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三月,尽管已经过了立春,但天气依然寒冷。新年的热闹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人们又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生活。

    寒假到了最后几天,往往是补作业效率最高的时候,因而街上的学生很少,偶尔有两三个,讨论的也无非是关于开学的事情。

    李易然站在奶茶店里,听着排在前面的两个女生抱怨这次假期的时间如何如何短,作业又是如何如何多。

    想了想自己,不由得觉得想笑,整个寒假,除了必要的出门之外,她几乎都呆在家写作业,因而不觉得假期很短,反而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李易然?”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李易然回过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女生。

    她衣着潮流,脸上带着略成熟的妆,看到李易然的瞬间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怪异起来。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李易然微微一笑,权当打了招呼。

    见她有些疏离,女生突然热情的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难得现在碰到了,要不要一起聚聚?”

    “我们很久没一起玩了。”

    她的眼里都是期待,看起来十分真诚。

    可惜也只是看起来

    “不用了。”李易然客套的笑了笑,然后借着拿奶茶的机会,不动声色的拨开她的手,“我还赶着回去,就不用麻烦了。”

    说完,拿着装好的奶茶,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丝毫没给情面。

    林薇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不屑的冷哼:“嘁,装什么清高。”

    李易然喝着奶茶慢悠悠的晃回家,看见老爸老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等她。

    她换上拖鞋,疑惑的走过去,“怎么了?”

    向琴亲昵的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然然,你想不想转学?”

    “是这样,我和你爸都觉得,你现在的成绩完全可以去读更好的学校,发展的空间也会更大,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见她一直不说话,向琴以为女儿是不愿意,刚想说没关系,不想转就算了,却冷不防看见她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语气格外认真:“但我想自己选学校,可以吗?”

    向琴松了口气,她心里自然是希望女儿能转去更好的学校,但又怕她熟悉了现在的环境心里不愿意,现在得了保证,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自然由着她去,“行行行,你自己选。”

    她唇边带笑,心情却有些复杂。

    这下,作业可都白写了

    回到房间后,李易然从锁着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直藏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初中的毕业照,她的视线略过笑得灿烂的自己,落在后面几排的一个少年身上。

    男孩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细瘦的胳膊,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阳光照在他清秀俊俏的脸上,整个人都泛着一层温柔的光,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这样的男孩,却近乎卑微的喜欢了她三年,那时候的她叛逆,任性,脾气又差,仗着自己有几分漂亮,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李易然对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中招考试结束后的班级聚会。

    那天,他们班包下了ktv里最大的豪华包间,同窗三年的同学们整夜都在狂欢。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升学的压力,对未来的期待也远远大于分别的感伤,只是单纯的为毕业感到兴奋,觉得自己离成为大人又近了一步。

    她和班里的男生关系一直不错,因而当男生源源不断的过来跟她喝酒时,她都潇洒的照单全收。闪烁的灯光下,沈耽沉默的坐在旁边,和她紧紧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尽管她一向都属于能喝的,最后也不由得喝的有些头晕,于是从厕所出来之后就站在拐角的走廊里,想清醒一会儿脑袋。感觉差不多时,她准备回去,却冷不防被人堵住了路。

    几乎瞬间,李易然就知道对方是谁。

    她皱着眉抬眼,有些恼怒。

    “你干嘛!?”

    沈耽伸出手挡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她看,语气少有的认真。

    “你喝太多了,晚点再进去。”

    “没事,你别管。”

    他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丝毫不让步。

    那几天李易然心里也憋着事,正烦躁的很,看他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再不让开,就分手!”

    面前的人明显僵了一下,果然没多久就让开了身子。

    她冷冷的瞥他一眼,抬脚就往前走,还没走几步,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攥住,一股大力扯着她进了旁边一间没人的包间。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被抓着手狠狠的压在门边,眼前漆黑一片,手上和背上传来阵阵疼痛。

    她哪儿被这样对待过,于是张嘴就骂:“你他妈给我滚!”

    房间很暗,身体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李易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打在耳边。

    “你到底有没有心!?”

    “折磨我你很高兴是吗!?”

    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隐藏不住的怒意,在昏暗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的火气也上来了,说话都带着刺:“对,我没心。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简直浪费你的青春,我们本来就不合适,早点儿散伙,你也少点儿痛苦!”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眼眶微红,整个人都急躁起来,“我从没觉得”

    “可我是这个意思。”

    李易然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在乎,“已经够了,真的,我们在一起这几个月,彼此都很痛苦不是吗?与其这样”

    他突然低头吻上她的唇,牢牢的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禁锢住她的力气很大,几乎不给她任何能反抗的机会,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不太温柔的的吻。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他吻的很青涩,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将唇狠狠压在她的唇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把她抱进怀里,嗓音低沉,“你不要总是上纲上线。”

    她冷淡的推开他,看着他泛红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沈耽,我要分手。”

    “别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他扯出一抹笑,想要上前拉她,却被她冷着脸躲开。

    “今天过后,我们就当陌生人,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发信息,我不会回复你的。”

    沈耽的脸色发白,嘴上却挂着嘲弄的笑,“你把我当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黑色的眸子灼灼的盯着她,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哪怕一次,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不答,始终沉默。

    半晌,沈耽突然笑了,“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对吗?”

    懒得跟他纠缠,她转身想走,刚扶上门把手,就听见他说:“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彻底完了。”

    “绝对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她心中好笑,毫不犹豫的拉开门,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那天之后,李易然再也没见过沈耽,只偶尔一次听林薇提起,他去了江城联高。

    那是江城市排名前三的学校,师资力量强大,但高中部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从本校初中直升上来的,留给外校学生的名额很少,对分数的要求也极高。

    同样的分数,上排名第一的江城一中都绰绰有余,傻子才会舍近求远去那里。

    沈耽就是那个傻子。

    李易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沈耽去了哪儿,她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浑身轻松,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

    后来上了高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她明白了很多事,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开始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独来独往。人静下来了之后,就能沉下心看书,也感受到了乐趣。于是她每天都认真的读书学习,有时候甚至废寝忘食的从清晨学到半夜。

    一开始,她还只是偶尔会梦到沈耽,可到了后来,就连白天闲暇时,也会时常想起他。想起那时他为自己做的种种,想起他的温柔和纵容,也想起他们最后的不欢而散

    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每每想起这些过往,都令她心痛的难以入眠。

    感情结束后,在漫长的时光里念念不忘的,往往是有亏欠的那一方。

    以前,李易然不信,如今,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

    她承认,自己后悔了。

    所以当父母问起要不要转学的时候,她顺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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