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除去早晚高峰的时间，地铁站是空荡的，商场是冷清的，马路是畅通的，医院是喧闹的，尤其是三甲医院的门诊，两个人在门口拉白色横幅，一个女人坐地上嚎啕大哭，两个壮硕男的，一个扯医生头发，另一个双拳乱舞，保安拉都拉不住。
冯赟、杨斌直接冲过去，亮出警官证，拉开两拨人，待接警的同事来了，才赶去对面楼的中心icu，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冯赟、杨斌刚出电梯门，便听到前面传来吵架声，又一次冲过去，拉开打架的男女，仔细一瞧，正是自己要找的孙家人。
“都怪你，为什么要在家里放烟花，为什么从墙上取下来不记得再挂上去？！”坐冯赟身边的孙妈妈哑着嗓子，捶腿哭诉。
“怪我！怪我！都怪我！行了吧？！”孙爸爸站起怒吼，“你怎么不怪自己没看好儿子！”
“怪我没看好？！”孙妈妈不甘示弱，也站起来指着孙爸爸骂道：“你不想想我当时在给哪个狗做饭呢？！是哪个杂种在屋里睡得像死猪一样？！”
“我上了一通宵夜班，我他娘的还不能睡会儿觉了！”孙爸爸越吵声音越大，影响到周围病房里病人的休息，医生走出来提醒他们小声点。
“走！旁边冷静下！”杨斌扯着孙爸爸的衣服把他拉到走廊另一边。
孙妈妈又坐下哭诉：“警察同志，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这才几天啊，家里的存款都花完了！”
“试试网上筹款？”冯赟从兜里掏出手帕纸。短短几天，孙爸爸、孙妈妈像是老了十多岁，灾难猝不及防，偷走了他们的岁月。
“试了，不够还是不够啊，icu一天一万多！我们家志良该咋办呀！”孙妈妈揩鼻涕，“现在准备把房子挂中介。”
“国家对低收入家庭有救助政策，我待会儿找人帮您打听一下。”冯赟把记录本放腿上。
孙爸爸冷静下来后，杨斌又把他带回来，坐在另一侧。
“警察同志，谢谢您，我们打听过了，不够格！”孙妈妈擦干眼泪，“警察同志，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案件还在调查中，不方便透露，但有些细节还希望您再想一下。”冯赟打开记录本。
“警察同志，您说。”孙爸爸也坐了过来。
“楼下的杂物间一直都没被锁过吗？”冯赟咬开笔帽。
“不是，之前都是锁着的，前段时间有个骑摩托车的男的和收破烂的老陆迎面撞上，那个男的躲老陆的三轮车，车把一歪，撞破了杂物间的门。”孙妈妈回忆。
“您看到了？”
“对，我当时正好在阳台晒衣服。”
“什么样的摩托车？”冯赟停笔抬头接着问：“您还记得具体是几月几号吗？”
“几月几号？”孙妈妈略微思考了一下，“我记得孙辽那天放暑假，6月30号还是29来着，记不清了，您待会儿等她来了可以问问她。”
孙爸爸掏出手机看时间，“这个点怎么还没送饭过来？”
“对啊，咋还没来！”孙妈妈催促孙爸爸，“你打个电话问问。”
孙爸爸站起来去旁边打电话，冯赟示意杨斌跟上。
“没事，不着急，您再具体说说摩托车的事，摩托车是什么样子？”冯赟接着问。
“黑色的，很大，和普通的摩托车很不一样，有点像电视上的赛车，声音很大，嗡嗡的！”孙妈妈用手比划。
“您看到骑车的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看到，隔得远，他还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个子倒是挺高的。”
“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或者还有没有其他身体特征”
“这……真记不清了。”
杨斌先走回来，示意冯赟无异常，孙爸爸没一会儿也回来了。
“骑三轮车您熟吗？”冯赟继续问。
“老陆在我们小区收破烂很多年了，认识不算熟，咋啦，警察同志他有问题吗？”
“没问题，正常走访流程，警察不能错过细节。”陆爱民虽已被抓，但还未向外公布，冯赟不能说。
冯赟接着问：“从杂物间被破门到志良受伤这段时间，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您家？”
“没有。”
“您确定？”
“确定，您也知道我在家干活，没有外人来过。”孙妈妈做手工包，在网上售卖。
“你咋现在才来？！”孙爸爸气冲冲地站起来，怒斥走过来的女孩子，“干啥去了？！”
“堵车。”女孩子怯生生地回复。
孙爸爸夺过女孩手里的便当包，“我闺女，孙辽。”
孙辽长相清秀，身材高挑，惊恐地默默站在孙妈妈身旁，是一种15、16岁女孩子对于陌生人本能的腼腆与警觉。
“您看，方便我们去您家看一下吗？”冯赟把笔录递给孙妈妈，孙妈妈接过笔签名。
孙妈妈有些抗拒，和孙爸爸对视了一眼，见孙爸爸点头后，也就同意了。
“警察同志，我吃完饭和您一起过去。”孙爸爸扒拉着饭说。
“爸，我先回去了。”孙辽低头搓手指。
“如果不急，可以坐我们的车走，省个车费。”冯赟把记录本放包里。
“我骑自行车。”孙辽小声回复。
“没事儿，放后备箱就行，这么热的天别骑车了。”冯赟接过杨斌买的矿泉水。
孙妈妈悻悻地瞥了孙爸爸一眼，孙爸爸放下筷子，“那多麻烦。”
“为人民服务。”冯赟喝了几口，拧上瓶盖。
“那行吧，麻烦警察同志了。”孙爸爸见拒绝不了，勉强点头答应。
孙妈妈嘱咐孙辽：“回去把剩下的几个包缝了，把那个粉色的给楼下小豆妈妈送过去。”
“嗯。”孙辽点头答应。
前面的病房有紧急事故，护士推车紧忙跑过去，不小心撞倒孙辽，来不及停下，边跑边道歉。
冯赟扶起孙辽，一个波波头女孩捡起孙辽掉落的东西，递还给她。
“陈老师，你咋来了？”孙妈妈立马站起来。
“这是我们学校的一点心意，不多，请您收下。”波波头女孩把一个信封塞孙妈妈手里，“您别推脱，正是用钱的时候。”
“谢谢，谢谢！”孙爸爸赶忙鞠躬致谢，孙妈妈在一旁抹眼泪。
“都是应该的，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再见！”波波头说完转头跑远。
冯赟看着波波头女孩的背影，心想：“竟不知道得等孙家清点确认金额后才能离开，单纯天真的可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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