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通往襄樊的必经之路上,王显已经连夜率军在此埋伏北秦大军。
但是等了许久,都未看见北秦大军而来,这让王显不由的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了不成。
而此时的北秦大军也是叫苦不迭,放着大路不走,却需要翻山越岭,步兵先行,骑兵原地待命。
宇文至趁着夜色将消息放了出去,随后侍从沿小路一路向北,终于追上了北秦的先锋部队。
北秦先锋拓跋远得到消息后,立刻通知给了宛城主将,濮阳王元弋,元弋则是听取了宇文及的意见,不走大路,步兵走山路驰援襄阳。
虽然元弋对宇文至这个新晋红人颇为不屑,但是无奈宇文至背靠元善这座大山,元弋虽然也是北秦宗室,但是在朝内的影响力还是远不及宇文至,故而只能抱着元善大腿换来了这宛城主将的位置。
北秦和南齐大军鬼使神差般的就此错过,王显等到天明都没等到北秦军队,派出的探子一直到十里外都没有任何踪影,王显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撤军。
毕竟王显也不敢在此处久留,毕竟粮草辎重皆在襄阳以南,自己轻装简行,若是遇到什么岔子,自己则悔之晚矣。
杜炯则是率军死盯襄阳城,随后一边密切关注北方的动向,王显率军两万前去伏击北秦主力,虽然人少打人多,但是占据地形优势理应不会有失。
就在此时,北秦大军已经突发齐兵赶到了襄阳城外,杜炯大军猝不及防,被元弋手下先锋拓跋远从侧面开始冲击阵型。
南齐大军此时的状态只是围而不攻,待击溃援军,则襄阳不攻自溃。
故而在众将士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南齐军阵瞬间就被冲散,而在另一侧的陈抗见状,急忙引军支援杜炯。
双方士兵在襄阳城下展开激战,城上的宇文至见状,急忙令袁仪率军从北门杀出,一同夹击齐军。
袁仪虽然草包,但是此刻也看出南齐大军阵型散乱,步卒慌乱,并且主将不在,群龙无首,故而并未迟疑,引军杀出。
身后突然被襄阳守军袭击,一时之间前来支援的陈抗也进退失据,齐军阵脚彻底崩乱。
杜炯此时冲锋在前,率精锐死死的挡住了拓跋远的进攻,随后让陈抗赶紧组织有序撤退。
随后杜炯就带着五千士卒拼命的拖住了拓跋远的北秦精锐。
拓跋远见来将气宇轩昂,指挥军阵进退有度,也不由的起了爱才之心,放话道:“这位南齐将军,不如投降我大秦,不要在徒劳挣扎了。”
回应拓跋远的只是一声冷哼,还有杜炯的一箭。
距离甚远,这箭并不能威胁到拓跋远,更多的只是表达杜炯的愤怒之情。
随着身边的人越打越少,杜炯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此时陈抗已经带领大军撤出了战场,宇文至虽然令军追击,但是毕竟襄阳城内士兵不多,无法进行有效的追击。
逃出生天的陈抗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想收拢部众再杀回去解救杜炯。
但是已经被杀破了胆的南齐将士,却没有几人还能拿起武器,眼看没有办法,陈抗只能领兵向义阳撤退。
杜炯被三万余人围在战场中央,拓跋远用战车逐步向杜炯逼近,很快杜炯所部还站着的两千余人被围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动弹不得。
宇文至见状忍不住喝彩,说道:“拓跋远真不愧是辽东拓跋家的传人,昔日北燕太原王用兵想来也不过如此。”
司马临海看着拓跋远的身姿,并未和宇文至一般,只是敷衍的说道:“王显主力都不在,围城的基本都是新兵,拓跋远这杖看似打的漂亮,其实不过尔尔,毕竟宛城驻扎的都是大秦精锐,常年和宋无为的襄樊精锐作战,只能说袁仪是个草包,带着襄樊精锐去前线居然能被韦然的新招募之兵打到逃跑。”
此话一出,宇文至一想也是如此,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杜炯看到拓跋远用囚笼战法,内心反而一松。说明陈抗已经率人撤退而出了。
他本就是江陵一个偏将,陈抗乃是主将,偏将为主将而死乃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杜炯此时振臂高呼道:“兄弟们,主力已经撤出去了,大家杀一个赚一个,跟我冲。”
看到杜炯不知死活,还尝试突围,拓跋远冷哼一声,下令弓箭手万箭齐发。
很快又有成片的南齐将士倒下,此时杜炯身边只余下六百余人,他们将杜炯围在中间,试图用肉身阻挡箭阵。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杜炯此时双目充血,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又看到拓跋远嚣张跋扈的笑容,杜炯喊道:“你个无名鼠辈,和城楼上的宇文至一样都是废物,若是我们南齐秦王在此,你也只能和宇文至一样挖狗洞逃命。”
拓跋远闻言,脸色顿时一冷,就连宇文至也是面色一寒。
杜炯这话骂的真的是损到家了,还当众揭宇文至的短。
就在杜炯准备引颈受戮的时候,突然北秦军阵一阵骚乱。
看到想象中的箭雨并没有来临,杜炯也是一阵疑虑,只看到此时北秦军阵突然转身。
原来是王显撤军之后,便得知消息襄阳城外北秦大军众多,王显就猜到肯定是北秦军有其他道路通往襄阳,并未走官道。
王显随后派先锋部队前去刺探军情,方才得知襄阳城下已无齐军,但是秦军却用囚笼战法,猜想到肯定是有袍泽被困在阵中。
故而王显没有迟疑,令骑兵精锐率先出兵。
也是天佑大齐,拓跋远翻山而来并未有骑兵,仅有的战车也用来围困杜炯,故而王显的骑兵部队在北秦军中如履平地。
陈抗此时仍不放心,派人偷偷前往襄阳城附近打探消息,刚好看到王显骑兵冲入北秦军阵的一幕。
探子不敢迟疑,赶忙回头向陈抗报告这一情况:“陈将军,王将军似从北方归来,已经和秦军展开大战。”
陈抗此时也坐不住了,王显都上了,他岂能贪生,于是赶紧令部众集结,准备向襄阳进行攻击。
士兵虽有怨言,但是眼下陈抗却不容许任何人违抗军令,只是喊道:“杜将军还被困在里面,王显将军已经率兵去救,我等此时反扑,可一战功成。”
说完也不管人马,直接就带兵前往襄阳战场。
城楼之上的宇文至看到北边过来一只南齐军队,就判断到是昨日的伏兵。
于是赶忙对拓跋远说道:“拓跋将军,此乃南齐精锐,昨日应是伏击一夜,如今战力虽强,但是久战必然疲敝。”
宇文至本意是想让拓跋远不要害怕,专心对敌即可。
但是这话一出,顿时让拓跋远想骂娘了。王显伏兵一夜未曾休息,他的军队也是一夜未免方才赶路至此。
对战南齐军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刚刚囚笼战法也当是游戏,士卒皆以放松。
如今骤然提起精神,士兵疲惫感更甚。
拓跋远于是令人传话给宇文至:“我军轻装拔山而来,士卒疲敝,也不可久战。宇文将军速速打开城门,我等缓缓推入城内,不然若是刚刚撤退的南齐军又杀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至很快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于是令司马临海领军五千出城接应拓跋远进城。
王显也看出北秦将士战力不甚从前,故而判断出此军跋山涉水必然疲敝,而己方还有余力。
故而大声擂鼓助威,南齐军队士气高昂,很快就将北秦军队压缩到了襄阳城下。
杜炯抓住机会带领两百余人突围而出,成功和王显军会合。
陈抗此时也从东面杀将而来,双重打击之下,北秦军更是慌乱不已,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幸而此时襄阳城门打开,司马临海携生力军而出,方才让拓跋远的部众稳住阵脚,随后司马临海令拓跋远率军缓缓入城,自己则亲自押后。
王显军此时也已经疲惫不堪,故而面对司马临海的生力军也不敢妄动,只好目送北秦军队入城。
王显在马上垂头顿足,懊恼不已:“此乃天赐良机,可惜我军疲惫不堪,不然此时乃是攻破襄阳的大好时机。”
杜扶桑此时赶忙说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北秦之中并非没有能人。如今既然北秦军已入襄阳,城内守军怕是不下四万。我军已经谋求不得,当务之急乃是退回义阳,整理兵马,随后协助秦王迅速平定叛乱。随后回身再去襄樊。”
王显闻言,略微点头,随后引军而还。
宇文至看到王显撤军,也是舒了一口气。
拓跋远此时走上城楼,对宇文至说道:“宇文将军当真是被韦然杀破了胆,刚刚南齐精锐到来,进来不敢决一死战。让我平白无故损失众多部曲。”
对于拓跋远的牢骚,宇文至早有心理准备,故而只是淡淡的说道:“拓跋将军,本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带八千人马来此,途中还折损了三千,城中竟是袁仪的部曲,战力不堪一击。为了让拓跋将军入城,我已将精锐全部派出了。”
拓跋远也知道宇文至所说并非不无道理,故而只能独自生闷气。
他乃是辽东拓跋氏的嫡长子,北燕为北秦所灭之后,拓跋氏因为献城有功,故而被元见授命镇抚辽东之地。
此次也是应朝廷之邀,率辽东军入关。
元善为了拉拢拓跋氏,更是令元稹将现任家主拓跋峻封为辽东王。
拓跋远作为嫡长子,未来也能继承辽东王,故而言语之间对宇文至颇为轻视。就连宛城太守元弋他也不放在眼中。
宇文至见拓跋远有些不服,随后拱火说道:“世子莫要动怒,待后续大军前来,我等进攻义阳,届时狠狠的给世子出口气。”
拓跋远闻言双眼一亮,突然笑着说道:“也是,我怎么忘记了,齐军肯定是要退往义阳的,届时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随后拓跋远又打趣的说道:“之前齐军将领说你当初被韦智的儿子打的钻洞逃跑?此事可为真?”
宇文至心中暗骂一声,但是脸上还是笑着说道:“绝无此事,虽然那番有点狼狈,但是觉悟钻洞逃生之事。”
拓跋远则是拍了拍宇文至的肩膀,迎合的说道:“我就说嘛,这些齐人,竟会嘴上功夫。这韦然的爷爷韦现,当初攻破平城,还让我父亲在门前跪了一整日,此番若是能碰到这个韦然,我定要取他首级,洗刷家族耻辱。”
听着拓跋远的豪言壮语,宇文至则是在心中不停的计较。
辽东拓跋氏自从先帝死后就一直不安分,屡屡拒绝朝廷征召,此番若不是元善给了拓跋氏称王的机会,也不会轻易出兵。
辽东毕竟乃是北燕的龙兴之地,士兵作战勇猛,悍不畏死,若能让辽东对南齐心生怨恨,那么将来灭齐大计,更有胜算。
想到这里,宇文至开始上下打量着拓跋远。
要说这拓跋远也并非酒囊饭袋,在辽东之时也常和高丽开战,几乎战无不胜,故而产生了一种唯我独尊的心态。
但是此刻的拓跋远却没想到,宇文至已经在考虑如何让自己死在齐人手上,同时还不引火烧身。
退往义阳的王显部众,此刻虽然军容完整,但是却没有一丝的声音。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镇守江陵的萧凉割据郢州江陵之地,自称梁国。
一个南齐,三个国家。萧寅称帝的闹剧还未结束,萧凉已经迫不及待的上位称帝。
如此变化,不仅让韦然始料未及,就连在江州的恒直也是震惊无比。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