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明天可以陪我出去一趟吗?”

    在瑟瑟埋头专心致志整理绫人小少爷那凌乱的书架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询问。

    闻声,她转回身来,小少爷不知何时停下笔,撑着下巴望向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狐狸,还是没吃饱饭想讨些好东西吃的那种,可惜被瑟瑟喂过的狐狸全都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之后一只一只都躲得远远的,瑟瑟再也没见过它们。

    “要去哪里吗?”她疑惑地问,甚至还有些诧异。

    忙着看往年的记录卷宗的缘故,绫人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连带着瑟瑟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过绫人不爱出门,而瑟瑟本来出去的次数就少,所以倒也无所谓,就是夫人有点担心,让瑟瑟劝绫人出去走走,瑟瑟也劝过,绫人反问“你想出去吗”,瑟瑟摇了摇头,于是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绫人主动的开口就显得有些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过是今日听闻有家仆说近来八重堂出版了一本书,似乎是从璃月传来的,讲述的是璃月古时的逸闻趣事,听起来很有趣……前些日子母亲和你又催我出门走走,便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绫人弯着眼睛笑道。

    瑟瑟点了点头,“好,那明日什么时间出去?我去找一身衣服。”

    神里家侍女的制服似乎不太合适上街,夫人曾经送过她几身衣服,但瑟瑟也只有在帝君生辰当日才有机会穿,一般只有那天她才出门。

    “傍晚吧,用过晚饭之后。”绫人曲着手指扣了扣桌子,他托腮思考片刻,“不要告诉绫华哦,她最近受风着凉又掉了牙齿,实在不适合出去。”

    绫华对外面一直很向往,只可惜碍于神里家大小姐的身份,她实在不便随意出去,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他都没有时间带她上街,又不可能放任她自己带着家仆乱走。

    想到绫华害羞地捂着嘴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话,带着些孩子特有的婴儿肥的脸颊也红得像苹果的模样,瑟瑟忍不住笑了一下,“明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哎?瑟瑟你真的好冷淡,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吗?”绫人故作不满地反问,“你已经一整天没看过我一眼了。”

    又一次被吐槽到这一点,瑟瑟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书,规规矩矩地走到小少爷身边坐下,“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少爷最近似乎很在意瑟瑟对他的态度,好几次抱怨她在书房里就像是把他当隐形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瑟瑟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不过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她往往还是搁置了手中的活过来陪着他。

    “你都不想反驳什么吗?”绫人歪着脑袋看她,“我可是在批评你哦?”

    啊,在……批评?

    瑟瑟迟钝地“哦”了一声,被逗笑了一样,极其浅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可我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是被批评了,好像也没有办法改正。

    不然怎么连摩拉克斯大人都说她是顽固的人呢。

    看她这么坦然地承认,绫人反而无言以对,他过了几秒,才又对道:“可七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嗯,现在我们是朋友了。”瑟瑟顺着他回答,“不过就算对摩拉克斯大人,我也不会表现得太热情。”

    那样会吓到摩拉克斯大人的,她也只好把那些狂热的心思藏在隐秘的心底,防止摩拉克斯大人察觉到她热切的仰慕忠心。

    绫人眼神闪烁一下,他记得,瑟瑟说过,摩拉克斯大人教过她写字,但是据他了解,现如今岩神一年也不过在那个请仙典仪上现身一次,瑟瑟又怎么能够跟随岩神,况且她曾经否认了自己是璃月人,那就更奇怪了,璃月的历史已经三千七百多年,跟着岩神却又不是璃月人……

    这背后大概还藏着些什么,但瑟瑟现在恐怕不会对他说,或者说没办法对他说,母亲曾经说过,瑟瑟刚被捡到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清。

    更何况这样少见的经历,如果她有一些警惕心,或者说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她一定不会随口说出来。

    她是否意识到了,现在的岩神对于璃月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两朵花,白花内敛,红花娇艳,已经摘下来许久了,却仍像是立在枝头那般生机勃勃,他想起那晚瑟瑟手心涌动的黑泥。

    她到底是什么人?

    ……会对神里家造成什么威胁吗。

    这个念头一出,神里绫人的呼吸都错乱了一拍,他瞬间坐得端正,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巧惊动了一旁依照绫人的话好好看着他的瑟瑟,她“嗯”了一声,“怎么了吗,绫人?”

    从新的一年开始,她确实没再在口头叫过小少爷,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

    小少爷就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眼神也没有定在手边的卷宗上,肉眼可见的神思不属。

    绫人避开了瑟瑟的视线,低头握住了卷宗,“没什么,或许是书看太多累了吧。”

    “如果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瑟瑟闻言,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把他手上的卷宗拿过来,拿起一旁的书签夹在其中然后合上书,像怕他后悔一样,她的动作很快,等绫人再回过神来的工夫,瑟瑟就已经把书桌上的纸笔全部收了起来。

    “快去休息吧。”瑟瑟率先站起来,正打算回去把书架边那几本书最后收拾好,还没走开,裙摆却被抓住了。

    “瑟瑟,可以拉我一把吗。”绫人问,虽然是请求,却实在听不出求人的意思。仰着脑袋看着她,似乎是有点弱势的地位,但小少爷养尊处优惯了,那一股气势实在不好与弱势依赖等这些词语联系上。

    哎呀,跟着小少爷待久了,连她的语言都不那么匮乏了。

    “好哦。”她转回身来,握住他抓在她裙摆上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他提了起来,更多是他自己的动作。

    站起来之后,绫人也没松开她的手,反倒握得更紧了,不等瑟瑟奇怪地看他,绫人先问,“瑟瑟,你会离开神里家吗?”

    离开……神里家?

    瑟瑟困惑地眨眨眼,“不会吧。”

    毕竟在神里家之外,整个稻妻她似乎无处可去。

    绫人沉沉地应了一声,暗笑自己最近大概是看多了那些卷宗里的勾心斗角,在此之前的继承人修习中他早已明白政治并非过家家那般天真简单,却也不曾预想过人心竟是如此险恶。

    是他想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却仍旧没有放手,瑟瑟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浅浅吸了一口气,“请陪在我身边吧。”

    像那两朵长久摆放在桌案上的花,永远地陪在他身边。

    话音未落,他又觉得似乎这话有些不妥,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才又说,“绫华也很喜欢你,如果你陪着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瑟瑟静静地看着他,书房里的灯逐渐暗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月光自没有关实的窗户缝里透进来。

    “这是你的愿望吗?”她问。

    绫人侧开脸,沉默片刻,才轻咳一声,“不,我刚刚什么也没有说。”

    “唔……?好吧,那你快去休息吧,小心长不高哦,小少爷。”

    “……你刚刚叫我什么了吗?”

    “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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