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唯是快十点回来的,一看陈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我到魏医生那里,你看,我拿药了。”
陈迹点头,随后说:“我25号去学校,跟你说一声。”
“25号怎么那么早,不是说28号去吗?别那么早去,待在家里不好吗?在家多陪陪妈妈,我吃药就能控制住。”陈唯把手里袋子一放,上前抓住陈迹的手。
“早点去熟悉一下环境。”陈迹还有烧,想赶紧说完回去睡觉,“妈,早去晚去都得去,我机票已经买好了。”
陈唯看他已经做好决定的样子,忽然道:“你是不是跟那个祝岁在一起了?”
陈迹没回应。
“你才多大就谈恋爱,你高考没考好是不是跟她有关,那些照片我撕了就撕了,你还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觉得我管不了你了对吗?陈迹,你姓陈,你永远是我儿子,你别想摆脱我。”
陈迹这些话听了很多次,已经不想反驳,他像是她拽在手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危险来源于他未知的真相。
“跟她分手听到没有,分手!你不分我就去找她爸妈,都是因为她你学习才退步的,都是因为她是不是!”
“你说话啊,又这样像个哑巴,你说话啊陈迹。”怎么逼都逼不出反应,陈唯推搡着手又不受控扬起来,只是这次,有只手抓住了她。
“妈,我从没想过要摆脱你,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物质条件,我以后也会这么对你。但是不要再对我动手了,也不要去找她。”陈迹拽着试图往外抽的手平静说道。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陈迹,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陈唯怎么用力都扯不回手,这才意识到陈迹的力气早已是她的好几倍。
“妈,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没有支撑的手垂在身侧,陈唯看着陈迹平静上楼,倚靠在沙发靠背嘴唇颤抖硬生生忍住了眼泪。
当天夜里陈迹又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在医院挂了一天水,喉咙发炎,导致当天生日的人只能苦兮兮喝白粥。
为了防止夜里再烧起来,陈迹要在医院住一晚,祝岁一直陪他到晚上,等药水打完,她便说要回去。
想她留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陈迹看她给他接了温水,叮嘱他晚上盖好被子。
“我走啦,明天见。”祝岁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拿过包起身要走。
陈迹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包,在她疑惑的眼神下,说:“我要吃草莓。”
“现在?”
陈迹点头。
“行吧,我去买。”念在陈迹喉咙疼晚上没吃多少份上,祝岁去买了草莓,摘了叶子给他洗干净,“不能多吃,别到时候又上火了。”
陈迹心不在焉咬了一口点头。
“没事了吧,我走了。”
祝岁第二次提出要走,一个草莓还没吃完的陈迹哑着嗓子说:“我水喝完了。”
?
“就喝完了?”祝岁晃了晃保温杯,果然空了,她重新接了热水,用矿泉水兑好,盖上盖子,“要你多喝也不能这么灌啊。”
陈迹不回答,给她喂了一个草莓。
“好了,我走了。”祝岁咬着嘴里的草莓含糊不清地说。
“我头痛,想吃橘子。”
?
“陈迹,你到底要干嘛?”祝岁冷脸反问。
“没事了,你路上小心。”
陈迹坐在病床上看祝岁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把草莓放在床头柜,转向窗外很久没动作。
祝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隐约反应过来,陈迹是不是想她留下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找借口折腾她的?
她回房间给陈迹发去消息,“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没有”
她笑,“真没有?”
“没有”
几乎能想象他赌气回复的样子,连标点符号都不加了。
她有意逗他,“那我就不来了,本来想洗完澡过来的。”
“嗯”
“别来”
祝岁笑出声,低头打字,“真不要我来?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我就去睡了。”
几分钟后,屏幕出现那头别扭的回复,“我今天生日”
ok,懂了。
祝岁起身换衣服。
陈迹发出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也不知道祝岁到底会不会来。
遇到祝岁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性格有多不坦率。每次想提要求之前都会想,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我很小心眼,她也许不喜欢我这样,还是不要这么做。
这是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改掉的,来自这么多年陈唯对他的影响。
陈迹又一次看了一眼手机,依旧无回复,已经十点半了,应该不会来了。
他忍下失落给她发了晚安后把手机放到一旁充电准备睡觉。
人刚躺下,床尾传来很轻的戏谑声:“帅哥,一个人睡得着吗,要不要特殊服务?”
祝岁说完也不等陈迹反应,蹬了凉拖爬上狭窄的病床,铁床发出几声尴尬的咯吱声后,病房恢复安静。
房里开着空调,两人抱在一起也不热。祝岁枕在陈迹胸口,看着窗外漆黑天空中闪着夜航灯的飞机缓缓经过。
“不想我来?”祝岁见陈迹一直不说话仰头问他。
“想。”陈迹想吻她,可自己还发着烧,只能把人用力抱紧。
“那我刚刚走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是我没发现,你今晚就这么别扭过一晚吗?”
陈迹不回答。
祝岁冷不丁翻身坐到他身上,铁床发出尴尬咯吱声,陈迹羞于这样的动静,但这一上一下的姿势更让他惊慌,生怕等会查房的护士进来误会,他扶着祝岁的腰压低声音说:“祝岁,你先下来。”
“陈迹,你可以说的。不管你想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你想我留下来就告诉我,生气了也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读心术,猜不准你的想法,所以你要主动传达给我好吗?没关系的,陈迹,这是允许的。”祝岁抱大玩偶一般抱住他,她贴在陈迹颈侧,轻轻摩挲他另一边颈侧的纱布,“陈迹,你是最好的,我最喜欢你。”
陈迹需要很多很多爱才能重塑性格里的软弱,那就给他很多很多的偏爱,让他知道他不可替代。
“你才没有最喜欢我…前两天你还说你最喜欢豆豆。”陈迹有理有据地反驳。
祝岁在他身上笑了半天,“你跟狗比什么,傻不傻。”
陈迹一赧,没有回答。
“好,那我以后不说了,我只说最喜欢陈迹。”祝岁撑起身对上陈迹眼睛郑重承诺。
“嗯。”
祝岁低头要亲他,陈迹别开头解释:“会传染。”
“可是…”祝岁移到他耳侧亲了一下,语气黏得拉丝,“你起反应了。”
陈迹难耐吞咽了几下,脸色通红,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
“要我帮你吗?”
祝岁一问完陈迹喉咙干痒咳嗽了起来。
她翻身下去,坐在床沿给他拿了水,顺便拉上了帘子,隔绝旁边假装睡觉的大爷视线。
果不其然,她一拉上帘子,旁边便传来翻身的动静。
陈迹止了咳,两人重新躺回床上。
薄薄的被子下一只手刚滑下去另只手赶忙追过来制止,“不要。”
“真不要?”
“…嗯,这样不好。”
“好。”
祝岁收回手窝在陈迹怀里,“那我陪你聊天。”
“好。”
两人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开始聊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但聊的很开心。
祝岁翻了个身,陈迹从身后抱住她,两人一齐看向窗外沉沉夜色,祝岁突然笑了一声,随后说:“没想到你生日我们真的是在外面过的。”
陈迹也跟着笑。
祝岁把玩着搭在她腰上的手指轻声说:“陈迹,生日快乐。”
颈后印下轻吻,有些痒,她缩了一下脖子,“虽然没有蛋糕,但还是许一个愿吧。”
“一直陪着我,好吗?”
最后两个字是犹豫了几秒才加上的,祝岁抓紧他的手指应允:“好啊。”
求之不得。
“祝岁,你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不是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陈迹说的很诚心,背对他的祝岁流出泪来,紧扣住他的手,贴在他怀里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谢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两人最后相拥睡去。
陈迹平时很少生病,一直到27号他的感冒才算好全,这一病延后了他们25号去缙北的计划,最终定了29号的机票。
28号宋巡脚能下地了,他们决定出来聚最后一次,不然去了缙北,不一定随时能聚。
地点选在那次的公园河滩,几天没看到豆豆的祝岁牵着它去买火腿肠,没一会儿人就跑远了。
“兄弟,你女朋友果然还是最喜欢我家的狗。”崔正青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调侃道。
“她最喜欢我,别拿我跟狗比。”陈迹底气十足反驳,随后转向宋巡,“脚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我妈天天给我敷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宋巡这些天一直在家养着,难得出来一趟,出来前安千琴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
“那就好,宋巡,谢谢。”
“这么诚恳?真要谢我就把…”宋巡在陈迹诚恳的眼神下一顿笑着吃了颗蜜饯,“没什么,谢我做什么,谢你女朋友吧,她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对,得亏祝岁敏锐,不然我们真没发现。”骆容在一旁接话。
“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崔正青刚感慨完陈迹一记眼刀扎过来,让他不自觉后背发凉,他揽着陈迹肩打哈哈,“我开玩笑呢,你放心,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敢有。”陈迹占有欲十足宣誓主权。
“陈迹,你变了,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崔正青捂胸口做悲痛状。
“不是,我不喜欢男的。”
“你之前还不喜欢女的呢,清心寡欲像个和尚,你看看现在”
崔正青指责着,却见旁边的人忽然笑了,循着他视线望去,是牵着豆豆渐行渐近的祝岁,他哽喉叹息一声,这红尘啊,谁也不能免俗。
“给你们带了荷叶薄荷凉茶。”祝岁把四杯凉茶放到桌上。
“怎么买四杯,你不喝啊?”骆容拿过吸管喝了一口,清清爽爽。
“我和陈迹喝一杯,他感冒刚好,不能喝太凉的。”祝岁边说边给陈迹插好吸管,让他喝第一口。
崔正青看她这样,啧啧摇头,“祝岁,陈迹马上二十了,不是十岁,有生活自理能力。”
“哦,那又怎么样?”祝岁一句无辜反问堵了崔正青的嘴,转头跟陈迹说,“今年我都没吃到莲蓬。”
“等会我们去买。”
“还有卖吗?”
“有的吧。”
“要是没有我又特别想吃呢?”
“我去荷塘里摘。”
不止是祝岁,连一旁的几人都被逗笑了,崔正青朝祝岁比了个大拇指,“祝岁,牛逼。”
“是你们不懂陈迹。”
宋巡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捏紧手里的塑料杯,刚刚吃的那几个蜜饯竟然是酸的。
“对了,我带自拍杆来了,我们来拍照吧。”骆容从包里抽出折叠自拍杆,“不然等开学我们肯定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了。”
八月夏夜,夜晚光线在漆黑河面流动,河滩吹来凉爽的风,吹动店家挂在小桌前用来照明的钨丝灯泡,他们五人在昏黄灯光里在镜头里笑的灿烂。
那时的他们尚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单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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