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书屋的动静向来被各宫妃嫔关注着, 没一会,后宫上上下下都得知了长安突然重病的消息。
一些嫉恨长安的妃嫔得知这个消息后恨不得长安马上就病死,免得他整日黏着皇上, 和皇上睡一块, 连带着皇上进后宫的时间都少了。
某个院落里头, 一名女子正穿着睡衣坐在烛台下,手里头拿着剪刀捡着烛火,忽明忽暗的烛光照着她的脸,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忽地,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进了院落,低声和守在门口的宫女说了两句话。
宫女下意识的就要推门进去,忽然想到先前受到的训斥,赶紧整理好仪容, 这才不急不缓地走进房内,规规矩矩的行礼后这才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告知女子。
女子的动作一顿,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可是有人提前动手了?”
“奴婢不知, 只是这些天一直守着那位,不曾见有任何异常。”
沉思了一会,女子才缓缓开口:“那或许这就是那个小贱人的命吧,如此也好, 省的本宫动手了,此次病重皇上必然龙颜大怒, 让手底下的人稳住了,可不能被皇上察觉,可惜了本宫精心准备的礼物,他到底是用不上了。”
女子歪着脑袋, 似乎对此颇为遗憾。
“替本宫梳妆吧,怎么说本宫也是他的庶母,既然知道了消息,自然得去瞧瞧。”
说着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梳妆,姿态袅娜地往清溪书屋的方向走去。
不稍一会,后宫妃嫔皆齐聚清溪书屋前边。
众人也知道此时康熙的心情定然不好,一个不小心她们就会遭殃。
只是身为庶母,她们还是得摆出关心十五阿哥的样子才是。
至于其他贵人之类的,上头的主位娘娘都来了,她们这些依附主位娘娘而活的人还能不来吗?
在妃嫔们来到的时候梁九功就收到了信息赶紧向康熙禀报。
康熙可没工夫搭理他们,怒视梁九功,“让她们滚!”
梁九功只能赶紧出来,恭敬地对着妃嫔们说道:“诸位娘娘,万岁爷正顾着十五阿哥呢,恐怕没空见娘娘们了。”
梁九功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在后宫中做到高位的妃嫔自然是识趣的。
“既然如此,本宫和各位妹妹就不叨扰了,只盼望着十五阿哥早日痊愈。”位份最高的钮祜禄贵妃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胤俄他们”她想把胤俄一同带走,胤俄鲁莽,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到了心情不好的康熙,只怕是会被迁怒。
惠妃等人点了点头,他们也是想着来把儿子带走。
若是往日,他们自然是希望儿子多来见见长安,好在康熙面前露脸,博得几分关注,如今却恨不得带着儿子离得远远地。
了解了妃嫔们的意思,梁九功只得再次入内传达。
长安的情况不明,皇子们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众妃嫔只能无奈地离开清溪书屋。
“今日好端端的端午,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呢。”回去路上,宜妃颇感同情地说道,明明粽席上瞧着十五阿哥还是个活泼的好孩子。
“是啊,胤禔前些日子还拿着给十五阿哥送的礼物来问本宫呢,这孩子还小,一个不注意便容易生病。”惠妃也是想到了自己早殇的儿子承庆,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
荣妃沉默地跟在她们的身边,没有开口说话。说起丧子,还有人比她来得悲伤吗。
她这一生拢共生了五子一女,四子皆早殇,几乎哭干了她的眼泪,除了承瑞逝去的时候皇上陪和她哭过一回,后边的赛音察浑、长华、长生,皇上是肉眼可见的冷漠,她的心也渐渐冷了,如今虽说没有见到皇上,却也能想到皇上有多哀伤,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升起了别样的快意。
“有皇上庇佑,十五阿哥定然会化险为夷的,夜里风大,诸位妹妹也快些回宫吧,免得着了凉。”说完钮祜禄贵妃乘着轿撵离开。
四妃也自觉无趣,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乌雅妃落在最后头,目光阴冷的朝后方看了一眼,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内。
刚进屋,乌雅妃就吩咐道:“派人去清溪书屋候着,等祯儿从清溪书屋出来就接来本宫这里,去熬些姜汤来,记得多放些糖,免得祯儿不喜,再备好热水,等祯儿回来了用。”
夜黑风大,她的祯儿还小,在清溪书屋待了这么久,只怕是沾染了不少晦气,待回来后可得去一去周身的晦气。
林太医亲自盯梢着的药终于熬好了,赶紧盛了上来。
康熙见状先是低声哄着长安,将长安紧紧地抱在怀里之后这才将药接过来。
转身一瞧,发现胤礽已经将药拿在了手里,一副要亲自给长安喂药的模样。
而胤禔则是一副手慢了的不爽的表情。
“拿来。”康熙沉着脸说道。
胤礽只能将药碗递给康熙,由着康熙亲自给长安喂药。
若是在往常,胤禔必然是要嘲讽一波的,只是如今他全身心都放在了长安身上,根本没空搭理胤礽。
这药喂得并不顺利。
长安的牙关闭得紧紧的,根本就喝不下去药,药顺着嘴角流到了长安的脖子上。
这药是特地加大了剂量,熬得很是浓稠,光是闻着味道就想作呕,何况长安怕苦,即使昏睡着也不肯用药。
胤礽和胤禔瞧了恨不得亲自将碗拿过来给长安喂。
“林太医!”康熙大喊道。
林太医赶忙站出来:“微臣在此。”
“长安用不下药怎么办?”康熙皱着眉头问道。
“这”林太医苦笑,他能怎么办,昏迷着的人向来是用不下药,唯有用暴力些的法子了,“微臣建议皇上撬开十五阿哥的嘴,以便灌药。”
这样的方法虽然粗暴,但确实有效,虽然会伤着十五阿哥,可外伤不过几日便能好了,若是用不下药,可就没有以后了。
康熙也知道这个道理,伸手比划了一番还是不舍得,于是目光放到了胤礽和胤禔身上:“你们来,把长安的嘴巴打开。”
经过一番努力,长安终于顺利地将药喝了下去。
长安的脸颊也被捏得通红,有的地方都已经青紫了。
康熙没工夫责备胤禔和胤礽下手太重,而是看向林太医,目光中包含威胁:“长安用了药是否能顺利退烧?”
林太医怎么敢打包票,视死如归地回道:“回皇上,此药是微臣与两位院判共同商量着制成的,应当是有效的,只是十五阿哥此病来势汹汹,微臣实在不敢断言。”
此时,外室的皇子们终于找到机会抓住了左院判,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起长安的病情。
左院判只能将实情告知。
听了长安的情况后,皇子们全都如遭雷劈一般。
“我不信,长安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病得这么重。”胤禟大声地吼道。
胤祉下意识地想要责备胤禟,却见胤禟双眼已经落下泪,眼中充斥着惶恐与不安。
胤禛一时间也说不出话了,大脑里嗡嗡的,连胤祯的呼唤声都听不到了。
“我要进去看看长安。”说着胤俄就想往里头冲。
却被胤禩一把拦住了:“十弟冷静,贸然冲进去不妥当,兴许会打扰太医的诊治。”
内室的康熙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这才知道原来儿子们一直都守在外边。
但也没有精力去夸他们兄友弟恭了,挥挥手,让他们快些回到各自的屋内早些歇息。
“腓腓,我是阿母,这是阿父,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腓腓,阿父等你出来带着你好好逛一逛这霍山,阿父的后背可是最厚实的。”
“腓腓”
“腓腓,对不起,阿父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好好的~”
“腓腓,一定要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希望”
长安昏昏沉沉间感受到无数的声音涌入耳朵里,如同魔音灌耳,加上浑身沉重不堪,头疼欲裂,不由得将身体蜷缩起来。
你们是谁,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清你们的声音。
再睁开眼的时候,长安发现自己变成了毛茸茸的腓腓,正躺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
长安转身趴在草地上,湿漉漉的双眼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面前忽然出现几个透明的大气泡,长安好奇地上前触碰。
气泡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没入长安的脑海里。
一段原本模糊不清的记忆变得清晰。
那是他刚出生时的记忆——他是腓腓一族百年来唯一的蛋,从出生的时候就有无数的族人前来庆贺,他的蛋窝是由族人拔下来的白毛做成的,哺育他的灵力也是来自于四海八荒的珍奇异宝,阿父和阿母最喜欢陪在他的旁边,和他说话,每次在这种时候,他都会在蛋里微微动一下来回应阿父阿母。
可是后来
长安又触碰了另外一个气泡。
后来,灵力枯竭,四海八荒兽兽自危,依靠天地灵气而生的腓腓也走入了末路,只剩下了他一个蛋被长埋于地底。
好在他最后还是顺利破壳,只是他找不到阿父阿母了,族人也不在了。
接受完记忆的长安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似葡萄一般圆溜溜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泪珠,浑身不停地颤抖,颤栗着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就像是在夜幕中找不到归路的孩子一样在悲鸣。
周围的花草树木似有所感一般耷拉着,似乎是在和长安一同哭泣。
许久,长安哭得累了,趴在地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霍山,回到了族人的身边,又好像在和阿玛,和哥哥们在一起开心的玩耍。
睡梦的时候,长安身上洁白的胎毛不断地脱落,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光溜溜的腓腓,为了避免着凉,腓腓身上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醒来后的长安只觉得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风一吹来就凉飕飕的。
下意识的站起来,抬起爪爪,长安茫然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爪子,又抖了抖身子,只见如白雪般白皙的毛毛不断滑落,长安一时间忘了族人逝去的悲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长安变秃了,毛毛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又瞧了一眼爪子,豆点大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以后长安只能做一只光秃秃的腓腓了,他不再是毛茸茸的最可爱的腓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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