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醒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前,阿殊正和怜儿修同一起在魔域的花园玩闹,阿殊玩心大起将喷泉内的水泼到了修同身上。
修同翻身跃起,一掌劈下,并未灌入灵力,阿殊见状也抬手格挡。
“怎么,修将军是要跟我比试?”
“并非。”
阿殊疑惑的“恩”了一声。
修同撤去手,两臂一翻,揪住了阿殊的衣领。
“将你丢入水中。”
言罢,修同仿佛胜券在握一般,用力一甩,仿佛下一秒手中的人便会如他所愿一般跌入水中。
可阿殊却攀上他的双臂,借力将他也甩入空中。
虽说阿殊法力不济,可近身搏斗却并非会落于下风。
腾于空中,阿殊也不甘示弱的抬手一掌,修同侧身躲开,两人受重力向下跌落。
在跌落时,两人都拼命的不让自己成为垫在下方,先落于水中的那一个。
可阿殊是腾空拽起的修同,力道本就不是很大,修同位置本就在阿殊身下,修同一个鞭腿袭来,阿殊抬腿阻挡,瞬间觉察到火辣辣的疼。
疼痛之际,修同借势攀上他的腿,腰身一扭,将阿殊翻在了身下。
阿殊震惊,松开一只攀着修同的手,在落下时,侧身一掌撑在了喷泉边的玉石上,两只脚也顺势重重的踩在了玉石上。
修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阿殊身上,两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亲热的姿势贴在一起,但两人并未意识到。
阿殊的手臂因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开始微微的发抖,修同看出了阿殊体力的不支,修同一个鞭腿向着阿殊的支撑的腿部袭去。
见状,阿殊手臂用力一撑,竟将两人掠于空中。两人胶着的身影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复又欲落下。
这一次,仍是修同在下。
修同一脚踹在了喷泉旁边高耸的白柱上,巨大的力气将两人震出了喷泉范围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修同被震出喷泉外时,两人正在受重力下落,他的背部因为他用力的一踹,在划出时,喷泉边缘的玉石狠狠的划破了他背部的衣服。
而他在地上翻滚的那几圈,白净的衣衫也已经沾上了泥泞,源于阿殊先前泼到他身上的那捧清水。
两人翻滚几圈后,修同一掌击中地面,将两人弹起,阻了两人继续翻滚。
修同起身后看到被阿殊弄的一身狼狈不堪,愈发恼怒,抬手又击。
一道身影倏的来到了阿殊面前,抬起手肘向阿殊的胸肋袭去,阿殊一把抓住,另一只手顺势向着修同的后脑扣去。
修同低头一躲,一道狠厉的鞭腿劲袭,阿殊猝不及防被掠倒在地,可手依旧拉扯着修同不松。
修同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果然是只粘人的狐狸。
他又被阿殊生生拽倒,这一次他没有那么被动,右手攥着阿殊左腕,左手重击地面,扬尘而起,将两人弹了起来,而他也顺势来到了阿殊身后,左臂紧紧的勒住阿殊的左臂和身子。
阿殊手肘向后击去,被修同用同样的方式化解,一把抓住。
修同力气大到近乎要将他的手肘捏碎,修同陡然一用力,便将阿殊制于怀中。
“你输了。”
阿殊喘着粗气一笑,感受到修同的手劲松了后,阿殊翻身挣脱了挟制,揪着修同向后甩去。
他要将天界这个威名赫赫的战神将军扔进水中。
修同显然没想到阿殊还有后招,猝不及防的被甩了过去,他翻身欲躲,可阿怜就站在那里,他若是躲开便撞上了那个孩子。
于是“嘭”的一声,溅起巨大水花之时,修同跌进了喷泉之中。
狼狈的修同如落汤鸡一现,骤大的银光下便消失不见。
他去换衣裳,而怜儿则捶打着阿殊责怪他将他的神仙哥哥扔进了水中。
待修同换了一袭白衣迎光走来时,阿殊忽然觉得修同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他是天界的战神将军,是众人口中仙长,是怜儿口中的神仙哥哥。而他呢,只能藏于魔域之中见不得光,是魔族的魔君,是其余几界闻之色变的魔鬼。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就离得很远,即便现在修同正迎着光向他走来,他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咫尺天涯。
他的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在修同去而复返的一盏茶后,景涔带了消息来,说天启醒了。
阿殊的搭在怜儿肩上的手不由得收紧,他明显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的忻悦。
重玹坐在远处,冷冰冰的瞧着那个穿着他衣服也合身男人悠悠转醒。
这个人的父帝,杀了他至亲之人。他应该杀了他,将他的尸体送入九重天,光是想想就觉得大仇得报,心情舒畅。
那个人在看到他仙躯时,会是什么表情?
是愤怒?是怨恨?是摧心剖肝痛入心骨?
他看着面前这张和那人相似的面孔,陷入沉思,不知道他看到天启的仙躯时,会不会有一丝自责,有一丝后悔?
应当不会。
这万年来他的天帝之位坐的如此安然,他怎么会允许有人知晓那些不堪的往事呢?所以他决计不会留下自己的性命,就像他,活着只是为了要他的命一样。
他在众人面前挑明了身份时,便注定了他二人仅有一人能留于世上,而另一人要长眠地底。
他坚信,长眠的不是他。
该去地底赎罪的人,不是他。
天启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事物从浑浊变得清晰,审视了一圈瞧见了倚靠在后的重玹,挣扎的要起身。
“殿下还是少折腾了,自己身子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没明白吗。”
元衡弹指一息魔力从天启额间撞进,不一会儿复回归指尖。
“无大碍。”
言罢,元衡埋头收拾着密室杂七杂八的东西。
“你的剑。”
重玹随意的将剑扔出,天启抬手一接,细细打量。
“好着呢,就是死沉死沉的拖回来不容易。”
天启惨白的脸勾出一抹笑意来,“这些天,它都在你这儿?果然……”
“什么?”
“你知道我为它取了何名吗?”
重玹漫不经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循迹,循阿羲的踪迹。”
闻言元衡识相的大步走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重玹抬抬下巴,示意炉上的药,“喏,汤药,既然好了便自己喝吧,省的麻烦别人喂。”
天启费力的坐起身,低头打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端起汤药问道:“阿羲……可有喂过我?”
“殿下想什么呢,本尊怎么可能喂你。”
天启舀起汤药抿了一口,那温柔的容颜一下子皱了起来,“有点苦……”
天启从来不是一个喊苦的人,应羲不在的那千年,他在外人眼中是个十足的天帝继承人的模样,冷酷无情,杀伐果断,不近人情,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可他在应羲面前,就是想使使小性子,想将那些困于太子殿下这个名头下的本性尽数释放,毕竟从前应羲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即使他比应羲年长。
“苦就对了,本尊下毒了。”
天启撇撇嘴,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臊眉耷眼的垂头正欲一口气喝掉那苦涩的汤药时,重玹忽的过来探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天启抬头看他,重玹一副傲娇的模样,“喝吧,这样就不苦了。”
天启低头一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微热汤药热气喷洒在重玹手上,天启放下碗的那一刻,重玹立刻将一个东西塞入了灼华口中。
“……”
天启尝了尝,是个蜜饯。
他的阿羲一如既往。
“我赌赢了。”天启吸了一口气,“我赌你会救我。”
重玹轻笑一声,“太子殿下好兴致,拿自己的命去赌,怎么,太子殿下以为自己是那猫能有九条命活不成?”
天启吸了吸鼻子,“可我赌赢了不是吗。阿羲,你还是心软了。”
“本尊可没有心软,本尊趁着你不知所踪之时击溃天兵天将百万雄师,一举攻上了天庭。天界大败,现如今犹如魔域囊中之物,本尊随时能让他覆灭。”
重玹仿佛被激着了,掷地有声的向前一步说道。
天启随之向前迈一步,重玹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天启见状笑道:“省省吧你,如若当真如此,我又怎会在魔域醒来。”
重玹抿嘴,他方才那话本就是诓天启的,谁料这个小殿下竟比从前难骗多了。
头先他可是用一片树叶就将这个小殿下唬的一愣一愣的,天界的太子殿下就因为一片树叶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走了,自此成了他的跟屁虫。
重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踱步问道:“天兵天将可能入度厄道?”
天启虽不懂重玹为何发问,却还是乖巧的答道:“不行,天兵天将只能入鬼界无极道轮回。”
重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天启上前一步,“阿羲,你想做什么?”
重玹瞥他一眼,“叫重玹。”
天启勾唇一笑,仿佛知晓了重玹的意图,“阿羲,你还是那个心心软的阿羲,你还是你。”
重玹转身与其对视,眯眼问道:“我还是我,尔可如往昔?”
“一如旧时,丝毫未变”
那八个字铿锵有力,仿佛他二人的友谊经久不散,长存于世。
嘉禧居的门被推开时,羡宁正躺在摇椅上看魔兵给她买来的话本,闻声抬头,眼神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是她为之不得不屈于魔域周旋以命为抵为其报仇的人。
是那个将自己从恶灵手中救出,带回天界受仙气滋养自己却因此受了雷劫之刑的人。
是那个会在她被夫子罚入藏书阁时,给她送来美味点心的人。
是那个会为她寻来各处好玩之物供她消遣的人。
是那个一招一式亲授自己不作弃的人……
他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暇苍白,透出一种冰凉的之感。
殿下穿着一袭他从未穿过的黑衣走进,愈发衬得他肤白如雪。
“羡宁。”
两个字,像一捧温暖的火一般将她心里最柔软的东西尽数化开,将她一直掩藏于心底的那份孤立无援的脆弱揭露出来。
她怕这是她的一场梦,是她引日成岁念念不忘的一场黄粱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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