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忙着奶茶店的事,这阵子白琅学业耽误了不少,连辅导员都惊动了。

    周一一大早,辅导员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须回学校挨顿训,正正作风。白琅打着瞌睡听辅导员唠叨了半天,最后趁着他去接水的功夫溜了。

    一下楼,真巧,遇到老熟人。

    白琅眯着眼点了根烟,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模狗样的白瑞。

    “早啊白老师。”白琅吐口烟,语气吊儿郎当。

    他现在万事顺意,尤其佳人在怀,再看上一世的老仇人,戾气消散不少。

    相反白瑞看白琅的眼神复杂了许多。从一开始,白琅携带着莫名的敌意而来,他就知道他们气场不合,注定无法好好相处。直到现在,他知道了一些真相后,就更理解了“宿命”这个词,有些人,就是命定的孽缘。

    白琅,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也是白瑞最近才知道的事情,他母亲在时隔二十多年后,终于告知了他的身世,原来白国勋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仅如此,sarah还要求白瑞去争夺白琅的一切,他永远无法忘记母亲那略带癫狂的神色,她不停地说,不断地告诉他,近乎洗脑。

    “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一切,你拿回来,天经地义!”

    最近这段时间,白瑞脑海中一直在重复这句话,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前二十多年平静美好的生活轰然倒塌,他至今还没有完全接受。

    突然再见到这个所谓的亲弟弟,白瑞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点点头,准备越过白琅,不料白琅伸腿一拦。

    白琅:“白老师这么急干嘛?好歹也认识一场,一起抽一根?”

    白瑞:“认识谈不上。我没给你上过课,配不上你一声‘老师’。锦高的实习我也结束了,目前还是锦大的学生,你要愿意以后可以叫我学长。”

    白琅似笑非笑,拍拍他的肩:“学长?呵,最好是……可别是别的什么‘长’。”

    白瑞心里咯噔一下,直觉白琅已经知道了什么。他转身,白琅已经走远。

    出了校门,白琅拨通k的电话:“现在来医院,我拿到了白瑞的头发,今天就做检测。”

    k是他找的私家侦探,查出了不少东西。白国勋不仅和sarah早年有一段恋情,最近似乎还旧情复燃了,正打得火热。但要再深查当年两人的过往和sarah刚出国那几年的经历,突然就断了线索,似乎被人遮掩过,故意让人查不出。

    白琅几乎肯定,白瑞就是白国勋婚前和sarah的私生子,即使这段往事被人掩埋得很好,但等亲子鉴定出来,铁证面前,谁也无法反驳。

    天阴了,风雨欲来。白琅竖起衣领,拦了辆车坐进去。

    他有点无力地想,曾经那些人、事似乎都在慢慢回归,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重来一世,他虽然掌握了先机,但到底是真的重新开始,还是重蹈覆辙?

    世事无常,谁都说不准。

    ~~~

    进入冬月,天气愈发寒冷。

    李软软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冬眠了,最近越发疲惫懒散,尤其是秦衣走了以后,平时上课就剩她一个人,学习都没那么有劲了。

    中午,她去软饮午休,蔫不拉唧地趴在收银台。

    白琅递给她一杯温开水,“怎么了?最近都无精打采的。”

    李软软喝口水,换个姿势面朝白琅趴着,“没什么,就是衣衣不在,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她嘛去了?”

    “马上艺考了,她们考前最后一个集训。”说完她又叹口气,“哎,感觉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奋斗着,只有我,咸鱼一样。”

    白琅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见不得她不高兴的样子,“你也很好啊,那么努力学习,为高考奋斗。”

    “我……就是觉得很迷茫……”李软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大家似乎都找到了奋斗的目标,衣衣努力练舞,白琅现在做生意,可是她除了学习好像没什么方向,有种越学越迷茫的感觉。

    “有种为了高考而高考的感觉,你说,高考完呢?我该干什么?以后我又该干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我都没想过。他们说走到哪看哪,可是这种没有梦想的奋斗挺空虚的……”

    白琅笑,他喜欢软软思考的样子。准确说,他是高兴李软软思绪越来越清晰。他记得老道士说过,李软软的混沌是因为魂魄飞散,随着魂魄的归来,她会慢慢恢复和常人一样。

    白琅能感觉得到,李软软在慢慢开窍,慢慢变好,她的前世记忆也在慢慢恢复,她越来越像前世那个聪慧伶俐的小公主。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美,怎么打扮怎么搭配,你能研究很久。现在那些衣服你还记得吗?”

    听白琅突然的一问,李软软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脑海里长出来了上一世的很多记忆,这种感觉和以前梦中雾里看花大不相同,那些记忆和印象根深蒂固,比如穿衣、吃饭、言行、举止,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你是说那些繁复的唐装?记得呀。”李软软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琅。

    “我看你现在也很喜欢穿汉服,没想过自己做?”

    李软软眼睛发亮,“你觉得我可以去学汉服设计?”

    白琅对她温柔地笑说,“你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我只是给点建议。”

    “我是挺喜欢汉服的,不过以前都是穿着玩玩,如果要说专业地去做……”李软软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专业还挺合心意,“我确实还挺感兴趣的!”

    兴致勃勃地畅想一番后,她又突然丧气了,“可是,我现在才开始是不是迟了啊?设计专业需要艺考,我都没有画画基础。”

    如果咸鱼没有梦想,躺尸也算享受。就怕咸鱼突然有了梦想,却遭遇现实暴击。掐指一算,距离美术联考也就不到两月了,她就算有心报考设计专业,过不了艺考也是白搭。

    白琅比她乐观得多,准确地说他是对软软盲目自信,觉得自家宝贝哪哪都好,一个劲儿鼓励她。于是,李软软就在白琅的“迷之自信”洗脑中投入了艺考大军,当天就报了个美术速成班,开始冲击年底的美术艺术联考。

    李软软底子比别人薄,付出的努力就得加倍,好在她在绘画上比较有天赋,还有梦想的支撑,学画比学语数外政史地有成效得多。

    她这边奋斗得热火朝天,白琅却被打入冷宫,以前学业再忙,好歹每周能见见,现在李软软不是集训就是补课,恨不得个把月都抽不出一次约会时间,比白琅这个当老板的忙多了。白琅当初的一句提点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能怎么办呢?忍着呗,再恋爱脑也得为了两人的未来放清醒。

    12月底,秦衣参加国舞大学专业考试,赵安琥特意飞回来陪她。

    考完当晚,五人小分队终于迎来了时隔半年的首次聚会。

    秦衣为了艺考忌嘴多时,好不容易解禁了,闹着要吃火锅。最后他们选了一家最近在锦城最火的重庆火锅店,去的有点晚,门口的队已经排了老长。

    秦衣让他们在门口等,自己拖着赵安琥去买奶茶。

    上次见面匆匆收场,这两个月两人也没机会深聊,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秦衣好多话想说。她庆幸的是,赵安琥没有被她妈妈吓退,这次还特意飞回来陪她考试。

    “我妈妈上次有没有为难你?”秦衣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先开口。

    商场人声嘈杂,赵安琥没有听清,他低下头,“什么?”

    秦衣看着他日益坚硬的面庞,心里挺不是滋味。以她对她妈妈的了解,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指不定就往赵安琥心里插刀了,而且那晚他不声不响就走了,事后也没有对她提起过,很多委屈和难受肯定自己消化了。

    秦衣突然抱住他,贴着他耳朵说:“赵安琥,对不起。”

    赵安琥顺势搂住她的腰,亲她一口,“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秦衣反驳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缠着你,结果最后还让我妈妈数落了你一顿……那天,她说了什么?”

    问完她又赶紧说:“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进去!更不许因为她就要跟我分手!”她急切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赵安琥抱她入怀,肯定地说:“不会分手,衣衣,永远不会分手,相信我。”

    “好。”秦衣依赖地缩在他怀里。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最怀念的就是他温暖包容的怀抱。

    赵安琥嘴里哄着秦衣,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个角落,他又想到和秦母的那个约定,她说,混不出名堂就永远别娶秦衣。

    后来秦衣又问过赵安琥很多次那晚她妈妈到底说了什么,每次赵安琥都敷衍过去。那些话确实难听,对于一个羽翼未丰又自尊心强的少年来说,无异于踩断脊梁骨。但赵安琥能体谅,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他甚至感谢秦母没有一刀切,至少愿意给他机会。

    这顿火锅吃到很晚,五个人都有点意犹未尽。说是欢庆重聚,又何尝不是离别宴,因为第二天赵安琥又要赶回学校。

    再不舍也有散席的时候,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感慨一番大醉一场,第二天又要奔赴各自的战场。

    赶在春节前,李软软也结束了美术统考。尽人事听天命,她自觉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也就交给老天了。

    小年这天,高三考完试放假。李软软和秦衣总算有时间约个会,自从上了高三,两人鲜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刻。下午她们把书包一扔,相约去美发店做了造型,又去吃了个甜点。晚上直奔时代广场买衣服、吃美食。

    期间,白琅打了一个骚扰电话,大意是女朋友重友轻色,好不容易放假第一时间不找男朋友,简直可恶。李软软割地赔款哄了十分钟才哄好这个醋包,惹得旁边秦衣白眼不断。

    “我说你俩这热恋到底有没有个期限啊?天天这么黏稠不腻吗?”

    “不腻啊。”李软软笑眯眯地舀一大勺冰淇淋放入嘴里。

    秦衣酸了,她看看手机,中午发出去的信息现在还没有回复。赵安琥平时训练不允许带手机,所以联系不上是常态,她早就习惯了,可是今天直面别人的恋爱,突然就觉得好苦。

    “哎!”秦衣闷了一口酸奶。

    李软软知道她这是想赵安琥了,笑着安慰她:“赵学长不是快回了吗?整个春节呢,够你腻的。”

    “说的也是。”秦衣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有了期待瞬间又充满斗志。为了美美过春节,她一口气订了六七套冬装,两人逛到商场关门才尽兴。

    今晚秦家安排司机来接,阿宗看两位小姐都有点疲乏,特意将车开得平缓。

    驶出地库的时候,一条大狗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突然窜到车前,幸亏是开得慢,不然车轮子就压过去了。一个急刹,吓人一跳,秦衣和李软软探出头,路灯浑浊,她们看见地上一团奇怪的黑影。

    “这是怎么了?”秦衣问。

    “没事,小姐别怕。突然窜出一条狗,我下去看看。”阿宗说完下车,皱眉看着车前发抖的狗。

    秦衣和李软软不放心,也跟着下车,然后就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令人作呕的场景。

    一条毛发稀疏的大狗,四肢扭曲地蜷在地上,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仔细看,身上参差不齐的毛发之间还有化脓的伤口和大大小小的伤疤。眼睛一只闭着一只睁着,睁着的那只还艰难地半眯着,警惕地看着围过来的人。

    “啊!”李软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语带哭腔地问:“这是我们撞的吗?”

    “不是,没有撞到。”阿宗顺着血迹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秦衣胆子大一点,她试探着走上前,仔细看它的伤口,再出声已经带上了怒意:“这狗怕是被虐待过吧。这明显是烫伤和划伤。靠!哪个人渣!”

    “天太晚了,我先把你们送回去。”阿宗准备把狗拖开。

    “那这狗怎么办?!”秦衣瞪着阿宗。

    阿宗抿唇不语,他没想找那么多事,人各有命,何况是条流浪狗。

    “去宠物医院!”

    秦衣脱下大衣,二话不说去抬狗,李软软赶紧蹲下来帮忙。身受重伤的大狗仿佛知道自己碰上了好人,眼神不再充满警惕,反而可怜兮兮地吐着舌头。

    阿宗头疼,两位小姐同情心泛滥,也不看看几点了,尽给他找事。

    他们找了一家24小时的宠物医院,经过医生的看诊才知道,这条狗伤得比看上去还重。

    明明是成年金毛,却饿得体重不足50斤,严重营养不良。更可恨的是,它的四肢有三肢都被人为折断,不仅膝关节韧带断裂,髋关节也被重力击打,粉碎性骨折。医生都难以想象它是如何行走逃出来的。

    外伤除了重器击打,还包括烟头烫伤、尾部被火燎、三处割伤,还有严重皮肤病。至于内伤,还得经过化验才知道具体结果。

    医生沉痛地说:“伤势太重,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能活多久,很抱歉,可能不太如意,我们只能说尽力……”

    一句话,两个小姑娘瞬间哭了出来。

    她们站在手术室外隔着玻璃看金毛,可能是感觉到了,本来已经睡着的金毛,挣扎着抬起头,冲着她们吐舌头,冲着她们笑。

    李软软哭得更厉害了,秦衣手抵着玻璃,用力捏拳,“报警!我要报警!这是虐狗,我一定要抓到这畜生!”

    “嗯嗯,我们去报警!”李软软有力附和。

    “……”阿宗头痛欲裂,夫人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了,催小姐赶紧回家。现在已经过了午夜12点,俩小祖宗又闹着去报警,今夜何时能结束?

    深夜的警局依旧灯火通明,阿宗带着她俩走完流程,又去录笔录,又去调监控。

    这种案子如果没有现场抓住犯罪人,一般很难破案,再加上监控难查,商场附近的监控翻了个遍,只看到了金毛的些许轨迹,根本没有抓到施虐视频和可疑人员。可以说白折腾一通。

    秦衣和李软软垂头丧气,阿宗客气地和值班警察打好招呼,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人迎着清冷的月光走出警局,谁也没说话。

    “警察!我要报案!有人虐杀动物!”

    一声暴呵响起,三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娇小的姑娘手提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冲进警局,她利落一扔,那人“啊”地摔个四脚朝天。

    李软软正觉这小姑娘眼熟,就听她说:“我叫牡丹,实名举报这人虐猫!”

    她说完,回头冲李软软娇俏一笑。

    又见面了,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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