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顾靖逸带着侍卫出了慈安宫,顺着恭太妃指的路线一路走向西宫深处,行至那第三个宫殿门口时,只见宫门禁闭,门覆厚灰,却不像是有人进出的样子。

    顾靖逸不禁扶额,喘着气暗道,难道又是同上次那样的情况如出一辙?

    一行人正愁眉不解,突然见到不远处的拐角探出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瞧着是个小宫女,小宫女向众人挥了挥手,又缩了回去。

    顾靖逸想了想,跟着上了前去,走过拐角,只见小宫女的衣角将将消失在更前面的一个路口,他又只得追了上去,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追,众人最终停在了更深处的一个宫殿门口。

    门上依旧挂着那块暗沉的匾牌,上书阑畔宫三个大字。

    顾靖逸冷哼一声,这位老佛爷,真真是狡兔三窟,行事如此大摇大摆,竟仍不忘挂上这戳人心肺的牌匾。

    “直接破门。”顾靖逸一声令下,侍卫头领立时一个飞踹将破旧的宫门踹开,分成五人一组的几个小队极有默契地分散开来。

    不一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两个跟在后面的宫人面面相觑,顾靖逸顿了顿,连忙招呼二人前去。

    宫人瞧着黑咕隆咚的院子心里打鼓,但越来越凄厉的尖叫不断传出,二人只得一狠心,跺了跺脚随着侍卫冲进了内殿。

    “放肆!什么人!”一声呵斥从内殿传出。

    顾靖逸这回跳动不已的心终是落了下来,他缓缓步入,只见钟太后带着些许慌张与不悦站立在内殿之中,那两个宫人已扶着身披罩衣的三公主从偏殿出来。

    三公主惊魂未定,抽噎着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瞧着是顾靖逸站在面前,凄凄怯怯地唤了一句三皇兄。

    他见三公主衣衫有些不整,立时命所有侍卫低头,自己也侧身对着三公主说道:“不要怕,你且去前殿候着,待轿子来了你坐着再回去。”

    一个侍卫领命出去寻轿子,三公主哭哭咽咽地随着宫人去了前殿。

    钟太后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逸亲王不过是个孙辈,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她的事情,便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顾靖逸怒急反笑:“太后娘娘竟是这般有恃无恐,真不知是谁给了您勇气,□□后宫,对着皇嗣贵女也敢这般肆意狎弄!”

    钟太后一手叉腰,不屑一笑:“哀家当是什么人,原是替人打抱不平来了,也是,想当初在这儿与哀家玩乐的,也是有老三你家的。”

    顾靖逸怒斥一声:“住嘴!给本王堵了嘴押着走!”

    侍卫头领摸出一块帕子就要上前去,钟太后气得手指发抖,口中不住地喊着:“反了你,真真是反了你!竟敢这般以下犯上!福统领,福统领你死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一下落在顾靖逸身侧,五指大张,对着他的门面就要去抓。

    顾靖逸惊慌之下侧身躲过,知道这人就该是那福统领了,口中高声喊道:“钟太后勾结外党,伺机谋乱,太子殿下有令,凡生擒太后与乱党者,皆重重有赏!”

    众侍卫一听有赏,也不管面前这位是太后还是皇后了,立时都动了起来,转头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太监们搏斗起来。

    钟太后眼见一片打斗混乱,到底是上了年纪,胸口闷地喘不过气来,眼下四处看过,瞧准了一处人少的空档,猫着身子便悄然而去。

    刚出了内殿,走上游廊,还没等她庆幸,就被一人挡在面前,吓了一跳,定眼一瞧原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宫女。

    这些年在她手中过去的小宫女早不知几数,见了这人早没了印象,还以为是哪个冷宫里的,想了想便立直了身子,颇具威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见了哀家也不行礼,罢了罢了,快带哀家出去,逸亲王带着侍卫强闯后宫,怕是要谋乱,哀家要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哪知那小宫女闻声却屹然不动,钟太后气急,走上前去想要拧她耳朵:“是耳聋了不成?哀家与你说话……啊!”

    小宫女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大力,抓着她的手臂反手一拧,侧身一弯就将钟太后的手反压在了背上。

    钟太后吃痛,尖着嗓子喊疼:“反了反了,你是哪里的,这么大的胆子?”

    小宫女这时凑近了轻笑一声:“太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奴婢额上这条伤疤还是拜您所赐的呢,您竟是忘了。”

    钟太后这才回过头正眼看她,突然想起来,原是那日圣寿,被她盛怒之下殃及无辜的小宫女,额上的伤疤是因磕头在摔碎的茶盏上导致的,但……

    “但是奴婢命大,被您带到这锁春阁玩弄过后竟然没死,因殓尸的小太监本是奴婢的老乡,奴婢才得以躲在这深宫里苟延残喘。”

    钟太后见她一脸深意,似是知道很多事情,仍以为是在诈自己,便冷哼一声,哑着嗓子说道:“哀家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随你去说好了,看看他们是信你这个小宫女,还是信哀家的。”

    小宫女叹了口气:“您说得没错,因此奴婢给恭太妃娘娘送过信,她却是不信。”

    钟太后刚要得意,又听她说道:“所以奴婢给太子殿下也送了信,您说,要是他知道,对皇子妃与皇孙们使用无忌与黑玉紫霜露的,正是素日瞧着最为端重的皇祖母,会有什么反应呢?”

    钟太后双眸微瞪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听到前头打斗的声音小了下去,也不知是福统领赢了还是逸亲王赢了,只知再不走怕是要麻烦大了,眼中顿时起了厉色。

    小宫女还在款款而谈:“无忌药水还泡在您的暗房里罢,那黑玉紫霜露呢,又是藏在哪儿?”

    钟太后想着发髻上插着一支昨日新做的八宝翡翠菊纹簪,借着侧头摸发的动作悄悄将其摘了下来,趁着小宫女还在仰头自得,抬起手冲着那脖颈中央最柔软的地方刺了进去,小宫女顿时吃痛,松了手捂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

    钟太后喘着气,看着小宫女瘫倒在地,喉间不断发出咳咳的声音,便一脚将她踢开,侧头发现福统领跟了上来,立时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此地不宜久留,请跟着微臣速速离开。”福统领二话不说便拉着钟太后跑出了宫殿。

    迟来一步的顾靖逸眯着眼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嗤笑一声:“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侍卫以为他摆手要追,没想到顾靖逸却说:“回去向太子殿下禀告这个消息,就说,说太后娘娘秽乱后宫,公然将养面首,如今事迹败漏,竟跟着面首逃窜而去,请太子下令捉拿二人。若后宫之中有见到二人者,立时上报,若有知情不报者,便同二人同罪而论!”

    侍卫首领听了这话,一刻不停地将消息送去了勤政殿。

    如今的勤政殿内,已换了一位更为年轻的主子,太子端坐在龙纹案首后,看着大太监将书写太后罪证的折子递给面前几人。

    “太后对外勾结外党,对内□□后宫,这,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况且她与那福统领二人携手而逃,孤男寡女不知廉耻,早已不堪为后宫表率,更对不起先帝爷在世时对她的恩宠!”

    “话虽如此,太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嫡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小辈处置,老臣恳求拜见皇上,将此事告知,请求皇上做主才是。”

    太子看着宋阁老笑着点了点头:“宋阁老所言甚是,毕竟孤还尊称她一声皇祖母,是该将此事告知父皇,请父皇做主的。”

    “那便随着孤一同面见皇上罢。”

    五大重臣跟着太子一同前往皇上的寝殿,这还是庆熙帝此次称病后第一次面见朝臣,太子一脚刚踏进殿门,就见一个药碗冲着他的门面砸来,太子面不改色地撇过头去,药碗便砸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重臣们都吓了一跳。

    “儿臣知道父皇苦恼自己病重,但您也要按时吃药,否则病哪里能好呢。”

    重臣见太子丝毫不恼,面露痛心之情,反观庆熙帝却是满脸怒容,想要迁怒太子,这二位之间的气度,顿时高低立判。

    “你你好大的胆子!”庆熙帝果真是病重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宋阁老连忙跪下安抚:“皇上,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啊,您病发突然,也幸亏有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果断决伐,才是没有出大乱子。”

    太子沉默不语,其他几人瞧着也跟着附和太子风范。

    庆熙帝见原本依附自己的朝臣如今纷纷倒戈,更是怒不可言,他不过是生了个小病,这些人竟是迫不及待要夺他的权,抢他的位,奉其他的主了,叫他如何能忍,可又恨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口不连句,想呵斥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子终是开了口:“父皇,儿臣本不该打扰您休养的,可如今宫里出了件事,儿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阁老们都说还得征求您的意见为上,这才带着他们来打扰您。”

    庆熙帝歪着的嘴角勉强一翘,哈,这小子,到底还是有事情不知如何解决的。

    “皇祖母她她”太子吞吞吐吐,犹豫着回头看向几位大臣。

    夏阁老直爽,顺着太子的话就替他说了出来:“太后娘娘秽乱后宫不守宫规,已是跟着面首私奔而去了!”

    什么!庆熙帝大惊之下,瞪着太子一脸讶然。

    太子艰难地点了点头:“因此儿臣才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是太后,是您的嫡母,儿臣的嫡皇祖母呀。”

    庆熙帝提起的一口怒气顿时卡在喉间,憋得满面涨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瞧着不对劲,连忙唤来候在偏殿的太医,太医摸了摸脉象暗道不好,若是喉间那口恶痰不通,怕是有窒息的危险。

    太子懊悔不已,连忙嘱咐一定要将庆熙帝抢救回来,重臣们见状退出门外,互相看着也不说话。

    过了片刻,太子终于出来了,他对着门外站立的几个人沉声说道:“太后行为不堪,将父皇气出厉疾,父皇已有口谕,必须将那对男女捉拿回来,等候发落!”

    重臣们自然不敢质疑,恭声道是。

    太子安排完护卫加紧搜宫,一面急忙朝翊坤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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