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青被开除了,理工大学向来校风严谨,崔正青这事影响恶劣,校方为了学校名誉,对这种事绝不姑息。
赵妍和崔父在校长室求了一天,给校长下跪,最终也没换来好结果。
崔正青离开缙北那天,骆容哭得格外厉害。
“行了,哭什么,我又没死。”崔正青面带不忍替妹妹擦眼泪。
“要不去问问陈迹吧,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差半年就能拿毕业证了。”
“我不想听到陈迹这名字,以后别提了。”
骆容捂着脸哭了,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他们五个一起兴冲冲报考同一地方的大学,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火车站人来人往,崔正青身边是他这四年大学的全部行李,大包小包像一个个小岛把他包围。
在寝室收拾东西时,他想起刚来缙北的时候,带着未知的兴奋,带着和好朋友在同一个城市的安心,带着要好好学习拿奖学金的抱负,如今他一点点清空睡了四年的寝室,望着欲言又止朝夕相处的室友们,像只丧家犬灰溜溜离开待了四年的大学。
他的信息在网上完全公开,不管是陈迹的粉丝还是路人一句句恶言恶语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甚至连赵妍和崔庚都被指责教子无方。
无数谩骂无数指责无数恶意压得崔正青喘不过气。
最开始他不过是想赚点小钱,能还一点是一点,可慢慢的一张签名能卖到三百五百,他不仅能把钱还上,还能放到股市里,崔正青逐渐没了理智,他知道陈迹忙,知道写那些字会很花时间。
但人都是自私的,有钱谁不想要,这比他没日没夜盯着股市来钱更快,更何况,陈迹是他好朋友,就算知道了,诚恳道个歉他肯定不会追究,他了解陈迹,陈迹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他没想到,他最好的朋友竟然报警抓他,让他被学校退学,让他被无数人谩骂。
狗屁好朋友,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走吧,要检票了。”
赵妍这几天人像老了十岁,低头拿包时,崔正青看到她头顶冒出的白发,像挨了一闷棍,痛得煎熬。
“容容,你回学校小心点啊。”临走前,赵妍还不忘叮嘱骆容。
“好。”
赵妍沉沉叹了口气,安慰侄女:“不哭,你要引以为鉴,别做错事知道吗?”
骆容眼泪流的更凶,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她站在原地看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走向排队的人群,检票进站时,崔正青在闸机口回头冲她挥了手,口型像是在说“回去吧”,她哭着点头挥手,示意知道了。
崔正青很淡笑了一下,最后垂下头推着行李箱消失在闸机口。
骆容在火车站崩溃大哭。
凌晨两点。
陈迹最近失眠得厉害,此时他倚在寒风呼啸的阳台,抽完了一支烟,未息屏的手机上,是几小时前骆容发来的信息,
“崔正青被退学了,陈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哥哥。”
“我们再也不会是朋友了。”
那句对不起停在对话框里,没点发送。
屏幕熄了,北方的夜真冷,他抖着手,烟点了几次才打上火,他深深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迷了眼睛。
万物阒寂,有些窗口还亮着灯,小区楼下晚归的车,车轮摩擦声格外清晰。
有寂寥的歌声在夜里轻轻响起,
“当你泪流中开口
唱出几句最佳损友
我在旁唱不出口
我无朋友
当你做人这么久
凡事亦望透
你会接受
变大人那一分钟
已无朋友”
香烟燃尽,烟灰凌乱散开消失在风中,没了踪迹。
缙北下雪了。
2019年1月中旬,陈迹在小区遛狗被人偶遇,而这只狗被认出这是他和祝岁在一起时养的汤圆。
网友们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复合了。
可话题中心的女主角早已离开缙北。
祝岁找到了实习工作,是一个拍临终关怀纪录片的团队,月底开机,此次去,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带只宠物实在不方便,她权衡很久,给陈迹打了电话。
陈迹来接汤圆那天,临走前很用力抱了她,两人谁也没说话,不去深究这个拥抱该不该发生。
“你也要走了。”
陈迹的话让祝岁哭出声,她埋在陈迹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眼泪簌簌而下。
“我真的很不好,什么都留不住。”陈迹缓缓放开她,轻轻拂去她不断滑落的眼泪,他一如既往温柔笑着,对她说,“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2019年的春节祝岁是和同事一起过的。
他们的拍摄地是在海桐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当初团队招她进来,就是看中她是海桐本地人,即使他们现在所在的拍摄地她从未来过。
吃完年夜饭有人提议去附近的河滩放烟花,祝岁跟着大家一起走出包厢,快到前厅时想起自己围巾没拿,刚要转身,颈后一温,鹅黄色的围巾已挂在脖子上,是自己那条。
“谢谢。”祝岁围上围巾,手伸到颈后想把压在围巾下的头发拿出来,有只手却抢先一步做了这个动作,温热的手指触到她颈后的皮肤,祝岁不着声色往旁边移了两步。
“走吧。”辛钰察觉到对方的拒绝,收回手往门口走。
一行人买了好多烟花,分两部车往河滩开去。
在车上副导演问大家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有人说想发财,有人说想要对象,还有人说想取代导演的位置,笑声里有人问祝岁的新年愿望是什么,还没等祝岁说,一同事喝多了,口无遮拦地接话,“我知道,新的一年,岁岁平安嘛。”
都是从事媒体这一块,陈迹上过几次热搜,对于她是陈迹前女友这件事大家暗地里都讨论过,这还是第一次拿到明面上来说,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编导小姐姐拍了一下说话的人,打着哈哈,“喝多了就赶紧睡觉,别等会栽河里去了。”
祝岁捧场跟着笑,一直到下车都没再出声。
河滩上已有不少人,一簇簇烟花在暗夜里发光,阵阵寒风吹来,祝岁把脸埋在围巾里,没一会儿辛钰递过来一束烟花棒。
“谢谢。”祝岁接过道谢。
“你好像特别喜欢说谢谢。”辛钰倚靠在围栏边,侧头看她。
辛钰是组里的摄影师,大祝岁八岁,流苏眼镜,低马尾,还有即使不剃也不显邋遢的胡子,文艺青年范儿很足。
“刚刚车里宋昭昭说的话别在意。”
“不会。”烟花快要烧到头
据她听来的小道消息,宋昭昭好像在追辛钰,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你和陈迹”
“这是我的私事。”
烟花燃尽,硝烟味弥漫在空气里,辛钰轻笑一声,没有被打断的不悦,语气感慨地说:“果然还是小孩,什么都写在脸上。”
“再过一两年你就知道爱情屁都不是。”
祝岁觉得这话可笑。
十岁时候听十五岁的人讲高中如何,十七岁时候听二十岁讲大学如何,二十岁时候听成年人讲社会如何。
那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透着我比你年长几岁,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的优越,他们用他的失败经验告诉你别相信,别执着,别惦记。
可是,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尽相同,不了解当事人的心理,又有什么资格充当人生导师,在这指手画脚。
“这是你的想法不要强加给别人,也不要企图说服别人和你站在同一站线,指责他们都是傻子,谁是傻子还说不定。”祝岁说完不理会辛钰错愕的目光转身离开。
放完烟花回去的晚上,辛钰在微信上问她:“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祝岁回到租住的小房子里,身上的钱不多,并且她是实习,开的工资也很少,只能租一个很小的房子,从客厅到卧室三两步就走完,她疲惫倒在床上,对于辛钰的微信不予理会。
海桐没有暖气,屋里像个蓄满冷水的池子,一点点浸透她。
为什么分手。
因为分手后,她才看清,她对陈迹的爱太满了,满到没有了自己。
为了陈迹她什么都可以做,她做的一切事都是以陈迹为出发点,甚至为了他的前途和他分手。
分手后祝岁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学到的知识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堆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没用武器,她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这个实习机会是她的老师介绍的,平时在课堂很严厉的老师,那天却对她说:“祝岁,你很优秀,人生刚起步,去尝试新的可能。”
于是祝岁接受了,来到这里尝试新的可能。
现在想想,如果她和陈迹还在一起,她肯定舍不得离开他。
她爱陈迹,但现在她也想爱自己。
祝岁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无意间看了眼手机,群里发了不少他们晚上玩烟火的照片,有一张是她蹲在河岸边放烟花的照片,她保存下来发了朋友圈。
“新年快乐。”
当晚,陈迹发了微博,十分简单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阿迹。
--新年快乐,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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