她才喘着气捂住脸再次崩溃又畅快地哭出了声。

    而袁泽一的裆下早已一片湿润,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他颤抖呜咽着,像一只被阉割的困兽,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淫邪。

    北玺始终安静地看着,中途顺带阻止了想要上前的袁欣雅,牵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无声地强迫她和自己一起看着袁泽一的惨状。

    “妈妈,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您想要阻止吗?”她仰头,将女人的不忍和快意尽收眼底。

    袁欣雅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她怕被看穿心底所想,长久潜藏在心中的恐惧也再度蔓延,让她手脚发冷,骨缝生寒。

    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怎么会……怎么敢……

    随着袁泽一逐渐减弱的痛呼声,袁欣雅眼前似乎再度浮现那个日日夜夜出现在梦里的死婴。

    她触电般猛地甩开北玺的手,却也因为这个动作再度清醒了过来。

    看着被北十七险险扶稳的女儿,袁欣雅心底一颤,张口想解释,却又无话可说。

    于是偌大的客房里,只剩下徐卿卿低哑的呜咽声。

    北玺重新站稳,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忍着心脏的钝痛,平静地轻声道:“十七叔叔,给爸爸打电话吧。”

    “等等!”袁欣雅如遭雷击,后知后觉想到晚上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所要面临的后果,痛苦地看向北玺,嗫喏道:“玺儿,别跟你爸爸说……”

    北玺看向她的眼中却不再有几分钟前的温柔亲昵,虽弯着眼眸,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淡声称述事实:“爸爸总会知道的。”

    “不!只要你别说,让所有人闭嘴,你爸爸就……”

    余下的挣扎,全在北玺静谧了然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妈妈,爸爸总会知道的。”北玺再度重复,而后转脸看向地上如一滩烂泥般的袁泽一,轻软的奶音一时间竟如恶魔低语:

    “舅舅废了,他也一定会告诉外婆的。”

    “您谁也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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