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做梦都没想到,早在开学之初就再三强调不许早恋了,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谁不能不说一句“后生可畏”……
啊呸!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呢!
顶风作案也就算了,更让老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是,这对“铁头鸳鸯”居然是自己钦点的正副班长!
对!就是被自己临时提溜上去,结果管不住事的梁颜
和本来就不愿管事的副班长梁景源。
梁颜是一班之长不假,可惜自始至终,班里的同学更多地习惯听‘老班长’沈墨的话。
梁柏那个恨呐——那群崽子,真以为让沈墨当学习委员是遭他贬谪啊?
他只是在开学当天就目睹了沈墨和平行班那小子私交甚密,才故意把沈墨架在了学习委员这个位子上,觉得这职位可以发挥警醒和榜样作用——以身作则,不谈恋爱只搞学习!
这下可倒好,如今沈墨这个学习委员被众人拥成了‘摄政王’,确实没有谈感情的迹象。
只是梁颜和梁景源这两个乐得轻松自在的正副班长,在管理班级事务中浑水摸鱼,还摸出惺惺相惜的真情实感来了……
老梁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一砸砸了两只!
老梁当了这么多年初二级‘过渡期’的班主任,平日里,连其他班级的几对小情侣,见到他都会下意识地给个面子,避个嫌。
谁敢信‘灯下黑’这事居然能犯在他自个儿头上?
老梁简直要被气笑!
这事是怎么触到老梁的‘早恋雷达’的呢?说起来还要感谢2班全体同学的成全。
平时见他们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围在一起讨论个题目,争论个对错,老师们都乐见其成,恨不得他们几个整天整天凑在一块儿才好呢~
于是乎,看到他们几个讨论题目围在一起,老师:“好事啊~”
正副班长讨论不出来对错,一块儿去办公室找老师评理,老师:“好事!”
放学后继续留在教室里解难题,相约一起回家,老师:“好事。”
上课回答问题争先恐后,眼神碰撞碰出火花,老师:“好事~”
“好了,这道题,两种解法,叫两位同学上来。梁颜,还有……景源。”老师话音刚落。
“吁~~~~”
底下突然发出心照不宣的喝彩声,气氛突然旖旎起来。
个别好事者甚至要为老师的‘慧眼识cp’鼓掌。梁颜和梁景源两个半羞半嗔地,在一众同学的目送里,走出了婚礼进行曲的bg
沈墨抬头疑惑地望向众人,又看看梁颜和梁景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师后知后觉,终于品出了不对劲的味道:“坏事儿了!”
梁柏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好几天,愣是没敢直接使出雷霆大棒,一下课就回到办公室搔搔头顶,望望天花板,感觉白发简直在滋滋地往外长啊……
这俩年级尖子生,还是正副班长,青春期逆反心理,语气或方式用不好,以后不听课了可咋办?
老梁坐在桌前,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闷了几天,总算想出了个缺德法子。
对‘囚徒困境’的用法掌握地炉火纯青的梁柏,在体育课间隙,找借口把班长梁颜和副班长梁景源,分别、单独叫去谈了十分钟的心。
此招阴险恶毒,一模一样的话术,分别对应两个人,并不需要立刻见效,只需时间做考验,慢慢渗透进心底。
老梁假装不知情地和梁颜聊起了学习近况,聊着聊着,谈起了班级事务。
“最近班里同学表现怎么样?特别是纪律和学习方面,你们当班委的要起带头作用啊。”
“嗯……大家都挺好的。”挂了虚名的班长梁颜讪讪地应付着,“没人来惹事。”
每个学校里,最猖狂的不会是最高年级的学生,而是次高年级,比如五年级、初二、高二……
毕竟最高年级的学生应付大考,无暇生事,新生年级尚在努力适应,大部分还处于好好做人、低调做事的状态。
谁与争锋,到四处横着走的自然就变成了躁动的“老二”们。
初二尖子班历来只有内部学习竞争激烈,对外则是连参加个年级篮球联赛,都担心意外受伤耽误学习的尿性,属于典型的‘文成武不就’。
往届这个时期,躁动的别班“老二”们时不时就来撩拨‘好学生’几番,大有拖几个软柿子一起下水的意思。
然而,这届的初二2班同学的日子过得却是非常和谐、平静。
毕竟有所耳闻,2班实际掌权人‘沈墨’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是新生时期就因为群体斗殴进了校长室的存在。
虽然后来鲜少听闻沈墨再动过手了,但也没人想去尝试挑衅。
况且在末位淘汰制后,从2班下去的‘四大金刚’等人,现如今散落在其他各班,维持着罕见的平衡。这些尚且带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刺儿头们,一个个又恰好曾与2班、与沈墨个人有着不浅的交情。
老梁甚是自得:“有我带班,量他们也不敢来惹事。”
梁颜心虚得很,忙不迭地点头,不敢反驳。
“既然班级事务不用你们当班委的太操心,那你们的心思就该多多地放在学习上,起个表率作用。和学习无关的事别去碰,对吧?”
老梁一双鹰眼藏匿在反光的镜片下,语气转重地窥探着。
梁颜继续点头,心里直打鼓。却也抱着侥幸不愿坦白,至少目前为止,她和梁景源的成绩都并未受多大影响。
老梁半真半假地继续推心置腹:“你以为老师为什么在每周的班会课,都要再三强调这个问题?你们这个年纪,一失足成千古恨呐!防毒防赌防诈骗,啥也不沾就早恋!”
梁颜被逗笑了,笑完又是一阵心虚。
“明明知道早恋影响学习,还不听劝,你们前几届就有一对,本来成绩能去重点高中,谈了一年收拾收拾去打工!”老梁半真半假地唬着,意有所指,“人人都想浅尝辄止,可惜谈到最后,越是陷得深的,成绩下滑的越是快。”
“没有例外吗?”梁颜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例外。”班主任老梁便话锋一转:“如果有例外,那就是不够爱!”
早恋就是会影响学习,没受影响就是不够爱你。
自信的老梁把他这套话术原封不动地对副班长梁景源也说了一遍。
点到为止,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可以自己在暗处生根发芽……
如果以后,我的成绩下滑,对方的没有,是不是对方并没有那么爱我?
如果以后,我的成绩不受影响,对方会不会认为是我不够爱ta?
如今成绩平稳,我是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ta?
如果以后,我们成绩都下滑了,是不是应证了早恋的下场?
如果一年后,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没跟上对方前进的步伐,没正常发挥考进市重点,到头来会不会因爱生恨……
如果对方真的因为这点情爱,没发挥好,我负得起责吗?
原本以为只要稳住成绩,就能提早享受‘爱情学业双丰收’的十三四岁的小家伙,早期天真学着许下的山盟海誓,哪能扛得过梁老狐狸隔三差五的‘爱的拷问’?
明知道还有一年才面临初升高,但严苛的填报规则早早就摆在那儿——沈墨他们的中学远离市区,学生想仅凭成绩跳出这片小山城,只有初升高这一次‘跃龙门’的机会。
每年初升高,满分800整,得720分往上才有希望考进第一档的市级重点高中,沈墨就读的初中学校,每年最多也就级前几名能达到而已。
分数要求对沈墨等人来说并不算难,毕竟还在“尽人事”的可努力范围内。
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填报条件,仅有的两所市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相差不大,且非本市区内的学生,只被允许二选一。
也就是说,沈墨这几人一旦发挥失常,高中则直接和市区无缘。无论成绩多好,曾经排名多靠前,也只能和排名几十的同学,一同就读于县级中学。
连留在市区的机会都没有。
而学校在市区内的初中学生,他们则有更大的选择权,除了两所市级重点高中,还能选择市级普通高中。
如果说考进市级重点高中意味着将来大概率名校保底,市区普通中学则是本科率保底,县级往往只能达到专科线级别,往下等级以此类推。
其中的教育资源落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因此,任何一位被倾注了大量心血和期待的,排名年级前几的学生,若关键时刻没发挥好,或中途出现了“万一”,等待他的就是未来的高中三年里永远也追赶不上的资源差距,和昔日同伴差之千里,说是万劫不复也不算严重。
初一到初三年级的2班老师们,能做的就是用尽千万般手段,极力降低这个不稳定因素的“万一”发生的概率。
他们“目光短浅且不近人情”,对沈墨等人的高期待、严要求只放之于当下,似乎只要顺利毕业考上市重点,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后来高中老师们也会这样说:“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们就不管你了。”
……
不知道老梁的一番攻心计何时开始起到了离间作用。
只知道等到又一次的学校大扫除时,班里人特意像以往一样,使着眼色,善意地嬉笑着,想给他俩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大家仍天真地以为自己将班里这对‘学霸恋情’保护地很好,除了同学之间,老师并不知道。
只是这时的梁景源却一反常态,故作平常地笑骂着,主动和梁颜拉开距离,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了……
班里的少男少女们一众尴尬地僵着笑脸,明知道好像办坏了什么事,却只能努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一段早早催生的恋情在无声无息地夭折,情愫化作灰烬,被扫进垃圾桶里。
沈墨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扫着扫着,还稍稍往梁颜身旁挪了一些。
梁颜抬起头朝沈墨感激一笑,又不自觉地心虚移开,不愿让别人发现她眼角通红。
沈墨:???
老梁今天特别慈悲,骑着他的破摩托车离开学校前,特意拿钱让蓝仕清几个去小卖部,给留下来大扫除的大家伙儿买了两大袋冰淇淋。
蓝仕清提着其中一袋,先递给了沈墨一支绿豆冰棒,纸盒装的。
沈墨谢过,拽着袋子往里看了看,又拿了一支小布丁。
“抢劫啊。”蓝仕清毫无感情地控诉,并没有阻止。
沈墨当着他的面,直接再拿了一支,两支一齐递给了桂柔:“加起来还没别人一根的多。”
陆桂柔不好意思地朝蓝仕清笑了笑,递回去一支:“她给我挑的,知道我爱吃这个。”
“开玩笑的。买了很多,拿着吧。”蓝仕清没接,看了看附和道,“确实没别人一根的多。”
沈墨继续朝着梁颜问了句:“梁颜,你爱吃什么口味的……”
“我这有……”梁景源尴尬地止住了话音,想了想还是递了过去,补充道:“巧克力味的。”
“谢了。”梁颜从他手里接过。
“不用。”梁景源转身继续问其他同学的口味。
两人装模作样地故作平常,坦荡得仿佛从未暧昧成真过。
大部分同学叼着冰棍回家路上吃,沈墨几人则照常在教室里留多一会。
沈墨和陆桂柔靠在窗边,咬着冰棒看教室背后的晚霞,唇边全是丝丝绿豆冰棒的清爽甜味儿。
陆桂柔咬着小布丁,回头看教室外走廊边独自舀着巧克力冰淇淋,边吃边发呆的梁颜,低声对沈墨呢喃了一句:“梁颜和梁景源分手了。”
沈墨:“?!”
一口冰棒直接咬碎,内心震撼:“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沈墨看着映照在晚霞下的梁颜,突然就想起了过去蛮久的某个下午。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沈墨与排名靠前的好几位同学,留在教室复盘一套数学竞赛模拟卷。
五点半一到,蓝仕清与陆桂柔等人先后离开回家了。
沈墨看着时间,过了一会儿,也收拾着独自骑车回家。
梁景源和梁颜两人的家本就离学校近,还互相挨着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从小就互相较劲比谁学习成绩好,如今多留一会儿一块儿回家都不打紧。
沈墨骑到半路一处大拐弯的路段,早些年天黑得早的冬季,这一大段路没架设路灯,还怪吓人的。
公路旁是一簇簇竹丛,竹丛往下便是老梁所说的,破摩托半路要是熄火,他下了车就能把它给推下去的一处深潭。
稍凉一点的天气,偶尔有人会在潭边平地架起杆子垂钓。
沈墨远远地就看到公路另一边的竹丛阴凉处站着一个人。
因为隔着还有段距离,加上最近发现自己有些近视了,沈墨依稀只能分辨出那是个男人。
不知他双手放在腹下在□□着什么,除了看不见长刀,大有要切腹自尽的架势,姿势怪异还喃喃自语……
沈墨想起过去听到的一个关于收折伞的冷笑话:“别人收伞是侠士归鞘,你收伞是切腹自尽。”
沈墨低头看路越骑越近,终于听清了马路那边的男人在喊:“啊~要去了要去了——”
与此同时,沈墨突然反应过来,来了个急刹车,惊呼——“我伞呢!?”
看四下无车,沈墨直接掉头就冲对面去,打算换方向回学校拿伞,吓得竹丛背阴下那男人迅速捂着腹部弯腰。
随后抬头冲着沈墨怪异猥琐地笑,正打算直起身来。
沈墨无暇顾及这手无寸铁的‘切腹男’到底在怪笑什么,转身踩着自行车疾驰而去的同时,联想他刚刚喊‘要去了’,还特遗传式的医者仁心:“别去了!公路边边这么多蚊子,学什么剖腹自杀啊!”
沈墨一路冲回学校,跑到教室班门口,门窗紧紧地关着,推不太动。
沈墨把气息匀下来,轻蔑一笑,抬脚就踹——砰!
这木门自从在上学期被锁住,大家伙儿没钥匙,在门口走廊聚集等班主任老梁来,结果老梁也忘带了钥匙,嫌来回麻烦抬脚就踹开后,锁头直接就失灵报废了。
教室昏暗,连窗帘都拉着。
沈墨懒得开灯,直接冲进教室,跑到窗户边,将仅剩的折伞拿起,边往出走边折……
突然一扭头,看见光线昏暗的座位上居然还有人影!
足足把沈墨吓了一大跳,将折伞甩至胸前呈防守状态:“谁!”
“我!”梁颜的声音带了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还有景,梁景源。”
沈墨这才看清,梁颜和梁景源居然坐一块儿挨着去了,此时两位都一本正经地低头看练习卷子……
沈墨不疑有他:“你俩还没回去啊?吓死我了,门关着,也不开灯。”
“咳,你回吧……我们也正打算回去。”梁景源声音略低沉,沈墨怀疑……
是变声期的缘故。
沈墨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门边,顺手将灯一开,看到两人脸色不一般的潮红。
“……”沈墨迟疑着摁开了风扇开关。
刮刮刮,铁皮声响了几下后,吊扇呼呼地开始工作。
沈墨指着灯:“方便你们收拾书包。”又指了指风扇:“不热了吧?”
“……不热了谢谢。”梁景源和梁颜异口同声:“你快回去吧!”
沈墨特大气地将手一挥:“太客气了!那我走啦。”
“……”
沈墨沉默地咬着碎冰,从嘴里凉到心底,后知后觉:“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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