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四天半时间，九门课程终于在周五上午考完。
还不到11点，时间尚早，穆一星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课桌上的物品。
王小莉抱着一摞书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12点，东关饺子馆。”然后就从后门出去了。
上周五那个月儿时有时无的晚上，小莉曾说考完试和他一起吃点饭，然后一同回家，但当时没定时间和地点。
他继续收拾东西，但只拿了两个笔记本和一本小说，其余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桌堂里，然后从三层下到二层，来到王雅琼的办公室。
他想，临走前，得和王雅琼告个别，不光是出于礼貌，更重要的是，她是受他尊重的大姐。
“一星，先坐下！考得怎么样？”王雅琼喝着茶微笑地问他。
“马马虎虎呗。”
“估计错不了，我知道你的实力。”王雅琼口吻坚定，脸上露出成熟女子才有的表情。
穆一星微叹道：“这些天考虑的事多，恐怕发挥欠佳；不过已经过去了，考好考不好也就这样了。”
“呵呵，也是。喝点儿水么？刚开的，我这儿有绿茶。”
“刚喝过，现在不渴。”穆一星淡淡道。
王雅琼微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我想先回宿舍换件衣服，然后马上回家。”
“干嘛这么急！连中饭也不吃啦？”
“半道上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王雅琼走过来，两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说道：“今天中午，系里的大小头头准备吃个会餐，饭后要分分工，安排一些假期活动，要不是这样，我就跟你一块吃了。明天一早再走吧，今晚我请你！”
“谢谢王老师！不用了，开学再说吧。”
“叫我大姐！难道不应该吗？”王雅琼不高兴了。
“应该，口误而已！不过大姐，我想马上回家。”穆一星突然想到生父王武，不免有些凄苦，看着王雅琼，心道，你总让我叫你大姐，这回可如你所愿了。
“多待会不行么？”王雅琼并没特别注意穆一星的表情。
“跟几个同学说好了，说就伴儿回家，火车票都买好了。”
“几点的车？”
“好像是两点四十。”
“哦——叔叔还说明天或后天带我们几个出去玩儿呢。唉！也怪我，这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我要是早两天告诉你就好了。”
“就是早两天告诉我我也不想去……您替我谢谢王叔叔吧！”
“一星，你怎么还叫他王叔叔？”
“……不叫他王叔叔又能叫什么呢？”
“叫爸爸才对。”
“爸爸？我只有一个爸爸……”他轻声说了句，扭头望着窗外。
王雅琼松开手，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知道穆一星对这个问题难以抉择，但还是说：“我知道你当下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过——这毕竟是事实啊！”
穆一星转过头来，眼里闪着泪花：“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王雅琼看到穆一星的表情，显然愣了愣，忙说：“不是，我是最近才知道的，确切地讲，是你生日的前几天才知道的。”
“既然王武叔叔早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不知道，也许他要坚守他的诺言。”
“既然他要坚守诺言，就不应该告诉您……”
“这个……也许他另有苦衷吧。”王雅琼解释道。
“什么苦衷？”穆一星紧问一句。
“你别激动！听我说……在你生日以前，有一天我去叔叔家串门儿，他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一会儿问我忙不忙、累不累？一会儿问雅琴都在干什么、听话不？最后才问你的情况，说你这孩子很好，像个能成材的料，就是脾气有点儿怪，几次让雅琴请你到家做客你都推辞了，不知为什么？还问你学习怎么样？都和什么人交往等等。”
“您都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实话实说。你表现ting优秀的，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后来他突然问你搞没搞对象？我说不清楚。他马上就批评我说：‘你这个当姐姐的不称职啊！雅琴已经看上了他，你怎么愣没看出来呢？’
“我说：‘我早看出来了，小青年儿到了这个年龄，搞对象很正常，不搞对象才反常呢。她和他搞对象跟您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不行！她跟谁搞对象都行，跟穆一星不行！’我问：‘为什么？’他说：‘他们是姐弟关系！’我说：‘拜了把子就不能搞对象了？她要不是看上了他还不跟他拜把子呢。’
“他说：‘我说的不是拜把子的事，拜把子的姐弟关系无所谓；我说的是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关系，明白吗？’
“我当时就懵了，说：‘这怎么会呢？一个姓王，一个姓穆，又不是表兄妹，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啊！’
“他说：‘他不应该姓穆，应该姓王。’我一下子就懵了，忙问怎么回事？
“他没做任何解释，只拿出了上次我让你看的那封信……这下我全明白了，原来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爷爷，属于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关系。”
穆一星默默听着王雅琼的一大段解释，心中五味杂陈，有点沉重，他看王雅琼那认真庄重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埋怨她，但还是恨恨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属于我母亲的个人隐私，他是不应该向你公开的。冲着这一点，我恨他！”
“我叔叔不是个做事草率的人，他也是万不得已呀！你以为他愿意这样做么？如果他愿意，去年冬天就告诉你了。当我看过那封信后，他曾说他也痛苦，有儿子不能相认是他最大的痛苦。另外，他也担心雅琴会爱上你，如果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导致乱伦的悲剧，这正是他下决心告诉我真实情况的原因。他这样做，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你不应该恨他。”
穆一星慢慢抚平内心的激动，讷讷道：“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无法接受也得接受，明着不接受心里也得接受，因为这是既定的事实，我们无法改变的。”
“这个……雅琴知道了么？”
“你很聪明，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他走到她跟前，端起她的茶杯喝了口水。
王雅琼看他喝水时手有点颤抖，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你也不必太为难。叔叔说了，这件事只有你和我们家里人知道，我们都会守口如瓶的。但为了保持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他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认你为干儿子更合适。你看呢？”
“这……我想征求一下我母亲的意见。”
“应该的。”
“大姐，我该走了……”
“等等！”雅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这一千元你务必要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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