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一的讲述,太过骇人听闻。

    一个文弱的帐房先生,突然就凶性大发,将人杀害不说,还将其拦腰斩为两段,着实是太令人惊悚恐怖了。

    也难怪东君三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

    “他为何要杀人呢?而且,又为何还要将其拦腰斩断呢?”简东臣早就憋不住了,冲口而出。

    朔一默然摇头。

    “那他杀了人,官府肯定将他捉拿归案了,就没审出原由来吗?”简东臣继续追问。

    朔一继续默然摇头。

    简东臣再问:“那他是杀人后逃逸了,至今仍未被捉拿归案吗?”

    朔一仍旧摇头,就是不肯言语,简东臣困惑极了,憋住气看向东君。

    “他应该是当场就自杀了,对吗?”东君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简东臣:“!!”

    朔一默默点头,默认了东君的说法。

    “那他这算是畏罪自杀吗?”简东臣继续刨根问底。

    朔一刚要开口,简东臣猛然又想起一事,“等等,赶尸人是做什么用的?”

    “老简,既然那人已经畏罪自杀了,便再没有公子什么事了,你问那么多作甚?”

    小八即时打断了简东臣的追问,还猛给后者使眼色。他只想着主子能尽早离开豫王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简东臣也领悟到了小八的意思,便勉强哦了一声,“可是——”

    “还可是!”小八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将他后面的言语给瞪了回去。

    东君看向疑惑不解的简东臣,叹了口气,为其讲解:“赶尸是巫术的一种,也是三苗地区五溪蛮人的古老习俗。赶尸就是赶尸人利用自身修习的“秘术”,将客死异乡之人的尸体给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赶尸术还和蛊毒,落花洞女,并称为五溪三巫。”

    “哦!”简东臣听了个大概,是一点都不过瘾不说,还不明所以然,便抓住东君继续追问:“那赶尸人又是如何赶尸的呢?”

    东君看向朔一,这个问题,由他来解答,最是合适不过了。

    毕竟,这是他自己家乡的古老习俗。

    朔一微点头,神情肃穆:“赶尸一般由赶尸人和他的徒弟一同完成。行赶尸术时,徒弟手持符节在前引路,赶尸人手持赶尸幡在后驱赶。大约是其会先祷告神灵,再默念咒语,然后死者尸身便会站起来,跟着前面高举的符节,规规矩矩的向南行进。”

    简东臣:“……”

    饶是他如此大胆,听完后也不觉打了个冷颤,还关切的看向东君。

    他是在担心东君听了也会害怕。

    然这些巫术神道,听上去是怪吓人了,但东君显然并不害怕,还冲简东臣笑了笑,他这才放下心来。

    顿了顿后,他又好奇的问:“赶尸人真的能驱赶尸体吗?回乡的路上,一直都是驱赶着走的吗?”

    也难怪简东臣会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了,皆因为“赶尸”这个词听上去就令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

    朔一摇头,“不是的,行赶尸术在三苗地区是有一段固定的线路的。因为在这段山路上,不是山高林密,便是怪石嶙峋,悬崖绝壁,山路崎岖狭窄难行,人和货物要通过此路段,一般都是走水路船舶。可航运的船只嫌晦气,从来都是绝不肯装载棺椁灵杦的。那你想想,在这单人轻装尚且难行的山路上,装载着棺椁的车马又要如何行走呢?所以才……”

    简东臣终于明白了:“所以,在这样的路段,赶尸人就派上了大用场了。”

    朔一微点头。

    “那死者的尸身真的能自己站起来,跟着符节前行吗?”

    简东臣一直在刨根究底,问得朔一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

    东君拉了拉简东臣,为朔一解围:“表哥,鬼神巫蛊之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咱还是敬而远之吧。”

    下一刻,他又扫了珠帘内一眼,清声道:“所以,王爷要在下帮的小忙,就是去查清麦和文为何会突然发狂杀了赶尸人,对吗?”

    白玉床上之人抬起修长的双手,轻拍了两下。

    简东臣却又犯糊涂了,“查原因,麦和文不就是因为疯狂才杀的人吗?况且他都自杀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小八则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只要公子问出了这句话,便说明他已经答应了豫郡王的请求。

    朔一却看向简东臣,神情严肃,“和文他自小随父母来到帝都讨生活,父母亲省吃俭用让他习书写字,他也是乖巧听话,明理守礼,克勤克业,谨小慎微,从小到大连骂人的话都不会多说两句。似问这样的斯文有品之人,突然之间就发了狂,还凶性大发的杀人腰斩,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简东臣摸摸脑袋,“是哦!着实奇怪!”

    朔一悲痛咬牙:“所以,我是绝对不会相信,和文他会突然间失去理智,跑去杀一个和他无仇无怨之人的。就算他死了,我也要为他查清缘由,还他一个清白之名,绝不能让他背着杀人犯的名声,连死都不得安宁。”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将此事给查个水落石出。”东君爽快应承。

    小八一把扶住了主子,小声提醒,“公子,辰州可远在千里之外——”

    “放心吧!小王刚好也要去辰州,会和相里推官一路南行的。小王虽不材,但要护个把人的安危,还是绰绰有余的。”豫郡王的慵懒之声,打断了小八的言语。

    小八不忿的撅嘴看向主子,东君还没发话呢,简东臣已经不干了。

    原本,他也是在跃跃欲试,想着要和东君前去辰州,一探究竟的。

    可豫郡王一说要随东君一路前去之时,他立马就不乐意了。

    于是,他瞬间便改变了主意,大声道:“王爷有所不知,相里推官不仅有失忆症,最近头痛症又犯了,且严重呢!一时三刻都好不了了。就算他想去,恐怕也是力不从心,走不了几步路就准会病倒在半途之上的。所以,为了不耽误王爷的事情,王爷最好还是另请高明吧!”

    “表哥!”东君不满的拉了拉简东臣。

    白玉床上的人,又被望二扶了起来,盯着东君的方向,忽然就笑了,只柔柔相询:“相里推官,你可愿与小王同行。”

    东君拉了简东臣就走,走到门边爽快回:“好!”

    简东臣和小八想阻止都来不及了,便只有干着急的份。

    朔一赶紧也跟了上去,恭送东君他们出了府。

    豫郡王坐起身,望着东君的背影直到消失,才默默地又靠了回去,闭上双眼,似乎心事重重。

    望二看着沉默的主子,很是不解,“王爷,相里推官都答应随您一起前往辰州了,您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豫郡王半眯着眼,“谁说我不高兴了,你打哪儿看出来的呢?”

    望二扁着嘴:“王爷,上次您见完相里推官后,回来兴奋得吃了好几碗饭,明明一宿没睡,却就是不肯去睡觉,还一直在傻笑。那才叫做高兴呢!别以为小人不懂。”

    豫郡王睁开双眸,轻叹了口气,“本王的计划终于开始了,我原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可就是——”

    “王爷是在担忧相里推官吧?”望二接得飞快,“完全用不着,他那么聪明绝顶,望二认为,王爷您还是担心担心您自己吧?”

    豫郡王:“……”

    豫郡王猛然就翻身下榻,身形敏捷如行云流水,对望二潇洒的打了个响指,“二言之有理!”

    东君三人回到君清居后,皆都各怀心事,早早歇下。

    翌日。

    晨,高暄风风火火的就闯了进来,看见正在用早膳的、其乐融融的四人,拳头捏紧又放开,放开又捏紧,看似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被气得不轻。

    简东臣站起身给上司让座,还溜须拍马,“大人,这一大早的,又是谁不长眼惹着您了呢?大人切莫动怒,大怒伤肝啊!不值当的。”

    高暄一屁股便坐了下去,抬起手猛然很桌上一拍,“气死本官了,说,你们昨夜都去干了些什么事啊?尽给我惹麻烦上门,我我,迟早会被你们几个给拖累死的。”

    简东臣:“……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才一夜未见,我们给您惹麻烦了吗?没~有~吧?”

    简东臣说着说着突然就想起东君昨夜的承诺,便莫名就心虚起来。

    可是,这一大早的,高大人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高暄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没有,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没有。人家豫郡王一早就打发人来府衙报案,说他府上的帐房先生有冤情,还指名道姓的要东君前去,同王府之人一同南下辰州,查明真相。”

    屋内四人:“……”

    简东臣——不会吧?豫郡王还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呢?我们连早膳都没用完,他就追上门来了,行,是个干大事之人。

    高暄气乎乎的叫嚣了半日,东君仍是气定神闲的喝着小米粥,吃着大白馒头,还就着酸酸辣辣的泡咸菜,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高喧气得一把夺过了他的筷子,“啪”的放在桌上,“你说你,心可真大,怎么还能吃得下去。这边永王府的案子都还没查清呢?便又要奔波千里,前去辰州,帮豫郡王府的下人去申冤。你还生着病呢?你真以为你是文殊菩萨再世吗?就你这小身板,经得起折腾吗?你说你,怎么就能轻易答应了人家呢?”

    高暄明明在关心东君,可却偏偏把话说得一点都不中听。

    东君将一杯茶水递给高暄,刚要说话,后者却紧盯着他:“你给我老实交代,昨夜,你们是不是去豫郡王府了?”

    东君一脸小无辜:“有吗?我不记得了。我有健忘症,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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