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门的人,到了宁海县,第一个去的,当然是太子所在的宁沁园。
一炷香之后,两人便出了宁沁园,然后两两相望,有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事儿,好坏各有一件。
好事儿是,太子没事儿。
坏事儿是,他们替抚台和布政使司应下了发放救助的事儿。
哎,不应,他们掉脑袋,应下了,就是大人们去烦恼了,这事儿便留给大人们吧,自己的脑袋,还是得自己看顾啊!!
太子做好事儿,完全是因为这回他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灾!
昨夜,站在风中那无助的感觉,和好像被雨打了八百下耳光的感觉,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而且面对天灾,宁海百姓和官衙,那种团结一致,积极抗灾的精神,又让他狠狠的感动了一把。
所以被张大夫扎完针,灌完药回到宁沁园睡了一上午的太子殿下,醒来就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张纸,以家书的形式,快马送往了京城。
他一定要让父皇感受到,这狂风肆虐下的,大乾底层官员和百姓的不屈抗争。
送完了信件,太子殿下又有愁绪涌上心头。
关慕青今日太忙了,他就不去麻烦他了。
不过.....建安侯估计没啥事儿。
于是太子喊了建安侯来觐见,并问他,“老侯爷觉得,那些跟咱们做交易的倭寇死在海里的几率,大不大?”
“大啊,老臣觉得那半次郎,十有八九已经死在海里了。不过您放心,老臣重建海岸防卫线的文书正在写,到时候确保咱们海岸能万无一失,只是.......”
太子喝着张大夫给配的要命的驱寒茶,扭曲了下面容,然后才问:“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殿下,只是这军费开支,可能得多个七八百万两......”
“送客!!!来人送客!!!送老侯爷回营!!”
太子暴躁的又喝了一大口驱寒茶,只觉这玩意儿不应该叫驱寒茶,而应该叫驱魂茶。
这灵魂都要喝的跟肉身分离了。
感觉这茶比建安侯说的话还要刺激。
回到军营的建安侯巴拉巴拉这么跟王寻一诉苦,于是回家换身衣裳吃口热饭的王寻按照建安侯说的,跟大伙儿这么一说,大伙儿这才想起那倭寇的事儿来。
徐达瞪着血红的眼睛,叹气道:“可惜啊!好不容易打通的一条路,又断了。”
“不是还有关押的人吗,没事,大不了从头再来。”关慕青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春丫劝他们,“不要这么悲观嘛,我看半次郎命也挺硬的,我觉得他可以扛过这一次的。”
“啥破名字。”道玄嘟囔了一句,打着哈欠说是睡觉去了。
张大夫也开始清场,“行了,都睡去吧,明日的事儿明日再说,那半次郎能不能活,再过两天就知道了,先去睡吧!”
众人便作鸟兽散了,唯独关慕青又被春丫灌进去两杯浓姜茶,见他发了汗,才放他走了。
春丫其实一天下来也累够呛,洗漱完,就听不远处传来锯木头的声音。
她正寻思,谁家啊,重建家园这般积极,三更半夜还干活呢?!
就听门口喊:“春丫,开门!”
才在罗汉榻上躺下的丁香赶忙去开了门,一看是张大夫抱着枕头被子来了。
“您这是跟我爹.....吵架了?!”春丫心想,怎么会呢,她爹眼看着说两句话就能睡着了,怎么还有心思吵架?
“你外头听听你爹那呼噜,估计太子在宁沁园都能听得到!”
春丫探头出去一听,顿时笑了,转头跟张大夫说:“我说谁家三根半夜锯木头,原来是我爹。娘,您这些年,不容易啊!”
“可不是?”张大夫觉得自己是个苦命人,“你爹打起呼来,简直六亲不认!来,你睡里头,我睡外头。”
春丫应了声欸,笑嘻嘻走了过去,往床里头一钻,又抱住了才躺下来的张大夫的胳膊,小声说:“嘻嘻嘻,爱妈妈!”
“嘘,睡觉!”张大夫对这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向来也是无计可施的。
这一晚,可怜的张大夫,依旧没有睡好。
女儿虽然不打呼,可是那睡姿却是要命,因为太久没跟春丫睡一张床了,所以张大夫忘了这事儿了,在半夜被压醒两次之后,她毅然决然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达虽然吵,但是起码,不要人命啊!
等到春丫起床,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昨夜差点儿把她娘压死的事儿。
经过一天一夜的大雨,宁海的天空被洗的碧蓝,太阳也出来了,要不是路边时不时出现的破损的房屋,春丫几乎都要觉得之前那狂风暴雨,是在梦里出现的了。
今日天气已经转好,关慕青便依照张大夫之前叮嘱的,让人把之前囤了造路用的石灰,全分发了出去。
衙役们该沿街发放的沿街发放,该送东西下乡的就送东西下乡,宁海县衙继续忙乱却有序的开展着灾后工作。
仁济堂里头,需要等待救治的人,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几个脑袋开瓢,或者断手断脚的,需要住上几日,观察观察。
张大夫心中还挂念着太子的病情,她还想亲自上门服务,叮嘱太子各项养病事宜呢。可她人还没出仁济堂呢,就有太监来说,殿下病基本好了,让张大夫不用麻烦去看了,只要开药就行了。
虽有一点点不放心,但是想着殿下昨天症状也不是很明显,张大夫便也不再坚持,转身就给太子开药方抓药去了。
跟仁济堂一条街上的商户,今日基本也都把能开的铺子给开了。
毕竟,灾难是一时的,生存却是一世的。
很多在县衙粮仓和观音庙的民众也都纷纷离开了,不过春丫他们的舍粥舍药的点,暂时还没撤。
反正用春丫的话说,一天几锅的粥,还是花的起的。他们准备施满七天粥再撤。
至于用的药材之类的嘛......关慕青说让仁济堂把账记好,到时候他会一并去杭州要钱的。
可观音庙里,也没有因为人们的离去,而变得很安静。
因为,罗伯特先生,还住着呢,道辛是绝对不会允许罗伯特先生独自美丽的。
春丫倒是劝过罗伯特,要不然就先去海丰阁住吧?
罗伯特先生直接拒绝了。
怎么?!比场子比不过,难道比念经文也比不过吗?!
不存在的!!
虽然罗伯特先生拒绝了春丫,可菲德尔先生也觉得快被折磨死了,他说他宁愿跟着春丫走,也不愿意呆在这儿了!
春丫自然答应,“也好,伊万先生不在,我的疑问正好跟菲德尔先生探讨探讨。”
“其实我觉得,罗伯特先生这个人,自理能力还是有限,我觉得我还是不能抛弃他,我得留在这里照顾她。
尊贵的郡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觉得这个地方,很需要我。”
菲德尔,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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