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想见他的,可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于是手就犹豫了。

    见没有回应,商齐陈又说:“刚才给你电话,没接通。问了乐山,说可能有个着急的项目,都弄好了么?”

    “好了。”我淡淡地回答。

    “塘塘,是不是不舒服,我先进去行么?”

    “别。”话似乎没经脑子便吐出口,等意识到,我不禁暗想,难道真的怕见他?

    门那边突然安静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隐约像是脚步的声音。

    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解脱,反正心里就像被揉搓了一番,我咬了咬嘴唇,索性把门锁上。

    -

    花洒下,水流如倾泻的瀑布,直直落上身,就这样站了好一阵子,直到肩头都有些疼,我用力擦了把脸上的水,这才走出淋雨房。

    镜子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抹出一角,里面立时映出一个人。

    绯红的面颊,水濛濛的眼,黛色的眉梢微扬,宛如乘风翩跹的青柳。我从没多么在意过这张面容,但此时,镜中的它,真的有了不同。

    它在为另一个他而娇娆,它愿意为另一个他而妩媚。

    我闭上眼,心中却终于豁然。

    其实早就应该想透彻,对于他和他的背景。只不过自己有意无意不深究,直到今天,又一次震撼地亲眼所见。

    不过,那些真的重要么?他如果只是他······

    掀开眸子,镜中人了然的笑了。

    她为悦己者容,在她心里,他只是他。

    -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谈一谈。

    谈谈这些天做了什么,还有今晚他身边的anna,想想那个场景,心里就不得劲。

    走出浴室,人却是一愣。

    记得并没有开灯,可卧室靠墙一排的射灯散着柔柔的光,床尾一旁的沙发上,赫然坐着商齐陈,他穿着铂灰色睡衣,正在看一本书。

    听到动静,他侧过头,眸光一闪,随即便放下书,起身迎上来。

    正要问他怎么进的屋,就见他双臂一揽,实诚诚把我拥入怀中,登时鼻子,嘴里都是皂角甘冽的味道。

    “塘塘,我好想你。”他在耳边低喃。

    浑身就像被什么轻轻咬了下,悬悬没哼唧出来,紧着缓过两口气,忙推了推他。

    但他恍若不闻,相反,“腾”一下子,竟将我拦腰抱起,大步流星走到沙发,坐下了。

    -

    “塘塘,是不是不高兴了?”朦胧的灯光,他眸子也润着一层光雾。

    我就坐在他腿上,腰间的手臂环得很紧,动也休想动。好几天不见,这一碰上便是如此不见外的招呼方式,心不跳都不行,洗完澡脸本就红扑扑的,这下可好,一定红成了柿子。

    我撇过头,压着声说:“先让我下来,咱们再谈。”

    “这都要谈话了,看来气得不轻。”商齐陈侧头追着瞧,压根没有松手的意思。

    果然是他的做派,若不先把话聊开,势必逃不走。暗自沉了口气,我扭过头,“没气,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堵得慌。”我开诚布公地说。

    商齐陈凝神瞧着,片刻,“哧”一声,竟笑了。他头凑过来,抵着额角噌了噌,亲昵地说:“塘塘,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一愣,忙说:“不不,堵得慌是因为这些天都没个消息,至于吃醋,”眼神有点闪烁,但尽量镇定一些,“就是看着不那么舒服······”

    “哦——”商齐陈故意拉长声音,“看来惹塘塘不痛快的有两件事。”

    我身子往后仰了仰,尽量与他平视:“您不用这么上纲上线,毕竟都是因为工作,说到底,也能理解。”

    听我如此讲完,商齐陈却是严肃起来,“工作对我而言是一种责任,而你对我,没有什么可以衡量。所以两者无从比较,更不会因为它忽略你。”

    他抬手把散落的发丝抿到耳后,“前阵子召开了股东大会,我已经正式接手星河,最近确实忙了些,以后一定会安排好,不晚回家,好么?”

    商齐陈微侧着头,低磁的声音又带着些央求的味道,弄得人心一漾。我掀起眸子,睫毛宛如羽翼,一扇一扇,这几日的落寞,倏的,也飞走了。

    所以男人长得好看,又隐隐说着情话,真是一副神仙妙药。

    我垂眸似含着笑,“不晚回家,说得真好听。”

    -

    其实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他称这里为家,那么我就是他的家人,是可以相知相伴的人,这让人觉得温暖。可商齐陈似乎误会了,他以为我只是把它当成一句漂亮却不太实际的话。

    “塘塘,要不咱们立个契约?”他煞有介事地说。

    我一顿,回味了下刚才的语气,“扑哧”乐了,想解释解释,心念却是一动,于是眯起眼睛,软着声问:“思路挺灵活嘛,商总,还和谁立过契约呀?”

    “呃——”商齐陈突然发愣,似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般,然后便带着探究的意味,细细地打量着我。

    身子虽然被他紧搂着,手还是能动,我故作沉着,手腕轻抬,抚了缕发丝,随意摆弄。

    他眸子眨了眨,随后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调略有些不稳:“还能有谁?之前想都没想过,以后,也就是你了。”

    “真的?”

    他腕子忽然用力,本来两人之间还有巴掌大的距离,我“嗳”了一声,人已经贴在他身上,

    “不相信,那便试试。”他埋头沉溺在一瀑青丝中。

    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就像自己的,他也很沉醉,细落的吻随着沉沉地呼吸游走。

    而我也是,一呼一吸间,彷佛幻做一汪月下的水。

    -

    他也会偶尔停下来,像是呢喃自语,又像是要与我诉说,“商总,还没有谁叫得这么好听。”

    我眯着眼,糯糯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你来写吧,怎么写我都签。”

    “不了,晚就晚吧,回来就······”还不等说完,话已经被他吞在口中。

    后来,他不再说什么,任何语言都已经不能表达心意,他虔诚的,心无旁骛的,只做一件事。

    亲吻······

    落地窗外一轮明月,远处是黄埔江如火璀璨的江景,他时而火热,时而柔情,而自己,是他捧在掌心的水,随着他起伏,涌动。

    直等到有一刻,他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抱起我,直走几步,两人一起坠倒在床上。

    他很重,我被压得哼了一声,他的劲头也很大,有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一片浮萍,在骤雨中飘摇,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是战栗的,她又是好奇的,那么悸动,那么磨人心弦。

    她的手无处安放,身子不是自己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控制不了,全由着他摆布。

    他痴迷,他情不自已,反反复复唤着她的名字,“塘塘,塘塘······”

    他又是霸道的,当迷幻的她突然惊醒,慌忙止住他的手,他沉沉地喘着气,强忍下心头的火,没有再向下,却偏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最后的最后,连月亮也躲进了云朵中,他却依旧不肯放开她······

    -

    天蒙蒙亮,我才得空睡下。

    似乎只躺了一会儿,闹铃便响了。

    浑身都痛。在洗漱室里,镜子中的人,背上,胸上青一块、紫一块,腰上那一口更是颜色重的很,穿内衣时,扣子差点没系上,火辣辣的磨着疼。

    商齐陈做了早饭,我也吃不下去,沉着脸就问了一句话:“阿星,你为什么要咬我?”

    他的眸色反而更深,然后就凑了过来。

    早饭确实没吃上,衣服也重新换了一次,还差点迟到。

    至于那个没来得及讨论的第二件事,我本来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了,也没必要再谈。但第二天晚上,商齐陈折腾到后半夜,突然停下来,指尖摩挲着嫣红的唇瓣,“昨天的事还没讲完,那个anna只是见过几面,和她不熟。”

    我还迷迷糊糊的,也没多寻思,随口“哦”了声。

    他倒不乐意起来,手撑着床,支起身子,朦胧的灯光中,他垂着眸,带着点淡淡的阴郁。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你敷衍我。”

    听他闷闷的调子,脑筋这才转起来,看来醋坛子打翻不行,不要也不行,还真是难伺候,我半眯着眸子,浅浅一笑,“你自然和我最熟,对么?”

    这熟与不熟,是我与他初识时的典故,当时一个不熟,他耿耿于怀很久。

    话音刚落,商齐陈眼尾微动,沉声说:“不许对别人这么笑。”

    “啧啧,”我晃了晃脑袋,“太霸道。”

    “嗯,说得很对,”他缓缓俯下身,“昨天那个男人围着你转,我差点没忍住。”

    “是审计部的,只是说了几句话,他也没怎么样。”

    商齐陈哼了声,“他倒是敢!”

    然后带着点无奈:“就知道你不省心,看来安排实习是个错误,应该把你放在身边才对。”

    我眸子一闪,“真的是你?”

    “只能是我。”他说的掷地有声,然后眸色忽沉,“休息结束,开始吧。”

    -

    td一直是忙碌的,lily手里被分了几十家公司,配合审计做税务年中审阅,她又找到我,讲解后,让先做几个着看。从此我便天天盯着审计底稿,循着蛛丝马迹,查找可能存在的税务风险。

    这项工作虽然有些重复,但实践中不断深化法规的理解,对于夯实专业知识是事半功倍。除此外,每天还有三件固定的事,家里打电话,给两个人回信息。

    小叔最近情况还好,他总说不用天天联系,让我多出去玩一玩;商言礼发来的微信字不多,照片倒是一张接一张,他现在人在北极,说是有人逼着干活,得远远地躲个清净。

    而点芳,她把每天的心情写给我,有时一个屏幕都盛不下。我没有把小叔的事告诉她,我有一种感觉,她其实不开心,有一天的信息就很低落,“塘塘,虽然此时我们远隔千里,但我一定会守住自己的心,你生日前我会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当追问发生什么事,她便消失了,什么回复也没有。

    越来越担心她,一定有事,否则她不会如此反常。但任凭我如何探究,视频,电话,她统统不接,只是纯粹地发信息,且回避所有关于她自身的问题。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我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被动地听她诉说。

    只能盼她早点回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最开始两天审阅完一家公司底稿,渐渐熟能生巧,近来两天可以做完三家。lily又发来一些,截止时间也不太紧,基本上可以在天黑前下班。商齐陈大多时候会晚一点,再迟了便会打电话,还经常发微信,问在干什么?

    我一般是在做饭,其实也不复杂,炒青菜,炖个汤什么的,但他觉得很好。他在时,总想帮忙,我却不敢再让他进厨房。有次洗菜,他说一起,站在身后,水流下他的手在我手上滑来滑去,竟是不去碰一下菜叶。

    然后······就被他抱进了卧室。

    那天晚上,有人来送的饭。

    他知道我喜欢评弹,吴刘两位老师来沪演出,特意带我去。演出结束,又领着去后台,老师们给签名还合了影,我很开心。

    可不知怎么的,他最后竟醋醋的,有点不高兴,晚上就一直折腾,不让睡觉。实在折腾狠了,我翻身便按住他,威胁着说:“再咬我,我就咬回去!”

    他邪邪一笑:“塘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不介意你试试。”

    我被他迷惑了,俯身一口咬上去,他轻嗯一声,扬起了头,好像是心甘情愿引颈受戮。这种感觉是诱人的,不由自主,我一步步,走了他走过的路······

    次日下班回来,卧室床头上放着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我和他颁奖时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含蓄地笑着,但眼中都闪着光。

    -

    中期审阅已经做得七七八八,我又被安排参与其他项目,工作忙起来,时间过得更快,还没觉怎么样,天就已经黑了。商齐陈也变得异常忙碌,有时我们碰不上面,但第二天他一定会叫我起床,一起吃个早饭。

    以前我不懂,电视剧里谈恋爱的两个人,头靠在一起后,就是春风雨露的画面,这便代表亲密了。可真的实践起来,原来里面盛的是盛夏的火,只能越燃越旺。

    那天有个紧急投标项目,之前见过的高级税务经理带着lily、我,还有两个同事,分析材料,做汇报ppt和报价书,一直在会议室加班到晚上11点多。等回到工位,这才发现手机落在办公桌上,未接电话有七八个,微信也是十多条,都来自商齐陈,我赶紧收拾东西回海聆湾。

    开了门,客厅一片昏暗,只有地灯亮着,远处,商齐陈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沙发上。我放下包,换了鞋子,跑过去便和他解释。但说什么他都不理,脸色不太好,眼神里还透着丝委屈。

    看样子光说是不管用了,我便凑上前,亲了亲,可他的唇冰凉,没搭理。狠了狠心,探出舌头,他微微动了,抿着的嘴也松了些,我顺势伸进去,寻找他的,可它却有意躲着。我暗想也不能就这么出来吧,就沿着里面的景致,描绘了一幅画,有天幕、有石崖、还有细软的沙滩。

    如此半天,他竟依旧毫无反应,心里不觉纳闷,这怎么和往常不一样呢?

    估计真是气坏了。这次确实自己理亏,我觉得有必要把他哄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过去每个晚上师傅怎么教徒弟的,现下徒弟就怎么做了。

    当然,还不那么熟练,可贵在真诚。起初他还装模做样忍一忍,渐渐的,有团火在他眸子里烧起来,且越烧越炙烈,不多时,他眸光一凛,腾的就把我抱起来:“塘塘,这可以你惹我的。”说罢,大步走向他的卧室。

    -

    其实没怎么来过这间屋子,上次还是站在门口见他洗澡出来。卧室的床很大,旁边一个玉石扇落地灯亮着,静谧而朦胧。

    他把我抛上床,不说话就欺上来,疾风骤雨的亲吻。这次的吻与往日都不同,就像淬了毒,让人迫不及防,却又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花园,它神秘,安静,拥有致命的魅力。而它也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人彷佛躺在云朵中,耳边是沉沉的风声,有甘甜的水露滋润着舌尖,满眼的碧天美景,还有一阵阵的战栗,激荡在云霄。

    -

    第二天我就迟到了,脑子忽悠悠的总是走神,lily问是不是工作太累?她说实习生一般不会这么辛苦,然后又无奈地抱怨:“td的规则就是干的越好活就越多,方塘,你得学着适应,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我能理解她的话,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强者更强,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负责的工作尽心做好。

    不过真的太累了。那个晚上他一夜都没让人休息,后来他牵住我的手,低哑地说:“塘塘,该你了。”

    他声音是蛊惑的,他的手是滚烫的,我刚刚平复,谁知道接下来,他循循善诱,带着我共赴另一场秘密之约。

    ······

    我之前不懂什么是夜夜笙歌,拜他所赐,这日日夜夜里,都是那么地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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