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元年,刘彻命卫青整理骑兵十八万和朝中大部分将领一起北巡,刘据作为太子,行及冠礼,第一次留守监国。

    在单于台遣使谕告匈奴单于臣服。此时伊稚斜单于已死,其子乌维单于继位,匈奴内部隐隐有分裂的趋势,他惧怕大汉的国威,立刻称臣纳贡,刘彻满意地前往泰山。

    泰山封禅十分隆重,文武百官分列山中,唯景桓侯之子奉车督尉霍嬗作为陪祭,随刘彻前往高处的主祭台。刘彻又颁布众多诏书,包括中央置平准,掌盐铁,今后使用的货币和度量衡。

    年末,以东越人杀余善降,诏令迁东越百姓于江淮,而后一举出兵平灭东越,化为郡县。

    元封二年,黄河再次决堤,刘彻为表示治理黄河的决心,调取士卒数万,堵塞瓠子河缺堤,又命令群臣自大将军以下皆往前线负薪,与将士共事,终于填上了黄河缺口。

    在西南方向,赐滇王后代汉印,以示安抚。

    同时遣荀彘、杨仆水陆两路征伐朝鲜。

    “吃一点吧。”曹襄将碗端到卫长公主嘴边,温柔和煦,“一直这样,不行啊。”

    卫长公主披头散发,憔悴不堪,连日的打击让她皮肤脱水,形容枯槁。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有眼睛偶尔动动,还让人觉得是个活物。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呢喃到。霍嬗在泰山封禅归来的途中因染上风寒夭折,给了她平静的生活致命一击。

    将近一年,她基本都是这个情况,饮食,汤药全靠雁儿趁她昏迷的时候灌下。

    看来得下点猛药,轻声细语是没用了。曹襄“敦”地一声把燕窝粥罐到案上,厉声道,“你现在的痛苦,是想让柔儿和宗儿再体会一遍吗?!”

    卫长公主陡然一震,回头看着曹襄。孩子是她的软肋,曹襄心里一松,“柔儿是霍兄唯一的骨肉了,你难道不想看着她长大嫁人,儿孙满堂?”

    “你自己要死就死,弃柔儿不顾,对得起霍兄吗?!”

    卫长公主只觉得气冲脑门,紫涨了面皮,吐出数口黑血,往后一翻,晕了过去。雁儿吓得直打眼色,可曹襄却不理会,“她醒之后,好与不好,你都来报我。”

    “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原来气血攻心,未能疏通,现在重击之下,气血导通,好了一点。”雁儿瞅着曹襄的脸色,“妾身劝公主无论如何要看到小姐嫁人,才不算负了景桓侯,她点了点头。”

    “辛苦你啦。”曹襄颔首,掩去一丝五味杂陈,将雁儿拉到怀里坐下。

    来年,朝鲜战局不利的消息传入了汉廷中央。于是,刘彻遣博望侯张棉为外交使节,诸邑公主随行。出访朝鲜。同时,为了更好地了解当地的风俗民情税收,以配合张棉的外交行动,霍光李陵等年轻官员、骑郎也一同前往。

    因是从小的好友,张贺和我一直送张棉等到卫氏朝鲜大同江口,驻扎江边。还未入朝,已有当地招呼款待。

    “你说什么?!”张棉惊到,“杀了他们?那还能谈判吗?”

    我淡淡地笑了笑,“这几天,朝鲜驻地大臣对我们接待的规格比前几天下降了许多,张兄也知道原因吧?”

    “我自然知道,”张棉缓了口气,“朝鲜国王卫右渠是主战派,他的使者已经来了,当地的官员当然要以国王的意志为先了。”

    “既如此,如果我们杀了国王的使者,当地的行政长官尼谿相參就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可是。。。”张棉依然有一丝犹疑,“虽说尼谿相参畏惧大汉威严,我们再怎么样,他也不敢把我们如何,可他要是直接进京,向国王请罪,我们也阻拦不了他。这使者,岂不是白杀了?”

    “国王派来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在相参的驻地死了。。。藐视王室,形同谋逆。在哪都一样,我赌相参这个人惜死,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若是他听我们的,以后还能做个郡守呢。”

    “这,这是要把尼谿相参架在火上烤。。。”张棉似乎突然明白了隐藏的含义,不禁大惊失色,“你是说,之后还要鼓动尼谿相參进京刺杀国王?”

    “战国时期,二桃杀三士,说是离间计,其实不止如此。以二桃奖励,实乃逼迫三人分离,而非诱惑三人分离,如今朝鲜也是如此。

    “陛下征朝鲜这么久了,要的只是结果,拿下卫氏朝鲜,改为大汉王朝的郡县。朝鲜国王要是还在,怎么会同意?若不用力使其君臣离心离得,将其势力分裂为几块,拿下谈何容易?”我又看了看诸邑公主和张棉张贺霍光,“妾身以为,靠杨仆和荀彘二人才色,硬攻的话,怕不能迅速占领王险城和整个朝鲜吧?那样的话,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大汉士卒,朝鲜百姓怕也要血流成河。公主殿下,张兄,你们看呢?”

    张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几个少时相熟,贤泽能谋善断他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你说得不错,那两人要真有才干,去年战事也不会打得乱七八糟,今年还要我们过来外交。”

    “就是此理。不过有一点,”我看了看诸邑公主,“公主殿下在此,恐会涉险,是否和臣等在江外等候,张兄平息朝鲜之事后,再行入朝?”

    张棉不等诸邑公主开口,忙紧张道,“是的,夫人,你和贤泽他们待在一起,我也放心。”

    “我和你一起入朝,你不用管我,大胆点,放手去做就好了。”

    见张棉还要再劝,诸邑公主拢了拢头发,“不用担心,带来的都是表哥留下的骠骑营将士,身经百战,对匈奴尚且能一汉抵五胡,这点歪七扭八的朝鲜兵,算得了什么?父皇的旨意中,可是让孤一起入朝的。更何况,朝鲜外交之行是孤人生中难得的经历,孤可不愿错过。”

    闻得公主此言,张棉稍感安心,“好吧,既如此,我照贤泽方法行事了。”

    我点点头,建议道,“入朝就动手,然后快马往辽东郡送信,让杨仆领水军,从齐地过渤海到仁川登陆,荀彘领陆军,从辽东出发如朝鲜,形成压迫就行,也没指望他们两能打战。”

    第二天,张棉如期入朝,会见朝鲜官员钦差。夜间,只有朝鲜王卫右渠使者的驿站有轻微的响动,随即归为平静。

    次日,张棉召见相参。张棉继承了张骞的外交能力和口才,密谈几许,果然见相参唯唯诺诺而出,按计划日期,带领张棉和诸邑公主一行人前往朝鲜国都王险城,会见朝鲜王。

    王险城远不如长安城繁华,去年又被围困多时,一片萧条。

    都城内的驿站,只有张棉和诸邑公主二人,外加打扮成随从的羽林侍卫。

    夏天的王险城,微风拂过,有淡淡的花香和凉意。

    “公主,明天我和相参进宫,擒杀右渠王。让侍卫长带人扣住都城禁军的长官。你就好好的待在驿站。等剪灭国王,控制住城中军队,我们后续大军一到,王险城也组织不起抵抗,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整个半岛。”

    “你放心,”诸邑笑了笑,“我亲自和侍卫长过去。”

    “那怎么可以?!”张棉一下揪住了她的手,“我们的侍卫只有二百多人,驻地军队有几千人,对你太危险了。”

    看着丈夫一脸担忧,诸邑颇有点心疼又好笑,“不用担心,我说过,带来的都是骠骑营将士,身经百战。何况,多一个人待在驿站,就多分散一份注意力。放心吧,我会护自己周全的。”

    她见张棉依然担心不已,解下发簪,柔柔地冲他笑了笑,“我妹妹石邑公主虽然冷面冷心的,但我觉得她有一句话说得好。”

    “是什么?”张棉忙问。

    “石邑经常帮父皇誊写征伐调兵论功行赏的诏书,传发全国郡县和附属国。我问她诏书大同小异,她不觉得无聊吗?她却和我说,身为大汉公主,如果她能和王朝的开疆拓土联系在一起,这辈子就值了。”她把玩着手中的首饰,微微抬头,“其实,我也一样。”

    张棉看着她,半响才长长叹了口气。

    “睡吧。”诸邑公主轻轻拉过被子,躺在床上,言毕合上了眼。

    张棉躺下,只静静地注视着妻子的侧颜,伸手搂住了她,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记得那年求父亲进宫却求皇上下降诸邑公主,本来只是一提,家中也不抱什么希望。谁知突然有一天,宫中却来信,说诸邑公主愿意,皇上赐婚,让他准备好尚主。博望侯府欢天喜地,张灯结彩,仿佛在梦中一般。张棉绞尽脑汁,策划推敲一个又一个细节,诸邑虽然未受封长公主,但他依然要尽全力,让他心中唯一的公主有个难忘而盛大的婚礼。

    他婚前就知道诸邑公主个性果决,不是那般温柔腼腆的闺秀,以为婚后自己要陪着小心,没想到公主却很好相处。

    她有皇家公主的端庄和骄傲,却不会对他盛气凌人,遇事堪称粉面含春威不露,更别说轻易动怒了。他们相处和谐,生儿育女,公主见识过人,不论外交政治还是诗文礼乐,他们都有许多共同语言,可以相谈甚欢。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公主爱的不是他。他回想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哦,不,从见到公主的那一年开始,她就从未注意到他,未在他面前露出过一丝娇羞,期待,慌乱,欣喜。

    他当然知道她爱的是谁,那年他从博望苑前往椒房殿,偏偏骠骑将军也在。椒房殿外的梧桐树旁有两个华服少女,见到骠骑将军,石邑公主平静地站着,诸邑公主却害羞地往树后一躲,又偷偷地探出脑袋,她的视线追随着骠骑将军,少女的娇艳和心思一览无余。而诸邑公主对自己呢,一向都是春风和煦,处事不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再提起她的少女心了。

    张棉闭上眼,他不知是多少次告诉自己,要知足,不要多想了。是的,不仅是他,整个大汉王朝,又有哪位年轻才俊,能和骠骑将军相比呢?

    元封三年夏,朝鲜右渠王被主和的臣属刺杀,王险城终于被攻陷,卫氏朝鲜灭亡。刘彻把卫氏朝鲜的国土分为四郡,分别为:乐浪郡、真番郡、临屯郡及玄菟郡,合称为汉四郡。郡下设置多县,郡县长官由汉朝中央派遣汉人担任,朝鲜半岛正式纳入汉王朝的统治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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