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客服甜美的声音再次询问,带着些疑惑:“先生?您还在吗?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孟疏遥慌忙从宋屿洲身上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电话上,然而试了好几次,脑海里依然回荡着宋屿洲突如其来的告白。

    他颠三倒四地说了几句话,自己都不知都在说什么,难为客服小姐姐还顺利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承诺道:“好的,这边再跟您确认一遍,房间号1903,要一碗解酒汤是吗?”

    “……对,麻烦你们尽快。”孟疏遥匆匆道谢完,就挂了电话,生怕醉酒中的宋屿洲再说出一些话让客服听见就不好收场了。

    他打电话的时候,侧过身体背对着宋屿洲,可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长久地落下来。孟疏遥如芒在背,根本不想转头。

    隔了有五分钟,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身后的热源一下子靠近了。孟疏遥下意识转身,就直直跟宋屿洲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神很专注,漆黑的瞳孔深似幽潭,望不见底,也许是因为喝醉了,宋屿洲并不像往常那样没什么情绪起伏。

    孟疏遥被他看的很紧张。

    因为宋屿洲的眼神一点都不客气,有些吓人,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和渴望。

    ……还有难以言喻的痴迷。

    “你、你看我干什么?”孟疏遥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你别看我!”

    宋屿洲没对这句指控发表任何看法,只说:“不能看吗?”

    孟疏遥凶巴巴地说:“不能看!”

    他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瞪得滚圆,在巴掌大得脸蛋上,一点都没有生气该有的样子。嘴唇水润润的,被他咬的发红,灯光自上而下照着他,轻软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落在脸颊上。

    “好吧。”宋屿洲很好说话,不让看就不看了,他规规矩矩地垂下眼睛,没再和孟疏遥对视。

    少了灼灼凝视的目光,孟疏遥放松一点,紧张感降低,低头时发现手指紧紧地攥着白色的床单,留下一道褶皱的痕迹,和周围整齐的地方对比十分明显。

    孟疏遥干了坏事,心虚地用手掌上下滑动,试图抚平它。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排气扇工作时不算大的嗡鸣声,沉默让人难以忍受,孟疏遥极力想溜回自己房间,数次想说话,又闭嘴了。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更何况宋屿洲还挡在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如果孟疏遥要离开,就势必要和宋屿洲说话。

    孟疏遥想了想那种情形,立刻打消了念头。

    幸好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与此同时,服务生也开口道:“您好,这边给您送醒酒汤。”

    “啊好!就来,稍等一下!”孟疏遥如获大赦,有了借口,跟宋屿洲说话都理直气壮了不少,“快让我过去,”他要求宋屿洲,“我要去给你拿醒酒汤!”

    宋屿洲看了他一会儿,顺从地让开了。

    孟疏遥抓住机会,动作飞快地绕过他,直奔房门口。

    服务生满脸笑容地把托盘递给孟疏遥:“您慢用。”

    “好的,谢谢。”孟疏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生怕碰倒了上面的瓷碗。

    还是正常的宋屿洲比较好。

    孟疏遥默默地想。

    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拿起瓷碗,递给宋屿洲:“喏,醒酒汤,你快喝掉。”

    宋屿洲又用那种眼神盯过来了,孟疏遥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恨不得把醒酒汤塞在他手里,好让自己逃离现场。

    “你不喝吗?”孟疏遥问他。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万一宋屿洲真的不肯喝要怎么办。

    宋屿洲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碗接过来了。

    瓷碗和勺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碗中的醒酒汤,低头喝了一口。

    孟疏遥松了口气,心想愿意喝就行,至少喝完能清醒一点,最好直接犯困睡着。

    喝醉酒的宋屿洲真可怕,以后一定得让他少喝点。

    宋屿洲又喝了一口。

    刚开始孟疏遥还在欣喜他愿意配合,但渐渐的,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孟疏遥等了一会儿,见宋屿洲还是喝一口醒酒汤就要看他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喝就喝,做什么总是看我?”

    宋屿洲先是“嗯”,然后把目光落在孟疏遥身上,很平淡地说:“因为想亲你。”

    孟疏遥:“???”

    他瞳孔地震,声音都收不住了:“你说什么?!”

    宋屿洲说:“不行吗?”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孟疏遥的唇,停留了好久,语气也很认真,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孟疏遥被他弄的大脑一片空白,吓得立刻用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巴,连声拒绝:“当然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

    因为被捂着,声音闷闷的,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宋屿洲只好收回目光,说:“那好吧。”

    很失落似的,声音都萎靡了不少。

    孟疏遥:“……”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想都不要想!

    他都还没从“昔日针锋相对的同事突然向我表白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这种超出他所有经验范围的事件中走出来,宋屿洲立刻就扔下了第二枚炸弹,把孟疏遥勉强维持的表面平静炸了个一干二净。

    话题无可避免地绕了回去。

    “快闭嘴喝你的醒酒汤吧!”孟疏遥很崩溃,想上手捂住宋屿洲的嘴又不敢,“别再说话了!”

    宋屿洲很讲道理,孟疏遥不让他说,他就不说了,一口气喝干净碗里的醒酒汤,然后把空碗放回了托盘里面。

    醒酒汤喝完了,孟疏遥自认为完成了任务,一秒都不想再这里多呆下去,不然还不知道宋屿洲要说出些什么东西来,他连忙开口道:“既然你喝完了,那就快点休息吧,我也要回房间了!”

    孟疏遥这时候很感谢醒酒汤,让他没有继续呆在房间最里侧,而是可以轻松地打开房门出去。

    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

    然而喝了酒的宋屿洲表达欲格外强烈,他再一次开口说:“那我可以追求你吗?”他的视线紧紧黏在孟疏遥的后背,存在感强烈,不容忽视。

    孟疏遥被他盯的心慌意乱,手下开门的动作倒是一点不含糊,迅速拉开木门,强行忽略宋屿洲的问题:“我走了,拜拜!”

    说完,在宋屿洲走上前之前,眼疾手快地“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

    一路奔波的劳累和接踵而来的事情让这一天过的十分忙乱,酒店的床柔软而舒适,躺在上面像陷入了一团棉花,没等孟疏遥胡思乱想些什么,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嗡嗡不停震动的手机给吵醒了。

    孟疏遥睡眼惺忪地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全凭本能接了电话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喂,请问是哪位?”

    那边经纪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她语速飞快道:“现在上一下微博。”

    孟疏遥顿时被何静的声音吓醒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没反应过来什么事,直到打开微博,看见热搜榜上夏然回应四个大字,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说回应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夏然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直接说被偷拍的图片上是他,而是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微博。

    夏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几个当事人都不回应还好,可昨晚宋屿洲刚转发了微博,今早夏然紧随其后也发了微博,直接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何静的声音还在继续:“……宋屿洲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经纪人说打不通他的电话,联系不上他,让你帮忙看看。”

    提起那三个字,昨晚的记忆纷沓而来,孟疏遥不愿面对地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但还要回复何静:“我知道了。”

    再不想面对,工作也得做。

    孟疏遥洗漱完毕,认命地去敲隔壁宋屿洲的房门。

    敲了第一次无人应答,孟疏遥精神一振,琢磨着是不是他不在,正准备打道回府,面前的房门就被向内拉开了。

    一身水汽的宋屿洲裹着浴袍,松松散散的,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胸膛,未尽的水珠顺着锁骨一路往下滑,没进衣领深处。

    分明这就是很寻常地洗完澡出来的样子,孟疏遥也不是没见过,可今天就偏偏让他面红耳赤,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孟疏遥把它归结为惊吓过度的后遗症。

    他磕巴道:“那个、静姐说你经纪人在找你。”

    “嗯,我知道。”醒了酒的宋屿洲恢复正常,又是一张面瘫脸,他侧身让开,“先进来吧。”

    孟疏遥跟着他进了房间。

    如果是从前,孟疏遥可能还会默默吐槽两句宋屿洲是冷脸怪没表情,然而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他现在觉得冷脸的宋屿洲格外亲切,非常好,希望继续保持。

    “你要不要回个电话?”孟疏遥谨记自己传声筒的任务,提醒道,“说是找你一晚上了。”

    ……至于为什么找了一晚上没找到,那就不要再提起了。

    宋屿洲说:“刚才在洗澡没接到,我已经回过了。”

    “这样啊。”孟疏遥讷讷道,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何静的电话适时打进来,救了他一命。

    孟疏遥赶忙接起,听何静说让他们先回去商量一下要怎么解决问题。

    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回去,孟疏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太惊讶,应了一声就说:“那我们大概下午能到。”

    何静说“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有了工作作为媒介,交谈起来也没那么尴尬了,孟疏遥装也要装得自然一点,完全不提昨晚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宋屿洲神情也挺自然,和往常差不了多少,仿佛也默契地忘了这件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喝醉了断片。

    孟疏遥倾向于后一种,毕竟他现在着实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收拾完东西坐上车准备回程,时间还很早。

    孟疏遥一上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聊天从而牵扯到一些大家都不想说的话题,就很明智地闭着眼睛装睡。结果装着装着,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宋屿洲的车已经开进小区了。

    孟疏遥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后知后觉地想起两人现在是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搬去宿舍。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

    孟疏遥低头跟宋屿洲说拜拜,然后就拉着行李箱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门。

    宋屿洲走在他身后,嗯了一声。

    “你也快点回去吧。”孟疏遥人已经站在家里,门敞开一条缝,这样让他很有安全感,直到现在宋屿洲都没提昨晚一个字给了他勇气,“开车很累,好好休息一下。”

    宋屿洲又嗯。

    还是没有要提昨晚的意思。

    孟疏遥彻底放下心,觉得他肯定是断片了。

    “那拜拜——”剩下的尾音硬生生卡住了。

    宋屿洲一手抵着门框不让孟疏遥关,身体和他靠得很近,开口说:“你昨晚还没有回答我。”

    他的肩背很宽,比孟疏遥高一个头,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很挺拔,站在人群里,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片刻后,孟疏遥一张漂亮的脸蛋染的嫣红,活像被谁给欺负了似的,说话都打磕巴还要坚持装傻:“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屿洲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目光平平地落在孟疏遥身上,是一个等待的姿势。听见孟疏遥的回答,似乎早已想过,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他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再重新问一遍。”声音沉沉,像管风琴奏出的低音,“我可以追求你吗?”

    孟疏遥:“……”

    回应他的是防盗门被用力关上的响声,伴随着慌乱扔下的一句:“随便你!”

    宋屿洲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自顾自地解读道:“那就是同意。”

    防盗门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动静。

    孟疏遥就站在门口,不小心踹倒了鞋架。

    手机叮咚一声,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宋屿洲:[明天可以约你出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可喜可贺!希望小宋早点得到老婆的允许,可以不用问直接上嘴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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