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玹掌心凝出墨花,虎妖缩着脑袋站在羡宁肩头,不敢发声。
“你方才说墨花会使人忍受不住自戕而亡?”
重玹偏头,虎妖瑟瑟发抖,想要竭力降低存在感却不小心踩空,天旋地转的摔了下去。
“你担忧他?”
重玹言辞中有一抹不解,眉峰蹙起。
她当初刺自己那一刀何其果断,怎的今日对一个一面之缘的龙王起了怜悯之心,而对自己却那般狠心。
连重玹也不知为何,自己心底竟然生了一抹怒火。
那个曾经在冥玄沧愿意逆众意为他处理伤口的人,怎么如今就想恶欲其死了呢。
虎妖踉跄的抓着羡宁的裙角向上爬,羡宁转了个身差点将它甩出去。
“若是他死在墨花下,他的死你难辞其咎,天界定会追责。”
“本尊会怕他?”
他凑近羡宁,用一种审视钻研的目光盯着她,“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杀本尊那般不留情面,如今对他竟生了恻隐之心,你难道不想看看,他的结发妻子为何要向你一样,只想取龙王的命吗。”
他的手抬起划过羡宁的脸,羡宁羞愤的拍开他的手,果然是个小心眼,这么记仇,她怎知那刃上有花荼靡,早知道,该刺入心脏。
“我有办法。”
虎妖虽然极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发声,但听他们说的这东西甚微危险,要是他们因为这个东西死了,自己岂不是也活不了,所以它再惧也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我能入梦之境,窥伺过去,改变未来,还能将你们一起带进去。”
羡宁双手抱起肉嘟嘟的虎妖,“话可当真?”
它点头如捣蒜,“比真金还真。”
这倒是比墨花好用。
羡宁望向重玹,“纵然你能用墨花让他堕入幻觉,可到底不可控,个中凶险未知,以你之意,倘若他当真是屠杀满门的凶手,你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吗。”
她捧起虎妖,虎妖缩着脑袋耷拉耳朵在重玹的目光下不敢擅动,“先试试,不行把它炖了。”
虎妖圆圆的耳朵俶尔立起,不可置信的瞧着羡宁,羡宁笑笑,象征安慰的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头。
重玹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复杂,“你为什么要帮本尊。”
“不是帮你。”羡宁俯身将虎妖放下,“而是程师兄那么好的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嘹古道满门被屠一事,必须严惩!”
她直起身子盯着重玹的眼,瞳仁带着不容置否的坚定,“作恶多端的刽子手终究见不得光,熹微到来之际,都会焚烧殆尽。”
海水在一簇迅疾的光束下晃动起来,虎妖卷起一阵水流将龙宫撞的震颤,带着重玹和羡宁进入了龙王的识海。
识海漆黑一片,羡宁心中发怵,前世重玹掳来逼迫她屈服时几次三番将她关入毫无光亮的地牢。
她胸口剧烈起伏,想克制对黑暗的恐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步子渐缓,可身前再无重玹的身影时她更加胆寒,想说什么却又不愿开口,心有余悸的惊恐下她俯身缩成了一团。
她紧紧抱着双膝,眼不敢睁,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想起了重玹那无情的盯着她,当着她的面告诉她真好骗,在她破碎的目光中,取出了寄息于她体内的神元,再亲手碎了她的内丹,断了她的后路,与他一起跌入泥淖。
恍惚间,她听到了重玹犹如鬼魅般的声音,“你为什么总要离开,你非要逼我绝了你的后路你才能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吗!”
“我说了,你是我的人,死也该死在我手中。”
“恨我?那就好好活着,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前世种种仿佛过电影般一幕幕在羡宁脑海中闪过,她捂紧耳朵还是能听见重玹的声声诘问逼迫,恍惚间,她仿佛真的看见了前世与她恩怨不清的重玹站在她身前。
他冰冷无情的眼盯着她,似是要将她望穿,他难得的没有疯魔的与她争吵,而是伸出了他骨节分明的手,“跟我走,这儿不属于你。”
这仿佛就是羡宁前世遇到的那个魔尊,未撕破脸皮时一直没对她说“本尊”二字。
羡宁眼眶酸涩,缓缓将手搭了过去,“除了你身边,地狱我都甘之如饴。”
她的手并未搭入重玹手中,他仿佛有些迫切的想要伸手去抓,身后一簇刺目光却打了过来,将重玹鬼魅的身影击碎。
黑气渐淡,羡宁缓缓抬眸,入目的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她能清楚的分辨,这不是那个疯魔夺取她神元的人,他们两个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步。
“你怎么了?”
他眉心微蹙,似繁星点缀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担忧。此处伸手不见五指,可他凑的极近,似是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也因此的,羡宁能清晰的看清他的神色。
未听到羡宁的回答,重玹探手一捏,将梦境毁坏,眼前豁然明亮。
梦境被破,虎妖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掐着短粗的脖子。
重玹眼底凉薄阴鸷,“你做了什么?”
若非他听到身后毫无声响,折返而来,想必他两人已着了这虎妖的道了。若是它想趁机取他们性命,想必也是易如反掌。
虎妖扑腾着四肢,断断续续道:“那就是……龙王的……梦境啊。”
羡宁此刻也从自己的魇梦中走了出来,她制止重玹的动作,“放了它,是我……惧黑。”
听了她所言,重玹缓缓松开了虎妖的脖子,它重重的摔了个屁股蹲,瘫在地上委屈的呜呜叫着。
羡宁抱起它安慰,“他的梦境为何漆黑一片?”
虎妖哼唧唧的别扭了好一会,直至重玹呵它“快说!”它才不情愿让重玹沾光听了一耳朵。
“我在他的梦境中看到一丝微光,是一个女人的身形,除此之外,梦境漆黑一团,不见日月。”
“应该是他死去的大夫人。”
重玹敛下眸子,想起羡宁似乎不知原委,解释道:“龙王疯魔起因便是他的大夫人薄苍自戕。”
“听魅青所言,是薄苍被龙王囚于南海,逃离不得才自戕。”
看着床上昏迷梦呓的龙王,担忧之色现于面上,他对薄苍的情自然不会是假的,羡宁语气淡淡,“他若真的将夫人放在心上,又怎会有机会让她误解自戕。”
“所以本尊方才若是用了墨花,他也算赎罪了,自戕于同一片南海,魂魄也会相交吧,本尊这是在帮他们团聚。”
羡宁冲他翻了个白眼,能将性命看的这般轻|贱,将杀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只重玹一人了。
羡宁看向虎妖,“若是破碎魂魄,你可能入其梦境?”
虎妖点了点它圆滚滚的脑袋,“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我从来没试过。”
重玹懒得废话,双指一凝便捏紧了鹿妖的避水珠,海水灌入鼻腔,他四肢用力挣扎,重玹看着它问道:“能吗?”
“能能能!”
重玹指尖一松,虎妖软塌塌的爬在海底,暗暗记仇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行,你去找破碎的魂魄,我去找龙王了解原委。”
重玹也乐得自在,看着羡宁大步撤离的模样朗声提醒道:“他不省人事!”
“打醒就好了!”
羡宁晃了晃手大步进入殿内,魅青正坐在龙王身边,看到羡宁时猛的一惊,急忙站了起来。
羡宁不解的蹙眉,自己有这么可怕吗?重玹用她的身子都做了什么,让魅青看到她这么畏畏缩缩。
“把龙王叫醒,我需要知道龙王和薄苍发生的一切。”
“龙王状态不好,有关于他和姐姐的事你都可以问我。”
羡宁挑了挑眉,“姐姐?你和薄苍很熟?”
“算是吧,薄姐姐来了都是我在照顾,我与薄姐姐相处的时间比龙王还久。”
羡宁点了点头,却还是坚定道:“从旁人口中得知的,自然不比本人的叙述更加详尽,你若无事便出去吧。”
见魅青还在踌躇,羡宁扫她一眼,她又惧又恼,却也只能悻悻离开。
羡宁手中结印,月白灵流在指尖流转,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扇了龙王一巴掌。
“薄姬!”
龙王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魅青在外看的实在是无语,可自己的主子愿意她还能说什么。
远处海水被搅的晃动,未化形的鱼虫纷纷赶来龙宫避祸,魅青急忙带人赶去。
看到羡宁后龙王叹了口气,“怎么是你啊。”
这龙王是学过川剧变脸吗,她赶来时他可是将披着自己皮囊的重玹搂在怀里,无不疼惜呢。
“我想知道,龙王与尊夫人的所有事。”
“薄姬……”提起夫人龙王潸然泪下,他双手蒙着面,“我要去找她……”
说着就要踉跄上前。
羡宁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推了回去,“人家薄苍和你什么仇什么恨啊,你非得坑人两辈子,说不准,她才不想见你。”
这话是刺着龙王的心的,他颓然的垂头,丧气道:“你知道了能如何?”
龙王不甚愿意,脸上火辣辣的疼,羡宁用灵力抽的巴掌竟是连痕迹也没留,龙王也瞧不出究竟来。
“魔尊大人手眼通天,自是能帮你找回尊夫人残存的魂魄。”
“当真?”
龙王激动地在床上跪行两步,就差扑过来摇着羡宁的肩膀确认此话的真伪。
羡宁虽然不知道死了半月有余的薄苍还有没有遗留魂魄在世,但先糊弄过去得到消息才是重要,反正是重玹去寻的魂魄,不行就怨他心余力绌。
羡宁重重的点了头,“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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