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和父母从外面吃完饭到家。

    他跟在两人身后进门,刚在玄关处换好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后,他淡声道:“我先上去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径直就往楼上走。

    韩丽媛盯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有些疑惑:“……这小子,怎么感觉神神秘秘的?不会是瞒了咱们什么事儿吧?”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心里没点儿秘密,能有什么大事?”

    沈严踱步进客厅,浑不在意的说:“别瞎操心了。”

    “那倒也是……”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微微叹气道:“我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还不是叫上回的事情给吓怕了……”

    说到这,两个人忽然都有些沉默。

    不知过了有多久,男人缓缓地开口:“那时候的事,以后别再提了。”

    韩丽媛抬起头看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

    李易然站在包厢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还以为沈耽在忙。

    刚放下手机准备挂断,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连忙将手机举在耳边,“喂?沈耽?”

    对面的人低低应了一声。

    “你终于接了……我还以为没戏了呢。”李易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安心下来。

    “嗯,什么事?”

    “自然是天大的事。”

    走廊上隐约传来包厢内的唱歌声,李易然倚在墙边,听着高低起伏的旋律,笑弯了唇。

    “……我想你了。”

    对面骤然安静下来,她屏住呼吸仔细的听,试图透过手机捕捉他情绪中任何细微的变化。

    然而等了半晌,除了能隐约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李易然心下失笑,也不知道沈耽这谜一般的沉默,算是好的反应还是坏的反应。

    又或者说是……没有反应?

    好在她平时已经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如今遇到,不仅不会觉得泄气,甚至还使调戏他的冲动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心里这么想,行动上自然也就照着做了。

    “怎么不说话?”李易然兴致盎然地问:“难不成被吓到了?”

    沈耽静默一瞬,低声道:“……没有。”

    “那你想不想我?”

    “……”

    “嗯?想不想我?”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李易然感觉自己现在格外兴奋,脑袋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点儿也不嫌害臊。

    就连说话时,语气里都带着不同以往的腻歪和娇嗔。

    “……说啊,到底想不想我?”

    她穷追不舍,似乎非要逼他说出个结果不可。

    电话对面的沈耽微微蹙眉,显然察觉到了她今日的不同寻常,犹疑了几秒,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

    “你站门口干什么呢?喝多了?”

    李易然刚想接话,就听见陈南好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伴随着他走出来,包厢的门也完全敞开,巨大的音乐声毫无阻挡的从屋内传出,一阵一阵地刺激她脆弱的耳膜。

    她微微偏头,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吵闹。

    陈南闭上嘴,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还相当有眼色的带上了门。

    没了那些喧嚣的声音,走廊里霎时安静了不少。

    李易然想了想,捏着手机朝前走。

    以防万一,她还是离远些好,免得打扰别人出来放风。

    “稍微等我一下……”她边走边对电话里的沈耽交代,然后在距离包厢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脚,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轻声道:“好了,现在吵不到了。”

    对面的人没接话,只留给她一片寂静的空气。

    李易然疑惑了一瞬,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回答他刚才问的问题,连忙道:“哦,我在k——”

    “那是谁?”

    他声音低沉,突然发问,打断了她的话音。

    “啊?”李易然懵了一下,被他这骤然冷下来的嗓音搞得莫名其妙,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确定地开口:“……你说陈南?”

    陈南?

    听见这个名字,沈耽下意识觉得熟悉,然而沉思了许久,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几秒之后,他眉头紧锁的问:“……谁?”

    “……”李易然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的说:“初中的班长陈南啊,你忘了?”

    她一说到初中,沈耽就想了起来,顺便还回忆起了前几天有人找他参加同学聚会的事情,两厢综合,便对现在的情况大概有了数。

    谁知刚要应声,就听见她说:“就是初中跟我关系挺好的那个!”

    他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下,转而扬声回:“你初中关系好的男生多了去了,我哪记得住?”

    语气不辨喜怒。

    “……”

    李易然喉头一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想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下玩脱了吧?

    怎么救场?

    她暗自懊恼,飞速思考可行的对策,却始终都没有结果,

    “怎么不说了?”

    见她迟迟不回话,沈耽笑了一声。

    李易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办法,干脆不再挣扎,坦白地承认,“我当时确实是有点野……”

    他淡定的“嗯”了一声。

    言简意赅,却又毫不留情。

    “……”

    李易然咬牙忍了忍,无视他继续说下去,“但朋友和男朋友,我还分得清……最起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绝没和别人暧昧过。”

    “我知道。”沈耽说。

    她讶然,“你知道?”

    “嗯。”

    那些年,他每天都在看着她,很多事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

    李易然显然没想到沈耽会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竟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正在踌躇时,忽然听见他道。

    “……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她蓦地僵住。

    沈耽的声音虚空而飘渺,仿佛一吹就会飞散的柔软羽毛,若有似无地拂过耳边,落在了她跳动的心上。

    轻轻柔柔的,带着令人战栗的痒。

    他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毫不掩饰地撕开过往的伤疤给她看。

    坦然又直白。

    让人哑口无言。

    李易然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呼吸间都泛着难言的酸涩。

    “对不起……”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轻声道,“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过去的一切不能重来,你因为我而受的那些伤害也不会消失……可尽管这样,就算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奢望……奢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弥补……”

    “我从没想过要你弥补。”沈耽说。

    “是啊……”

    她颤着声喃喃自语,唇边挂着嘲弄的笑,“可能是老天爷都替你不平,才故意惩罚我,让我现在这么喜欢你……喜欢到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我厚颜无耻,也不想放弃……”

    ktv里的环境并不算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嘈杂,可李易然的心却在这样的情况下,逐渐变得宁静起来。

    “沈耽。”

    她忽然极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当初我若是真的那么讨厌你,你就是对我再好,也不会有机会的。”

    沈耽呼吸一滞,手指不由得捏紧手机,“……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那时其实是对你有好感的。”

    她微微勾唇,笑容有些苦涩。

    “分开这两年,我时常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渐渐发现了一些自己当初没能注意到的事……比如在那么厌恶你的情况下,以我的性格,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若是单纯为了折腾你,方法多的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专门搭上自己?”

    “……只因为一个人对我好,就草率地跟他谈恋爱这种事,根本不像我会做的。”

    “那些曾经我自以为合乎情理的理由,现在想想,其实压根就讲不通,只不过是当时的我没意识到罢了……”

    沈耽听着她的话,心乱得厉害,默了半晌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她笑,“不知道,只是忽然很想告诉你。”

    他噤声不语,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微妙。

    李易然背抵着墙,垂下眼眸,“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这两年……”

    “没有。”

    他答得飞快,似乎连想都没想。

    李易然轻叹一口气,也不强求,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开始聊别的。

    “说起来,因为一直被打断,我好像到现在都没回答你我在哪儿,但我觉得你应该猜到了吧?”

    “ktv。”他压下混沌的思绪说道。

    “不对。”

    不对?

    沈耽拧起眉,刚才那么大的音乐声和歌声,怎么想都应该是ktv没错,怎么会不对?

    难不成……是酒吧?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她说:

    “在你第一次亲我的地方。”

    “……”沈耽怔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敛下心神,镇定地回了一句:“哦,你甩我的地方。”

    “……”

    李易然有些无奈,“你这人……就不能想点好的吗?这样我多尴尬。”

    沈耽挑眉,“你尴尬关我什么事?”

    “……”

    闻言,她识趣的闭上了嘴,心道不愧是他,真是一点都不给人面子。

    感觉到对面的人吃瘪,沈耽唇角微勾,“还有事吗?”

    “有。”她答得干脆。

    “讲。”

    “你到底想不想我?”

    “……”

    几秒钟后,李易然满脸黑线的看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骂了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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