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宝接到白琅电话的时候正和牡丹在电影院。

    他第一次听到大佬这么慌了神的声音,似恐惧似恳求,说李软软失踪了,请他帮忙一起找找。

    于家在锦城势力不小,等他安排完人手,才发现牡丹一直在旁边安静得不似平常,脸色发白。

    “你怎么了?”他过去握着她手。她的手也格外冰凉,还在神神叨叨算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于小宝唬一大跳,连叫她名字。

    “凤凰垂翼,嘶鸣西方……公主在西边,走,往西边找!”牡丹激动地喊出来,脸色愈加苍白,眼睛还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你,你怎么知道?”于小宝震惊地看着她。

    牡丹闭目冥思,脑子里的画面从模糊到清晰。于小宝还在喋喋不休地问她,她大吼:“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信我!”

    “……废弃工厂……通井大道……金杯5877,停在池塘边……”

    牡丹说一句,于小宝跟着查一下,通井大道那边以前是个工业区,废旧的工厂不可胜数,于小宝把关键信息散播出去,焦急地等着反馈。

    虽然他很纳闷牡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毫不质疑她的话。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他也隐约发现牡丹和正常人不一样,有时候神秘,有时候邪乎,有时候又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现在她又凭空断言李软软的位置,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越来越觉得他这小女朋友诡异得狠。

    最邪的是,还真让她给说中了!通过监控显示,半个多小时前,还真有一辆车牌尾号5877的金杯从市里驶上通井大道。金杯一路往西开,到了野杉湖附近失去了踪迹。

    野杉湖沿岸确实有几个90年代废弃的工厂,平时荒无人烟,监控也不健全。虽然还没找到人,但好歹有了头绪和方向。

    于小宝跟白琅交代清楚,也准备带着牡丹往那边赶。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又先往警察局去了。

    ~~~

    夏天的风飘忽不定,夏天的雨来去无踪。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摇摇晃晃的大窗框砸在铁皮上,发出咣咣的响,紧接着暴雨砸下,稀里哗啦冲刷万物。

    这风雨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屋里的人,罗申看着瑟瑟发抖的李软软,浑浊的眼睛迸发出暴虐的光。他掐住李软软细软的脖子,就像掐住一只无法反抗的猫,他低头啃噬,畅意享受他的美食。

    “不要!”李软软高声尖叫,罗申的触碰让她崩溃,她疯了似的挣扎,一口咬住罗申的耳朵。

    “啊!”剧烈的疼痛来袭,罗申反手给了李软软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他看着自己一手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她的,怒吼:“贱人!”

    李软软已经哭到抽搐,罗申还是不放过她,再次向她伸出罪恶的手,这次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她心神俱震,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没有人能救她了,她绝望地望着那把刀,在心里默默地哭喊白琅的名字。

    罗申狰狞地笑了,残忍地对她施暴,满是恶意。

    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屈辱双重折磨着李软软。

    “给我一刀吧!”她大声哭喊,意识溃散。

    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

    嘭!紧闭的大门轰然倒塌,一个浑身湿透的鬼影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李软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心想事成,她看见了她的救世主。

    “白琅……”她的眼泪更加泛滥。

    鬼影杀气腾腾,一脚踹开呆滞的罗申。

    他抱起他的落难公主,像怕吓着她似的声音低哑无比:“软软,不哭。”

    “你终于来了。”李软软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白琅。

    这句话,这场景,一千年前也发生过。

    刚才抱着必死的心态,脑海中如走马观花,很多被时光掩埋的记忆突然涌现。

    千年前,还是公主的她也曾落难,也曾被人侵犯,也曾命悬一线。

    当年,李软软北上和亲,对象本是西域王世子白瑞,后来途中被白琅所劫,此后一年,李软软被白琅绑在身边,跟着他四处征战,也是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两人感情逐渐升温定情。

    白瑞虽有世子称号,但到底不敌白琅领兵多年的实力,打到最后狼狈不堪。本来就被白琅戴了一顶大绿帽,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白瑞自然急红了眼,不顾一切发起疯狂反击。最后一战,杀人诛心,他动用了所有隐藏实力活捉李软软,准备玉石俱焚。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白瑞撕碎了李软软的衣服,在悲剧即将发生的那一刻,奔袭而来的白琅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小公主,也亲手了结了白瑞的性命。

    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崩溃,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白琅痛恨自己的无能,自此以后更是把李软软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

    他最痛恨、最害怕、最痛苦的事情又一次在眼前发生,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此刻,他就是一头疯魔的野兽,只想撕碎一切。

    他把李软软放到一边,拿衣服将她盖的严严实实,尤其挡住了那双眼。然后转头捡起刀,走向罗申。

    “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你,你别过来……”罗申骇得语不成句,连连后退。

    回答他的是腿上一刀。

    “啊!”他发出痛苦的吼叫,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白琅跳到他身上,开始暴虐地挥拳,拳拳到肉,他要他一点一点痛苦地死去。

    罗申从大声哭喊到无力挣扎,一下一下抽搐着,无声呜咽,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来,白琅仿若无感。

    罗申在白琅眼中就是只恶心的臭虫,必须捏死。

    警笛声由远及近,于小宝带着警察终于赶到,他冲进来看到的就是白琅疯狂揍人的一幕,罗申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摊死泥。

    白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小宝的呼喊、警察的警告充耳不闻。直到三五个警察冲上前来将他拉开,他失心疯一样的挥拳嘶吼。

    警察没办法,只能暴力制服,那个一向潇洒倜傥的天之骄子此刻被紧紧地压在地上,形容狼狈,可他却毫无察觉,像个疯子一样挣扎,眼里冒着狼光,只想杀人见血。

    毁灭他,拯救他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人。

    不远处的李软软擦干眼泪,扑到白琅身前,推开压在他肩膀的那个警察。

    “白琅!白琅!”李软软抱着白琅的头大喊,试图唤醒他。

    她真的吓到了,第一次见到白琅如此疯狂、丧失理智的样子,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下来。她也趴在地上,温柔地怀抱白琅,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没事了,琅哥哥,我们没事了。”

    白琅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他失神的眼光慢慢聚焦到李软软脸上,过了很久才伸手回抱住她。

    哦,结束了,都结束了。他的软软还在,好险好险。

    白琅从噩梦中抽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蓦地晕了过去。

    ~~~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尸横遍野,白琅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嗓子渴到发不出声音。他看见前面有个穿着铠甲的背影格外眼熟,那人胡乱翻着尸体,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然后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具尸体,白琅走近一看,李软软满身是血躺在那人怀里。

    白琅心中大恸,恍惚间又走进了一座恢宏的宫殿。殿内桌倒椅摔,一片狼藉,外面火光四起,喊打喊杀。白琅看见李软软满脸是泪地站在不远处,她冲他大喊着什么。听不清,他耳中轰轰作响,什么也听不清她说的。

    一个一个的炸药接连爆炸,地动山摇。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倒在血泊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哦,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怀里人的血。李软软死不瞑目,汩汩的血从她的口中身下流出,那么烫,烫得白琅仿佛也要一同死去。

    白琅心像被挖空了一样,痛得跪倒在地。画面一转,是他跪在三清殿中,殿内清旷,只有他与三位天尊遥遥相望。他终于低下了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数声音涌入脑海,压得他匍匐在地。

    “逆天改命已是强求,有些后果总要承担……”

    “因为你,她数次遭难。没有你,就没有这一切横祸,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真的觉得你保护得了她吗?可你就是灾祸的根源……”

    “不信命?人定胜天?你还笃定你斗得过天?”

    “天煞孤星,害人害己……”

    白琅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

    梦中的画面依旧清晰,他大口喘气,良久才恢复平静。环顾四周,原来是他的房间,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最后的画面还停留在李软软抱着他说没事了。

    于小宝听见声响推门进来,看见白琅坐在床上发愣,长叹一声:“你终于醒了!”

    “软软呢?”白琅久没开嗓,声音沙哑。

    于小宝递过去一杯水,拦住他要下地的动作。

    “您可消停点吧!软软她没事,早就醒了,安安稳稳地在医院养着,倒是你,一闭眼昏了一天一夜了,吓死谁……”

    “哪个医院?”白琅速度极快地换好衣服。

    得,眼见是劝不住他休息了,于小宝没好气地说:“市一院。”

    两人赶到病房的时候,李软软正在吃晚饭。詹清一口一口的喂,这次她是真的吓坏了,难得抛下老公儿子,亲自在医院伺候。

    看见白琅大晚上出现在医院,她神色有点复杂。

    一方面,她是看不惯女儿早恋的,但是李建忠对女儿这个恋爱对象是十二分的满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白琅正面打交道,大致一看,小伙子人模人样的,倒还配得上闺女。另一方面,她也是真的感谢白琅。这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女儿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思及此,她难得当了一次开明的家长,愿意给两个孩子留点空间。

    詹清整理好餐具,对女儿交代:“妈妈回家收拾一下,等会来陪你过夜。正好你同学来了,你们多聊会儿。”

    见状,于小宝也识趣地说:“阿姨,我送您下楼。”

    两人走后,李软软委屈地冲白琅伸出手要抱,她今天已经强撑了一天坚强,对每个来看望她的亲朋好友都说没事,其实内心惶惶,那种恐惧与后怕根本不是轻易能消除的。

    只有在白琅面前,她才愿意露出最真实的自己,也只有在他这里,她能得到最需要的安全感。

    “白琅,我等了你一天。”李软软深埋在他怀里,拼命汲取他的气息,“你好点没?”

    “我没事。”白琅小心翼翼地环着她,生怕碰着她伤口。这个傻宝贝,自己都一身伤了,还关心他这个“罪魁祸首”。

    是的,白琅现在已经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他想,或许老道士说的是对的,他才是罪恶之源。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李软软已经进过几回医院了?一次是碰巧,两次是意外,三次四次呢?他不愿意相信命运,但命运却不停给他大嘴巴子,把他扇得不得不认清现实。

    “你呢?还疼不疼?”他亲亲怀里人的脑心,想抱紧又不敢用力。

    “小腿的伤口还有点疼,其他都不疼了。”她眼泪汪汪看着他,忽而又撒娇:“如果你再亲亲我,那小腿也不疼了。”

    白琅最是拿她爱娇的模样没辙,温柔地亲她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格外虔诚。

    他想,如果有地狱,就让他一人下吧。

    命运啊命运,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对这个姑娘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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