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无洛穿过一户户狭窄又紧密的低矮土房,来到京郊河畔时,那蓝布女子早已侯在岸上,伸长了脖子不住的往路口处打量。

    见着那深紫衣衫,女子赶忙迎了上来,边拉着他,边着急说道:“陆郎中您可算来了,那人今日好些更严重了些,一直吐着白沫。”

    陆无洛一边宽慰着她,一边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拨了下来。两人上了木帆船,将那蓝印花布一掀,只见里面那张窄小的木架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

    陆无洛放下药筐,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紫黑色的脸庞瘦得已经脱了象,嘴唇青紫,起了一圈白皮。他抬起他的手腕诊脉,诡异的脉象一再告知着他,这人身上的病并非是落水所致这般简单。

    他拎起袖子趴下头,将耳朵放在这人胸膛之上。微弱的心跳声徐徐传来,可除此之外,另一种微小模糊却又强猛的心跳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眼眸微微一敛,抬起了头。

    陆无洛撑着下颚有些纳闷,不愧是京城,这稀奇古怪的病还真是多。没办法,他只好从药筐里拿出了一包药材,递给了那渔家女,

    “这药里我又新添了两味药,虽根治不了他的病,但至少能让他好受点,要是能清醒过来自然最好。”

    许三莲道着谢,忙将药材接了过来。她从蓝布兜里左掏右掏,摸出了两枚铜钱,手指尖在上面摸了两把,这才递向了他。

    “陆郎中,也只有您大发善心肯来为他医治,这钱您就收着吧!”

    “别别别,要说大发善心的人那可得是你,要不是你从河里捞起了他,他怕是早就沉尸在这河床上了。所以要我说啊,真正欠我情的,是他,可不是你。”

    听他这么一说,许三莲只好讪讪收回了手。

    她只是个渔家女,确实没多少钱。自小跟着父亲在这艘木帆船上捕鱼歇息,每到冬季来临,河里快要结冰,父亲便离开京城去了附近小县城里帮工扛活,剩下她一人守着自家渔船里。

    那日,她正在河里浣衣,远远就瞧见了一个人漂在河上,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捞了上来,见他还有些气息,便四处求医治病。只是她拿不出钱来,那些大夫郎中渐渐也不愿再来。最后,是遇见了陆无洛,才把这人的命给吊住了。

    金灿的落阳洒在粼粼的河面之上,碎金浮动,拨乱人眼。陆无洛肩挎着药筐大步离去,一边沉思,一边轻啧了几声,摸了摸下巴,身后的许三莲站在木板船上目送他慢慢离去。

    第二日,处理完账目之事后,李瑾宛这才回到了李府。左右不过是母亲的唠叨哭诉,一边疼惜着她的身子,一边又抱怨着她不该请旨进了那侯府。李瑾宛耐心宽慰,连连保证会照顾好身子,这才被放了回去。

    母亲本央求她回府休养,只是无缘无故非得回府养病,恐怕会遭致闲人猜想议论。她虽说拒绝,但也心知一直待在侯府,诸事操劳,又得防着那梁二婶,属实不是个好安养的地方。

    青媱搀着她正往清雅院内踏入了一步,却见院子里仆人丫鬟聚在一块,一幅惊异模样都往着同一个方向瞧去。李瑾宛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房前的那棵粗大楸树,拦腰折断,直接砸在了房顶之上,瓦片摔落在地,一根房梁木头暴露在了青天之下。

    青媱一声惊呼,赶忙抓了一个小丫鬟问清状况,那丫鬟只说在院内打扫,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回过头来便看见了这一情形。

    碧云走了过去仔细查看,发现那楸树断裂处的内里早被蛀空,许是经不住寒风吹打,这才生生折断,砸在了房顶上。

    李瑾宛深呼一口气,忍着怒火也朝着那棵楸树走去。而这时,一抹矫健身影突然蹿上房顶,周围众人吓得连声惊叫,只见他飞身跃下,眼眸一落,盈盈目光正与抬起头来的李瑾宛撞了个正着。

    荧奚落在了楸树前面,他旁若无人,扶着半截树干,伸长手就往里面掏去,在一片木屑之中,他掏出了一只肥红身子,白长细腿的长虫,足足有他手掌那般肥大。

    李瑾宛看着他这一举动,倒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他时不时闯进自己房间,坐到窗台赏月,不是因为闲散无趣,而是为了盯那棵楸树。原来他昨夜说得“快到时间”,也是在说这楸树的事情!

    没等李瑾宛开口,荧奚倒是先注意到了她阴郁的神色,他拿起虫子朝她脸上凑去,李瑾宛心下一惊,瞪着眼睛,连忙后退。

    他见状轻笑一声,开口道:“多亏了小主人院子里的这棵楸树,不然我这附尸蛊虫还长不到这么大呢。”

    “附尸蛊虫?”李瑾宛皱着眉,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长虫上。听这名字,再看这长相,直觉告诉她,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目光又小心的移在了他的脸上,清俊少年,白皙胜玉,唇红眸黑,如被浓彩点染。他的唇角永远有一抹向上弯起的弧度,仿若他不会怒不会哭,只会笑吟吟地盯着她瞧。

    荧奚似乎心情颇好,他一直注视着附尸蛊虫,耐心地向她解释道:“这是一种很有威力的蛊虫,放入体内,既能救人也能杀人。不过这种蛊虫产卵时易怒又易发狂,所以便将它放入了楸树内,这些名贵木材可是它最喜欢的。如今那只母虫已死,这产下的子虫倒是长得不错。”

    李瑾宛心不在焉的应声两句,她突然意识到那些小恩小惠根本不足以让荧奚感激,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也抓不到他任何软肋,根本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可她若想控制住赤襟卫,让他们全心为自己办事,就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碧云见她蹙眉一言不发,踌躇片刻还是试探性问道:“夫人,不如让奴婢这便派人将房顶修补完好。”

    李瑾宛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轻声回道:“不用着急,这房顶还有院子慢慢修整即可。”

    “可…可这段时日夫人住哪啊?”青媱忍不住插嘴道。

    李瑾宛又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便住在寒水寺内抄经念佛,碧云看管好府里事务,青媱跟着我一块上山,还有你也得跟着一块去。”

    说到最后一句时,李瑾宛的目光直直落在了荧奚身上。荧奚仿若未闻,两只眼睛全钉在了那附尸蛊虫身上。

    傍晚时分,马车滚滚向前行驶,碾碎了一地枯黄落叶,这上山的路程漫长陡峭,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马车不断地左摇右晃。

    虽说入寺修行只是突然想出来的主意,但这背后的好处她也自然是考虑到的。侯府接连两次白事,自住房屋又被树木砸穿,借着安抚亡灵的由头,她打算搬来寒水寺吃斋念佛,手抄佛经,祈愿亡魂早登极乐。而搬来寒水寺,不仅有助于她解毒治病,安养身子,而且离开侯府也能让梁二婶放松警惕,更方便于紫岚行事。

    至于为何特意叫上荧奚,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得个主意,毕竟她管不住那人,他来或不来全凭他自个儿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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