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宇没想到对方今天突然搭理了自己,双眼一亮,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想趁着这股东风冲上前去,又突然想到自己的“戴罪之身”,只得留在座位上冲沈墨嘚瑟:“我就知道!昨天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我也听出来了!”

    “对的,你的耳朵很好。”沈墨想了想,补上一句,“真棒!”

    说着竖起右手大拇指,对沈澄宇表示肯定。

    沈澄宇的耳朵似乎是受不起突如其来的盛赞,可疑地红了。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他连忙找新话题:“沈啟说他下个星期就可以来学校了,我打电话去他跟我说的。”

    “嗯,好。”沈墨也很为他高兴。

    在场那另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突然鼓起掌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他一直在“听”留下来的两个小伙伴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说着什么高兴的事,于是他鼓掌表示:我也很高兴!

    那个男同学叫沈胜,名字神圣,人不怎么神圣。

    他腿部有疾,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听说他刚出生那会就是哑巴,后来生病发烧把耳朵也烧坏了一只。四五岁的时候就很懂事,一天想帮家里人用稻谷机打谷子,结果切到了右手手指,喊又喊不出来,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年级伊始,学到生字“手”、“足”、“口”、“耳”、“目”时,班里很多同学喜欢捂着嘴窃窃私语,异样的眼光总往他身上瞟——上天先后收走了四样,只留给他一双健康无虞的漂亮眼睛。

    他还有个妹妹,是健康的。而他这情况家人也不想什么望子成龙了,只是家住学校旁边,正好就近入学,让老师帮忙看着别让他乱跑罢了。

    如果说沈墨在班里没同性朋友是自主选择的结果,那么沈胜在班里没朋友,便显得理应如此。

    毕竟,沈胜没有选择。

    儿时最开始选择的伙伴,更像是在挑选礼物,成绩优异、性格和善、长得好看、志同道合或者于己有利,必要时候总需要“拿的出手”的理由。

    没有人喜欢在炫耀朋友的时候,拿出一个伤痕累累丑态百出的残次品。

    沈墨率先反应过来,试着冲沈胜招招手吸引他注意力,待他看过来,又指引他看向沈啟的座位,比划了一下,说:“他、快、回、来、了!”

    沈澄宇忍不住道:“你在比划什么,沈胜看得懂吗?”

    沈墨无所谓地答道:“万一呢!”,说完也学着沈胜鼓掌。

    沈胜看着那好一段时间没来人的座位疑惑了一会,突然理解到什么似的,冲沈啟座位疯狂点点点,又看向沈墨,手拍得更带劲儿了。

    沈墨说:“对对对!”

    “你对对对什么啊?”沈澄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双手忍不住学着比划了一下,问道:“他知道你刚瞎比划的意思了?”

    铃铃铃——

    “我不知道。”沈墨在突然响起的上课铃里回过头去,边坐正边答,“万一呢~万一沈胜和我们一样,能懂呢?”

    沈澄宇的视线被鱼贯而入的同学们挡住了,各个班级门口都是笑着闹着,你推我挤,手挽手的、勾肩搭背地冲进教室的学生,叽叽喳喳的课前交谈声瞬间充斥着整间教学楼。

    在喧闹终于被老师三下敲响的门板声里打断,大家站起来整齐地喊出“老师好——”时,沈澄宇忍不住走神雀跃了一下。

    周一,沈啟确定自己脑子没问题了重返校园那天,同样也是沈澄宇解禁之日,一大早兄弟俩就夸张地在教室门口上演久别重逢的苦情大戏。

    “啊!”沈澄宇踢开凳子,张开双臂向他走去,“我最亲爱的好盆友,你~~回来了!”

    被吓一跳的沈墨转过头,心想:啊!您要不跟他一起回去吧!

    “噢!”沈啟在教室后门那边,戏精附体地一手捂头,一手抗拒,“你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你?”

    班里其他人:“……”

    “是我呀!兄弟!”沈澄宇热泪盈眶,双手握住他,“记住我!叫我阿宇!”

    沈啟回握:“叫我阿啟!”

    沈墨一脸麻木:叫我去死。

    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然后一同转向班里在座的各位……

    “呃,叫……叫我小沣?”离他们最近的沈小沣莫名被带入失忆患者大型认亲片场。

    于是一个个戏精附体的就开始向沈啟自我介绍。

    “叫我耿明。”“耿明你好!”

    “叫我沈建。”“沈建,你也好你也好。”

    “叫我……”

    个别来得晚的同学错过了前面那场好戏,真以为沈啟因为脑震荡摔失忆了,连忙抢着向犹如领导视察的沈啟介绍自己,唯恐错失良机。

    “我我我,叫我卉卉就好!”沈卉旎书包都没放下就冲过去自我介绍。

    “好好好狒狒你好。”沈啟故意发音不准,一个侧身闪,在沈澄宇的搀扶下继续朝沈墨那边走去。

    “叫喜妮。”喜妮用手指了指自己。

    “哎哎哎。”

    “叫嘉宝~”嘉宝有样学样。

    “噢噢噢!”

    “叫沈墨。”沈墨面无表情地跟上。

    “对对对,他就是问你,你叫什么?”沈澄宇自从前几天得到沈小墨的搭腔后,一直想找机会再逗逗她。

    沈啟默契跟上,搭台唱戏:“叫~什?么?”

    沈墨重复:“叫沈墨。”

    沈啟:“叫什么?”

    沈墨一脸君有疾否:“叫?什么?”

    沈啟表示吾真有疾,冲着沈澄宇作头疼状:“这位朋友,她到底叫神(什)莫(么)呀~”

    沈澄宇假做崩溃状:“叫沈墨叫什么~沈墨想叫什么~她就叫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连沈墨都被这俩活宝逗笑了。

    沈啟捂着头,“呀呀呀嘿!”一步步后退,退至墙角,抡起“飞天”扫帚,冲着沈墨喊道:“呔!妖精!速速告诉俺老孙,你到底叫神莫?”

    沈澄宇上前一步,抓住沈啟,冲众人喊道:“掩护!掩护!”

    这次众人终于拿到同一个剧本,全力配合,掩护沈墨,声嘶力竭地入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沈墨好久没这么开心,笑得眼泪都要被逗出来了。

    班主任的摩托车刚停稳,闻声差点吓得脚软,一路小跑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康复返校的沈啟和沈澄宇那俩冤孽又抡起了扫帚……

    只见俩人抓着扫帚柄,全班满眼兴奋劲儿还没过,齐刷刷地望向老师。

    老师要疯了:“飞不起来!要老命了!你俩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扫把是真的!飞不起来啊!!”

    ……

    沈啟是个有点缺心眼的乐天派。

    自从澄宇一夫当关掩护沈墨撤退之后,沈啟就把沈墨归为“自己人”了。

    “澄宇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澄宇的好朋友,那你不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吗?”沈啟如是说道。

    沈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沈澄宇的好朋友,面对沈啟一脸的理所应当感到压力山大。

    沈啟拿出纸笔画时间线帮她回忆:

    “你看啊,我没摔成脑震荡前,你和阿宇还不是好朋友。我现在脑震荡好了,你和阿宇是好朋友了。那么!”

    沈啟想了想,打算显摆一下学术造诣:“因为我摔成了脑震荡,所以你就和阿宇成为了好朋友!就这么简单!”

    沈澄宇给他个大拇指:“哈!高级句子,你语文下次一百分!”

    沈啟谦虚:“我争取。”

    沈墨警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对于天上掉下了两个好朋友,沈墨是很忐忑的——怎么样做才能让对方喜欢呢?会不会和那个人一样,带头一起来欺负自己呢?

    在与沈卉旎几人划清界限后,对待交友这件事上,沈墨的心理反射出典型的“弃犬效应”,一度与同龄的男女生们的交流中,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

    何谓“弃犬效应”,简单来说,在表面上,被丢弃过的狗狗被捡回来后会表现地特别乖巧、讨好,因为担心被再次丢弃,只能尽力地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但在心理上,却一直处于不安、敏感、准备再次流浪的状态,不信任任何的示好。

    更何况,之前沈墨自我心理暗示,观察到了那么多有好朋友的坏处。

    沈墨表示,实在不想因为要迁就好朋友而去逼自己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沈澄宇对此表示无所谓,对沈墨说:“你放心,我们陪不了你上厕所!”

    沈啟在一旁:“对对对,我们去男厕所。”

    沈澄宇接着说:“也不会让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回家。”

    沈啟附和道:“相反的路呢!”

    沈墨:“那我们能一起干嘛?互相抄作业?”

    沈澄宇、沈啟:“……”

    沈澄宇来个灵魂发问:“难道你不能和男生做好朋友?”

    沈啟耿直地会心一击:“那你有找到女生做好朋友吗?”

    沈墨心在滴血:“没有。”

    “那不就行了。”沈澄宇说,“跟我们俩混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呢?”沈啟和沈墨齐声问道。

    沈澄宇一把拉过不上道的兄弟,介绍道:“比如,我可以带你去和其他男生玩,阿啟和女生们也玩得很好,我和阿啟有很多朋友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冬天你种下我们两个朋友,来年春天你就能收获一苹果树的朋友了!”

    沈啟连忙给兄弟捧场:“阿宇你数学下次也能考一百分!”

    欲哭无泪小沈墨抱紧书包:承认吧!你们俩就是想来开后门抄我作业的吧?

    沈啟成竹在胸宽慰沈墨:“放心!我让卉旎带你玩!她肯定听我的,我感觉她可喜欢我了!”

    沈墨突然ptsd:……这就不了吧?我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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