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留给她尴尬或害羞的空间，便推着她出了医院上了车。
总裁完全不是清闲的岗位，他每天的事情都堆积如山，出现计划外的变故，他就得压缩其他的时间去处理。
上车后，他就一直拿着平板在办公，时不时地还要接打电话。
他的归途和来时，也是两个状态。
所以叶昔归即使想再问他点什么，也没那个契机再开口了。
算了。
他们本来就已经说不清了。
但自这天之后，叶昔归的店里却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
每天都会有穿着商场制服的员工来店里买咖啡。
最开始是十来个，一周之后，买咖啡的人就变成了一天几十个。
嘉仕这个商场说小也不小，各种员工加起来也有小两百人，最离谱的是连保安队长都来买咖啡。
叶昔归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她在总裁办和池嘉木牵手，并且还非常一家之主地带走了他，这件事已经在他们嘉仕内部传开了。
一传好几天，到现在的版本已经是：池总的未婚妻是余温咖啡的店长。
咖位一天比一天升得快。
再过一周，她可能已经和池总有两个娃了。
“日理万机的池总，您不管管吗？”池嘉木晚上进店等她下班的时候，叶昔归直接质问八卦的另一当事人。
池嘉木撑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你想我怎么管？”
“就说我们……”叶昔归卡住。
不对劲。
池嘉木帮她把后半截说了出来：“我倒是可以在内部系统发个声明什么的，说你和我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并不是未婚妻。”
叶昔归连忙摆手：“那这不就等于官宣了吗？”
池嘉木憋笑：“是啊。”
叶昔归怂怂地说：“那还是算了。”
不料池嘉木却得寸进尺，撑着吧台往前凑了一些：“我这个效应给你带了那么多生意，打广告都未必这么管用，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
叶昔归内心惊叹真是好大一张脸。
嘴上却说：“是是是，谢谢您！”
池嘉木仍未满意：“就口头上？”
叶昔归眼珠一转，拿过刚做好的咖啡：“那送您一杯美式，物质上感谢一下。”
池嘉木手一抬，手腕贴着她的手背，将杯子按了下去：“谢了，但我晚上不用加班。”
“那你这个身价找我要物质感谢，是不是过于资本家了呢？”叶昔归直接摆烂，“你上次还欠我个谢礼，不如就抵了吧。”
“那不行，我都准备好了。”
叶昔归眼睛一亮，笑容放大：“是什么？”
池嘉木伸手戳了下她额头：“过两天给你。”
他继续说：“要不给嘉仕的员工设置个内部价吧，比如凭工牌来买打八折？”
叶昔归啧了一声，没立即说话。
池嘉木又解释道：“我们的基层员工，拿的也就是这个行业常规的工资，肯定不能做到日常来消费。商场的消费也普遍高一些，嘉仕一直都有员工凭工牌可以半价消费餐饮娱乐的福利，这家商场我们现在也正在谈。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可以出一个针对员工的计价单，商场方每季度会补贴差额的70％给商家。”
叶昔归抬手阻止了他：“我不。”
池嘉木愣住。
正当他脑子里疯狂转b方案的时候，叶昔归冲他比了个手势：“我打六折。从明天开始。”
惊喜来得太突然，池嘉木一把握住叶昔归的手：“成交。我代表嘉仕全体员工感谢叶老板。”
叶昔归没有抽回手，抬起另一只摆了摆：“好说好说。”
“这次怎么这么好说？”池嘉木又接了一句，“之前还拒不合作，甚至不想让我进店消费。”
“你这次又没让我撤店。”叶昔归笑道，“不涉及这种问题，我整体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
当晚，商场的内部系统叮了一条通知，宣布了凭工牌在余温消费打六折的消息。
全体员工沸腾！
直接忽略掉总裁办发出的最后一句【未来商场还会解锁更多商家的折扣，为员工牟取更多福利】
于是第二天，员工流传的版本变成了——
池总的老婆体恤员工，主动开放员工六折福利，老板娘人美心善yyds！
叶昔归：……
真的会谢谢。
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池嘉木这次一进店，看见叶昔归那一副即将找自己算账的表情，率先举起了双手，无辜道：“先说啊，这事儿我可没有预料到。”
“这下彻底讲不清楚了。”叶昔归哀叹一句，揉揉自己酸疼的肩膀，“今天来的每个人，都是一脸好奇又敬畏地把我盯着，又想和我说话打招呼，又怕我吃了他们。”
“为什么会怕你？”池嘉木问。
叶昔归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我现在是大家眼里的总裁夫人，你说怕不怕？我今天收名片都收了二十张。连霜霜都差点把刀架到我脖子上，问我是不是偷偷结婚了没告诉她。我真是……”
池嘉木神色凛然，伸手：“哪几个人递名片，给我看看，歪心思都动到你身上来了！”
叶昔归下意识将那堆名片盖住：“那不行，给了你，我不是害别人嘛。”
池嘉木无奈：“你哪头的？”
叶昔归无情地说：“顾客就是上帝。不像有些人每天喝我咖啡不给钱。”
池嘉木：……
二人插科打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关门时间。
这中途池嘉木还把余温这个月的流水给检查完了，这个月余温擦着边到了15万，离月均17万的标准还差了两万，但托池总的福，叶昔归现在很有方向。
时间来到10点半，正当两人要关店走人的时候，抱着一摞文件的郑心念推门进来了。
她的黑眼圈和眼袋，眼镜镜片已经遮不住，说话前甚至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谢天谢地昔归姐姐你还在。”她长舒一口气，“现在还能麻烦你做杯咖啡吗，我带回家喝。”
池嘉木很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让她们说话。
叶昔归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做是可以做，可是小郑你需要休息，这么晚喝咖啡可能会睡不着。”
“没事啦我自己知道。还是要麻烦昔归姐姐快点哦。”
郑心念说完后就站到一旁，自己也不知道坐下，除了点单，连基本的寒暄家常都忘记了说，像个机器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副大脑已经超载宕机的模样。
叶昔归给她做好咖啡，郑心念迅速付完款，说完再见就跑了，步履匆匆，去赶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
“哎，那憔悴得……”叶昔归锁上店门，叹气道，“也不知道这样熬了多久了。”
池嘉木安静看着她落锁，淡淡道：“开商场和开店都是这样，你总是能遇见人生百态。高兴的幸福的，还有这种无奈又彷徨的。”
叶昔归深有同感。
她其实已经见郑心念保持这个状态好几天了，她去对面鼎泰送咖啡的时候，郑心念的头一直都埋在一堆数据里，她的工位甚至连咖啡都没地方摆。
因为害怕不小心把咖啡打倒，泼到重要文件上，郑心念都是早上来买一次咖啡，就着早餐提前喝掉。
然后晚上再来一次，有时候是八点多来，在店内一直坐到下班；有时像今天这样，临近她关店才来，要一杯咖啡就匆匆往家里赶，又不知道会熬到几点。
叶昔归也问过她好几次，怎么还没做完，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含糊的“快了快了”。
“是啊，昌川这座城市，水龙头里流的都是咖啡。”叶昔归说。
像郑心念这样兢兢业业的加班人，在昌川其实还有很多，他们的身影藏匿在一间间亮着灯的建筑方格中，也在深夜融进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里。
没人会与他们共情，人人都正在经历。
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可以容下每一个无声的艰辛，也可以让每一份努力都变得微不足道。
—
又过了几天，叶昔归如往常一样收到了鼎泰的订单。
更令人高兴的事是，郑心念还专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郑心念：昔归姐姐，我的工作终于做完啦！我今天也要点一杯咖啡！】
叶昔归高兴地回了一句好。
余温咖啡在鼎泰的名气现在已经从他们金融二部传了出去，其他组的人也开始点了，最多的一次她得送三十杯。
叶昔归很快做好他们需要的咖啡，送去了鼎泰。
她到的时候，郑心念正顶着她的大黑眼圈，站在她们组长秦老师旁边，秦老师戴着眼镜，正在检查她交上去的成果文件。
鼎泰的常客们对她已经熟悉了，见她来了也会热情地打声招呼，等着叶昔归分咖啡。
叶昔归还专门给郑心念带了一块单独包装的曲奇，和一条谷物能量棒，准备送给她。见状打算分完咖啡后，坐茶水台处等一会儿小姑娘。
然而她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秦老师的工位上，传来巨大一声“嘭”。
叶昔归心头一跳，看过的那些猝死新闻一瞬间全涌进脑海，她连忙抬头张望。
幸好，郑心念还好好地站在原处。
秦老师却站了起来。
刚刚那声响，是他拍桌子的声音。
而随着他动作的起伏，他工位上的拿铁被打倒，棕褐色的液体顺着白色的桌面，流淌到笔记本底下，溢出桌沿，流进浅灰色的地毯里，形成难看的污渍。
周围的员工慌忙拿了一盒的抽纸去擦拭。
叶昔归心道不好……这个人又开始了。
果然，秦老师如盛怒的野兽一般，一把薅过郑心念的胳膊，扯得小姑娘猛地踉跄了一下。
他戳着电脑屏幕：“来，你告诉我这个数字是什么？本来应该是十亿还是百亿？小数点在哪，你有没有眼睛？会不会仔细看？这是能出错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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