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溪城的春日清晨,一如既往的热闹。

    主宰着一城命脉的武仙河在明媚的春日里潺潺流淌,虽然河面看似波澜不惊,但若行船,必能感受到其中奔流不息的汹涌暗流,正如同这个近年来备受关注的南疆小城。

    这条以传说中曾经飞升的仙人命名的河流,绕过大半个城郭,在外城西北角处轻巧的拐了个弯,长年累月下来,冲刷出了一个极其适合停船的港口。

    随着四十年前西漳府被纳入修仙世家明洲温家麾下,这个原本在西漳府城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因着地理位置优越以及盛产有助于灵台澄明的回心草,一下子汇聚各方势力,多年发展下来,如今无论是在西漳府城还是温家所掌控的明洲都颇有名气。

    今日的浮溪城,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只是在这份嘈杂中,多少还残留着一些前几日春雨夜里的血腥与惊怖。

    和城里的人间烟火气与热闹相比,整个浮溪城运转的核心西陵港口从大清早开始,就已经被掌控航道的乌鲤会全面戒严。

    作为近几十年来各方势力的兵家必夺之地,西陵港口的掌控者几经易主,伴随着掌权者的更迭,在整个浮溪城都留下了不少腥风血雨的传说。

    但这些传说截止到十年前,被一个横空出世的组织全部改写。

    乌鲤会,一个最初不被任何人所知晓的小帮小派,刚刚出现在浮溪城时,是许多地头蛇眼中的一个笑话,但在十年前某个狂风暴雨大作的雨夜,乌鲤会力压各方群雄成功登顶巅峰后,伴随着绵延不绝的大雨留下的,除了满城盘桓不散的猩红血气之外,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与无限恐怖。

    至此,浮溪城只剩乌鲤会一个声音与主宰。

    在那个盛夏的雨夜过后,民间诸多暧昧不清的传闻也开始迅速流传,据说站在乌鲤会背后的是上界的修仙世家明洲温家,因此,虽然浮溪城不过是个南疆小城,诸多繁华里也留下了一些足迹与踪影。

    被武仙河冲刷出的西陵港口位置极其优越,航道上此时挤满了庞大的行船队伍。

    对往来客商们来说,如果不是碍于乌鲤会残酷狠辣的手段和对方背后近年来声势浩大行事愈发嚣张的温家,他们并不会轻易妥协。

    但既然头已经低了,寻着机会苦中作乐也是常事。

    此时,看着码头上那些神色凝重满面戒备的乌鲤会成员,心怀好奇的不免多打听了两句,“今天这动静够大的啊,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了,这是出事了?”

    有消息灵通的悄声搭了两句话,“我表哥的二姨的妹夫的大侄子在深春巷做事,听那头传出来的消息说,好像是这两天抓出了个和人内外勾结的叛徒,乌鲤会要处置叛徒杀一儆百,你说这动静能小吗?!”

    “原来是这样,乌鲤会收拾叛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封锁整个港口搞出这么大动静,我看这叛徒的位置低不了。”

    “谁说不是呢?”有人插话道,“我听说这次是‘刀婆’动的手,能劳动这条疯狗,这事情能小到哪儿去?”

    “刀婆”这个名号一出,众人瞬间心领神会,彼此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居然是母夜叉动的手,那估计要不了多久,深春巷的通天杆上就要再多一颗人头啦。”

    “谁说不是呢,大家擎等着吧,我听说乌鲤会最近要有大动作,说不得咱们困在这边还能看上一场好戏。”

    “你是说之前传言的上界那个暗拍会?不是说不知真假吗?我看十有八-九是个传言,就算真要搞拍卖会,那也不能是在浮溪城啊,虽然如今浮溪城是有点名声,但那也只是和其他小地方比,暗拍会的背后可是修真界,那是什么排面上的势力,会愿意来咱们这个小地方?我看这就是外面放出风声来混淆视线的,谁知道今年地方到底定在哪儿。”

    “说不定呢?这世上意料之外的事情多了去了,天资纵横如温家那位天之骄子,如今都还陨落成了废物呢,这赌上一把也不费什么功夫。”

    “真成废物了啊?我怎么听说如今温家正集全族之力寻找天材地宝替那位疗伤呢!”

    “举全族之力?不知你是哪里听来的假消息,我有相熟的人在温家麾下做事,听说啊,我只是听说,温家已经放弃那位了,彻彻底底的……”

    “难怪今年搅混水的人这么多,有这么多好戏和乐子,谁不愿意凑个热闹……”

    徐徐吹来的春风搅乱了武仙河波光粼粼的河面,各式各样的窃窃私语中,零零散散的桃花被吹向了深春巷。

    深春巷是乌鲤会的总部所在地,说是巷,其实占据的面积极大,多年积累下来,已经极具堂皇气象。

    今日是十五,按帮规是三月一次的五个分堂主回总部述职的日子,因此,此时总堂的忠义厅里,诸人早已就位。

    只是,本该坐满五个堂主的位置,此时只余下了四人,且人人面色不佳,眼神时不时落在那空缺了第五人的座位上,神情复杂。

    和恭恭敬敬坐在下首的几位分堂主相比,坐在主位听心腹汇报港口运营情况的老会首就显得悠闲自在极了。

    他面前摆着一杯价值千金的明心茶,在袅袅升起的水汽中,不紧不慢的转动着手中的两颗石球,碰撞声中,愈发显得此时的忠义堂沉闷安静,唯余心腹言语清晰的汇报声。

    直到汇报结束,老会首才施施然抬了眼,看向在座下属,缓缓道,“最近大家事情做得还不错,咱们还是照老规矩,论功行赏。”

    “至于老五的事,我会让刑堂给出交代,其他的话我不多说,这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日子也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大家心里有章程就行。”

    老会首既然发话了,在座人等自然顺势接话,连声应好。

    和在座这些尚且年轻健壮的分堂主比起来,老会首已经垂垂老矣,可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再慈眉善目,众人也不会忘记这个垂暮老人是如何靠着毒辣手段与深沉心机彻底掌控了浮溪城的。

    然而,多年过去,这种畏惧之心早已随着时间渐渐淡却,但偏偏,这老头子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疯狗,只要有这条疯狗在,他就能真正压制得众人抬不起头翻不了身。

    老五的外心显然生得太早了,他还是低估了这条疯狗的危险性,所以,如今只能拿自己的头祭了刀婆的那把断头刀。

    想起老五被挂了通天杆的下场,众人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老会首身后。

    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一个女人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同她怀里抱着的那把黑色断头刀一样,看起来粗苯壮硕,毫无半分美感。

    即便那张脸此时隐在阴影里,在座和她打过多年交道的人也很清楚那是怎样一张脸。

    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无论是杀人之前还是杀人之后,都不会有太大波动,除了那个占据了大半张黑脸的紫色胎记,这张过于丑陋且让人畏惧甚至会夜里惊梦的脸,谁都不会多上三分耐心仔细去看。

    “姝儿啊,”众人离开前,听到老会首又用这个私底下不知被人嘲讽鄙夷了多少次的名字去唤刀婆,“这次你又立了功,怎么样,想好要什么奖赏了吗?”

    金姝目光动了动,看向老会首,拖着步子慢慢往外走的众人瞬间竖起了耳朵,然后,听到那个一如既往沙哑的女声道,“我想要个漂亮男人。”

    这话一出,像是沸水落进滚油里,炸出了无数动静。

    老会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们姝儿也到了欣赏男人的年纪了!好好好,义父给你找,不管是倾心阁的鹤公子还是缠枝楼的云霄,只要你看得上眼的,义父全都给你找来!”

    无论是倾心阁还是缠枝楼,都是浮溪城中十分有名的花楼,只不过是专供女客赏玩,鹤公子和云霄正是其中两个最出名的招牌,听说容貌十分出众,备受女人追捧,迄今为止尚且没有能顺利攀折这两枝高岭之花的女客。

    但老会首今日这话一出,大约今晚,这两人就会出现在金姝的床上了。

    一时间,无论是作为同僚还是作为敌人,众人都有些牙酸。

    果然是丑人多作怪,偏爱捡那漂亮的糟蹋,也不知道那两位若是知晓自己被送给刀婆的下场后,会不会更愿意直接从倾心阁顶跳下来摔死,也省得夜里被这个貌若夜叉的丑女人吓死或者无情蹂-躏。

    被众人腹诽鄙夷的金姝,面对老会首给她的赏赐,只微微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不够漂亮。”

    四个字,简单明晰,干脆利落。

    老会首瞬间明了了这个义女的意思,“你看不上?”

    金姝点了点头,“我只要最好的。”

    闻言,老会首略微思索了下,考量过后,微微笑了,“既然如此,正好有机会,那义父就带你去见见世面,至于能不能抢到最好的,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

    于老会首而言,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当然值得最好的奖赏与供奉。

    至于其他知晓城内暗拍会消息的堂主们,除了羡慕嫉妒金姝的待遇之外,不免也心里腹诽了老会首的奸诈。

    如果知晓当年随手一救,就能给自己换来这么好用的一把杀人刀一条护主的疯狗,谁会不愿意伸一下手呢?

    举手之劳,换来如此丰厚厚重的回报,当真是世上最划算的一笔生意了。

    怀里的刀,一如当年,冷如冰雪,锋利无匹。

    阳光下,金姝那张黢黑的脸和紫色的胎记,随着她微微眯眼的动作,愈发显得丑陋。

    在周围人畏惧惊恐乃至厌恶鄙夷等诸多繁杂视线中,她缓缓抬脚,跟在老会首身后去往暗拍会。

    在那里,有一位据说风姿与美色无双的落魄男主,正等着她去强取豪夺。

    她,当真是,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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