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25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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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住雨歇, 梵音伏在苏焕钦胸口，无端道：“我不喜欢‘安’字, 想换个封号。”
苏焕钦最喜欢她翻云覆雨后的音色, 清丽中透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软糯与暗哑，悦耳且撩人。他很想让她用这把嗓子唱歌给他听，但这个要求实在太古怪，即使他身为皇帝也难以启齿。
他轻抚着她锦缎般顺滑的长发, 一贯冷淡的嗓音流露着只有特殊时刻才有的温和：“想换成什么？”
韶雪侬刚被送进宫时, 昏迷不醒, 生死难料，苏焕钦封她为安嫔, 必是期望韶雪侬能够度过死劫, 安然无恙。
但梵音不喜欢这个代号。
有人说, 男人贵在守心，女人贵在安分, 但她才不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玩物，她要做红颜祸水，她要让苏焕钦沉湎女色, 让他纵欲成瘾, 伤身折寿，若能使他英年早逝才好。
梵音慢条斯理道：“现有的那些封号，德、庄、和、康, 我全都不喜欢。我喜欢嫦娥奔月的故事, 嫦娥本名姮（héng）娥, 所以我想让你为我新设一个封号，姮嫔，你意下如何？”
苏焕钦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你若是嫦娥, 那朕岂不就成了后羿？”
梵音道：“后羿是射日的英雄，也不算辱没了你。”
苏焕钦道：“你既喜欢，依你便是。”
男人在欲望得到满足时，总是格外慷慨。
蝴蝶扇动翅膀，可引发一场海啸，枕边风虽小，有时却能吹乱天下。
用过午膳，苏焕钦有事要忙，待他离开泠泉宫，梵音去了浴殿。
她已不需要晚柔陪着一起下水，褪去厚重外衫后，她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软烟罗裁成的轻薄纱裙，坐在池边，双足和小腿浸在水里，待适应了水温，才小心翼翼地落入池中。
身体被泉水吞没，双腿化作鱼尾，自由自在地徜徉。
就好比修仙之人可以吸收天地灵气，鲛人也有类似的天赋。梵音只需要以鲛人之躯在水中漫游一段时间，身体就能得到滋养和修复——这是她成为祸水的有利条件之一，另一个有利条件，就是她永远不会怀孕。
俗语有云，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更何况这“地”还有自愈能力。
无论是容貌还是体质，韶雪侬天生就是做祸水的好材料，梵音自然要善加利用才是。
因为白日宣淫，梵音猜想苏焕钦今晚不会再翻她的牌子。
等到苏照夜放学的时辰，她让净棉去侧殿喊他过来用膳，不消片刻净棉便折了回来，道：“娘娘，奴婢刚才撞见绍生，他回来传话，说五殿下去景顺宫用膳了，用完膳便回来。”
梵音道：“知道了。”
独自用完晚膳，梵音牵着晚柔的手，在庭院里散步。
没有连绵不绝的风声，这夜静得让人心慌。
梵音问：“晚柔，天上有星星吗？”
晚柔抬眼望天，道：“无星也无月。自上午下过雨后，天就一直阴着，估计快下雪了。”
梵音道：“我最喜欢下雪了。”
晚柔道：“奴婢也是。”
梵音道：“因为你是冬天出生的吗？”
前阵子围炉夜话，她记得晚柔说她的生辰是腊月十三，刚好还有半个月，到时候她要为晚柔设宴庆生。
晚柔道：“奴婢有个哥哥，比奴婢年长两岁。小时候，每逢下雪天，哥哥就会带着奴婢在院中堆雪人、打雪仗，那是奴婢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梵音猝不及防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想起父亲和哥哥了，因为思念实在太磨人，所以她把他们深藏心底，不敢轻易触及。
梵音道：“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出宫，和家人团聚了。”
晚柔沉默一瞬，低声道：“奴婢不想出宫。”
梵音并不意外，虽然心中有数，她还是问道：“为何？”
晚柔黯然道：“人是会变的。小时候纯善无邪的哥哥，长大后却性情大变，不好读书，不求上进，成日流连秦楼楚馆、酒肆赌坊，父母辛劳半生挣来的家产全被他败光了，奴婢每月寄回家去的薪俸，也都被他挥霍了。日后奴婢若放出宫去，定是要嫁人的，可有一个这样吞金兽似的哥哥，奴婢怎么可能嫁得进好人家呢？女子若嫁错了人，这辈子便毁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待在宫里，自己养活自己，反倒活得更自在。”
古代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梵音无从安慰，只温声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芳葶说她也不愿出宫，最好你们几个都留在我身边，咱们在这深宫中互相作伴，虽不及在宫外自由，可至少不用受苦。”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中却想，即使出了宫，恐怕也难得自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牢笼而已。
晚柔几乎要落下泪来，由衷道：“奴婢入宫八年，从未见过比娘娘更宽厚的主子，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娘娘身边，是奴婢的福气。”
梵音握紧她的手，慨叹道：“但凡女子，同命相连，理应守望相助。”1
晚柔感到会心一击，不由偏头看向梵音。
她们刚好经过一盏铜鎏金螭龙纹宫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绝美的容颜，晚柔竟从她恬淡的神情中窥见一丝悲天悯人之意，动人心魄，仿佛她真是下凡来渡劫的仙女。
“是不是蟾儿回来了？”
梵音的问话令晚柔回过神来，她转头望向影壁的方向，等了须臾，果然看到五皇子和绍生一前一后绕过影壁。
晚柔道：“正是五殿下。”
梵音扬声唤道：“蟾儿，过来。”
苏照夜来到梵音面前，提醒自己不要行礼，垂首道：“儿臣回来了。”
梵音含笑“嗯”了一声，柔声道：“以后你要去景顺宫用膳，只管去就是，不必让绍生特地回来传话，皇宫这么大，跑来跑去怪累的。”
苏照夜乖顺道：“儿臣知道了。”
梵音问：“可有功课要做？”
苏照夜道：“要抄写两篇诗文。”
梵音道：“做完功课早些就寝，去吧。”
苏照夜道：“娘娘金安，儿臣告退。”
随即转身离开。
晚柔注意到，五皇子始终把右手背在身后，转身时又顺势把右手挪到了身前，她直觉有异，可惜灯光昏昧，她看不分明。
待脚步声听不见了，梵音道：“晚柔，等五皇子睡下了，你去把绍生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她不止听力超凡，嗅觉也相当敏锐，刚才，她从苏照夜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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