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一般出嫁了的媳妇在娘家用过了午饭,若是怕婆家不悦的,便是要急着回家了,但若是娘家底气足的,自是可以多待久些,哪怕用过了晚饭再回去,那也无碍。

    沐绍堂在宋府陪同着用完午饭,因听下人来消息道沐家的大姑奶奶回家了,便催促着要立时回府。

    沐大姑奶奶便是前头没了的那个妻子生的女儿,嫁给了个书香门第之家,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婆家对她也很是不错,沐绍堂自小喜爱她,认为她聪慧犹如自己。

    宋怜芷撇着嘴角心中不悦,那继女从小自视清高,自她嫁入沐家,便一直看不上她,每每凑到婆母面前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婆母便会时常寻她麻烦,今日回门,不知又会唆使婆母做些什么了。

    “熙姐儿难得回一次家,你身为嫡母,不说要准备着欢迎,又是垮着一张脸做甚么!”沐绍堂本就一肚子气,转头瞧见妻子一脸不悦,又是低声一阵呵斥。

    宋怜芷胸中一闷,却不敢反驳,只得委委屈屈地走进母亲的院子,向她提出告辞。

    “好生去罢,你那继女一年也难得回几次家,将她当做普通亲戚对待便是。”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轻轻安慰,“萱姐儿的好日子不过一个多月便至,你也早些回去替她张罗,缺了甚么尽管派人来告诉我,我这个做外祖母的,少不得也替她操心一二。”

    想起女儿的婚事,宋怜芷心中又慢慢鼓起底气,女儿要做侧妃了,那可是有品阶的,说不定日后婆母和继女见了女儿,都还得磕头呢。

    “母亲,我不能再多待一会吗,这么早回去干甚么呀。”沐芸萱才是真的不想离开宋府,好不容易大表姐几人都去了大伯母院子里闲聊,她还想找到顾靖逸,与他抒解一下她的心意呢。

    宋怜芷觑着夫君逐渐烦躁的表情,只得低声说道:“吉日已定,按规矩你与王爷是不能再见面的,如今咱们回去且耐心等等,下个月这会,便能等到王爷来抬轿了。”

    想到这沐芸萱又满心期待,只能红着脸点点头答应了。

    “大姐姐,芙儿真的好想你呀,你想不想芙儿呀?”五小姐宋薇芙猛地扑向宋薇璇的怀中,稚嫩的声音述说的思念。

    宋薇璇笑着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姐姐自然也是想你的。”

    芙姐儿赖在她的怀中扭来扭去,大夫人想着还有些话要说,唤来奶娘来抱她,芙姐儿不甚乐意,宋薇璇见状忙掏出一副精致的九连环塞到她手中,小小的人儿一下忘了本意,摸着九连环跟奶娘走了。

    “下个月,便要抬萱姐儿进府了罢。”大夫人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发丝,有苦楚,也有不满。

    “母亲,您别担心。”宋薇璇依偎在她身边,说了些顾靖逸的承诺过的说法,“既然王爷说出这些,我便信他不是那般见异思迁之人。”

    “现在你们小夫妻蜜里调油,我自是不忧,可是却也难保,男人说变就变……”

    宋薇璇知道她的犹豫,毕竟这是男子为尊的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心肠坏些的甚至都不需要过得正妻的首肯。

    “你要早些生下嫡子,才是真正稳当。”大夫人又说起常谈之事:“说来你们成亲也快一年,为何肚中还无动静?”

    宋薇璇摇摇头,轻声说道:“许是他们天家天生子嗣困难些,你瞧太子妃,成亲七年了这才有了第二个孩子,端王妃成婚三年,更是都无一点音讯……”

    大夫人忙问:“太医怎么说?”

    “王爷与我每月两次平安脉,皆是正常。”

    大夫人暗暗嘀咕道:“一个皇子子嗣艰难些还好说,难道所有的皇子都是如此不成?”

    “母亲!”宋薇璇急着叫她:“这话可别再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

    “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沐大小姐沐晨熙今日回娘家,等了许久才见人回来。

    “熙姐儿没有遣人提前通知,我与你父亲都不知,因此回了萱儿外祖家,倒是劳你久候了。”宋怜芷面对继女一贯得打着十二分精神。

    沐老妇人总是看不惯儿媳妇这副大家小姐的样子的,撇着嘴冷笑:“熙姐儿不过是回自己娘家,还需要有人来大张旗鼓的通知吗,我们小门小户的,也不需要这些规矩。”

    宋怜芷笑意渐冷,扬声反驳道:“婆母这话却是不对,老爷已是官至二品,结交的对象也皆是高官贵族之流,若是咱们还用从前那套规矩待人,只怕贵客们是真的会说,咱们家果真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呢。”

    虽然妻子直言反驳婆母很没有规矩,但她说的话确是占理,因此沐绍堂也没呵斥,只说:“母亲,儿子认为怜芷说的也不无道理,下回再有贵客来访,您也该拿些好茶与精致点心出来待客才是。”

    沐老妇人头一回被儿子回怼,还是帮衬着儿媳妇的,气得狠了,将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掷,狠声道:“罢罢,你们就是看我老婆子老了,这便开始嫌弃了,不若以后将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你媳妇去做,我再不管了。”

    沐绍堂刚想说她哪里老,哪知宋怜芷喜笑颜开,老婆子往日说话处处占理滴水不漏,今日也是露出破口,连忙抢着接道:“知道婆母素日里也是辛苦了,儿媳这便接过此事,日后一定好好替您接待贵客,为您分忧。”

    沐老妇人胸口一窒,亏她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仅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还老是想方设法要与她争管家之权。

    “母亲愿意管理家事,那自是好的,只是正月里贵客众多。二妹好日子又将接近,只怕您是无暇分身罢。”沐晨熙觑着祖母脸色,朝众人缓缓说道。

    沐老妇人的目光果然瞟到媳妇身后的二孙女脸上,咂咂嘴笑着说:“熙姐儿说的极是,管家哪是这么容易的,光是接待贵客那就有许多门道,既然媳妇想接手,那么我这老婆子只能再辛苦一回,亲自替孙女好好准备嫁妆了。”

    宋怜芷心中一惊,这乡下来的寡妇婆子能有甚么见识,萱儿可是要进王府的,若是带去的嫁妆瞧着皆是粗俗简陋之物,女儿如何能在王府之中立足。

    眼瞧着刚到手的管事还没捂热,怕是又得还回去了,她忍着心中强烈的不甘,低头缓道:“那便不麻烦婆母了,儿媳专心替萱儿备嫁便是,接待贵客之事,还望母亲辛苦多操劳些”

    沐老妇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道:“这才是,姑娘家只此一次的出嫁,着实重要,萱姐儿又是代表咱们沐府的脸面,你可得好生准备才是。”

    沐晨熙瞧着这对婆媳左右斗法,心中十分解气,任你是天家高官的女儿,到了婆家,还不是得忍气吞声听从婆母的管教。

    “小姑姑,你这手链真是好看。”一道女童稚嫩的话音在这时响起。

    原来是沐晨熙六岁的女儿,本是对着大人们的说话觉得十分无聊,到处好奇地探索,碰巧看到了沐芸萱腕上的链子,好奇相问。

    沐芸萱吓了一跳,忙不动神色地将手链捂住,轻声敷衍她:“没什么,不过是条普通的链子罢了。”

    沐晨熙抬了抬眼睛唤道:“婉儿过来。”

    婉儿指着手链朝母亲说道:“娘,小姑姑的手链上有朵花,婉儿没有见过呢。”

    “不过是条链子,婉儿没见过,你便拿下来让她瞧瞧。”沐老妇人见小外孙女一脸天真期待,不由地指使起来,“这条链子见你戴了许多年,想是也旧了,不若就留给小丫头,做个念想罢。”

    沐芸萱哪里肯,这可不是简单的一条手链,这可是,这可是逸王送她的手链……偏偏她不敢大声说出来,否则这私相授受得来的信物让大姐姐与祖母知道了,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这是我娘家璇姐儿小时送给萱儿的,你们也知道璇姐儿同萱儿感情一向很好,”宋怜芷连忙说道,“恐怕是要令婉儿失望了,不过借你一看那也无妨。”

    话已至此,沐芸萱万般无奈只得小心地取下链子,交到婉儿手中,小丫头拿了链子噘着嘴依偎到母亲怀里,举着要给她一起看。

    沐晨熙本也无意一条破链子,配合着女儿摸了一把,没想到那链子的最后一节凸起,却是个能打开的小机关,别人不知道这种机关,她却是知道,因为丈夫很热衷于这样的稀罕小玩意,是得用巧技才能打开的。

    沐晨熙借着与女儿聊天悄悄打开机关,里面瞧着是放了一些膏状物体,不过已是挥发掉了大半,她不知这是什么,又没闻到香膏的香味,本着不放过一切的心里,摸出帕子,假意擦拭手链,实则用指尖挑了一些,摸在帕子上,然后赶紧复原机关。

    沐芸萱一直盯着母女俩,等得已是急了,见到大姐还替她擦拭,连忙接过来说道:“大姐姐,我自己来擦就好了。”

    沐晨熙见她摸都没有摸那一处机关,心中猜想难道是她不知道那处机关,还是宋家大小姐送她手链时没告诉过她,那些膏子,难道是宋大小姐装的?

    她都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回家,找个医馆查查那到底是什么成分了。

    沐芸萱心里烦闷,又坐了一会便借口回自己院子了,沐晨熙也不愿与继母虚与委蛇,只同祖母在房里随便用了中饭便告辞回家了。

    “萱儿,来看看,这身嫁衣如何?看看可是合身?”宋怜芷喜滋滋地带人端着一套嫁衣来寻沐芸萱,喊她来试穿。

    沐芸萱看到那抹银红,不知为何就觉得甚是刺眼,她突然就推搡着丫鬟大喊:“滚!都给我滚出去!”

    宋怜芷大惊失色,连忙将人都赶出门去,自己上前将女儿抱在怀中问道:“萱儿,这是怎么了?”

    沐芸萱流着泪声嘶力竭:“母亲!母亲我不甘心!难道我只配穿银红吗!”

    宋怜芷终于也泪流满面:“好孩子,你可是嫁去天家的,府里没有公婆侍奉,你已经比母亲好太多了,你只要好生听你大表姐的话,便可安稳度过这一生了。”

    “我不,怪道父亲让我别听你的,你就甘心让我这辈子低大表姐一头吗?”沐芸萱猛地推开宋怜芷,“我当然要压过她,成为王爷心尖上的人!”

    宋怜芷痛苦地摇摇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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