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戴上了黑色的卫衣帽,上半身没骨头似的半靠着椅背,埋着阴霾的眼此刻紧闭着假寐。

    安楠腻了眼阴影下那张带伤的脸,双唇微微蠕动,最后还是垂眼不言。

    房间里分外的静,两人的呼吸清浅,耳畔是规律的滴答声。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早就入了夜,已然不早。

    过了片刻,磨砂的玻璃门被推开,一道影子沿着缝隙被拉了进来。

    老人依旧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套装,一直都被梳的一丝不苟的发此刻微乱,显然是没来得及打理,匆匆赶来的。

    此时苍老的脸上展露着一丝忧色,视线扫过这个小房间,最后停留在坐在椅子上那道瘦小狼狈的身影上,眼底溢上心疼。

    “安楠。”

    池妄听到声响懒懒的歇开眼皮,腻了眼来人又闭上眼。

    耳边是局促的脚步声。

    “没事吧。”

    安楠早就把衣袖笼下,遮住了伤,这会对上许崇含忧的眼淡定摇头。

    “没事。”

    许崇见她脸上没有什么伤,倒是信了。

    来之前对事情的经过就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视线落在一旁闭着眼少年身上,见他依旧闭着眼,感谢的话咽下,转而看向安楠道。

    “走,回家。”

    安楠低头抱着怀里的书没动,眼光瞟了眼一旁依旧闭目的池妄。

    “回去吧。”

    少年嗓音暗哑,却依旧紧闭着眼,没有睁开的意思。

    许崇走近,垂眼看着面前紧闭双目的少年,眼底神色略微复杂,再开口嗓音诚恳。

    “今天谢谢你。”

    话落,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安楠,眉目柔和,轻缓道:“走吧。”

    玻璃门被离开后又狠狠的合上,应为惯性不断的振着,发出细微的声响。但很快,狭小的空间又彻底安静了下来。

    池妄睁眼,眼前的黑暗消失,被头顶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所取代,直愣愣的看了会,眼前便开始犯花。

    墙上的钟依旧在一点一点的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直砸在他心头,烦闷的紧。

    池妄一把扯住帽檐,把眼睛一整个挡住。

    过了许久,玻璃门被猛的来开。

    来人买的步子很大,脚步声急促。

    压在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猜出了来人是谁。

    池妄起身,垂着眉眼往外走,一声不吭的和来人擦肩而过。

    池妄的手处上冰冷的拉杆。

    身后的人终于人耐不住,耳边响起了中气十足的怒喝声。

    “站住!”

    池妄拉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玻璃门被他彻底拉开。

    “池妄!”

    见他不为所动,怒上心头,锐利的眉眼拧着,怒斥道。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没个正形。正好,现在你外婆死了,正好跟我回去。”

    池妄原本离开的脚步猛的停下,冰冷的玻璃门没了手拉扯猛的撞上他的背。

    发出一声闷响,他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猛的回头望他,掩在帽檐下的眼一片阴鸾。

    “滚,要不着你管!”

    右手用力,玻璃门被他推开,下一秒没了阻力又猛的合上。

    一道门,如同他两之间的隔阂,完完全全的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泾渭分明,丝毫不容对方踏足。

    *

    到家将近十二点,许崇没在过问事情的具体经过,打量了眼她怀里的本子,瞧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软言宽慰了几句。

    安楠依言上楼休息。

    这几日天凉了些,正好可以穿长袖遮掩伤口,便没有涂药。

    一夜难眠。

    早晨安楠默默的整理着衣袖,刘静文给她盛着粥。

    面色和缓,显然对昨日的事一无所知。

    安楠敛着眉,昨日想了一夜的说辞作废,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许崇看得出她昨天状态不好,本想给她请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看到她吃好后,若无其事的背起书包出门,便止了念头。

    昨日一夜,她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一如往常的上课吃饭,听着班里那些闲不住的人讲着小话。

    听着她们说着不同的小事,还有池妄依旧没来。

    写着数学题的笔尖一滞,昨日的事,她还未曾向他道过一句谢。

    黑色的墨水在纸业上晕染开,落下一点黑色的水墨,在整洁的书面上很是突兀。

    安楠合上了书,拉开了一旁的窗户。

    起风了,吹动了树梢的叶,鲜嫩娇绿。

    安楠没有回家,背着书包走在街头小巷。

    昨日的事刚过,知道许崇不会同意她晚上一个人在街上逗留,因此她撒了慌。

    只说今天作业多,要和同学在学校里吃饭写作业。

    晚间的风有些冷,小巷无人。

    安楠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和李娜请了假,没有去上晚自习。

    她又来到了这间小院,和以往一样,铁门大开着,被风吹的吱呀响。

    安楠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踏足。

    老旧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少年站在门口,半张脸笼在阴影里,垂着的眉眼微抬,手上推门的动作一顿。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安楠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的缩了缩。

    站在一旁看着他转身利落的上锁,又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路过。

    “谢谢。”

    少女声音清亮浅淡。

    池妄脚步顿住,意味不明的转身看她,喉间滚动,发出一声轻笑,眼底依旧一片阴霾,甚至带着淡淡的恶。

    “谢我,你想怎么谢?”

    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安楠被他看的有些不大自然。池妄收了目光,转身便走。

    安楠一路尾随着他出小巷。

    入了夜,巷子口摆着烧烤摊,点着暖黄的白炽灯,摊位上的人不少,一派热闹。

    安楠静静的看着池妄朝那走去,放缓了些步子。

    几日前,他和苏果也曾在这吃过。

    回神时池妄已经在几米外,最后安楠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池妄则朝着正在烤串的老板走去。

    烤串的老板年纪不大,和他们相似,时不时笑着抬头看一眼池妄,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烤串被他不断的翻动着。

    说话间,抬头朝她这看了眼。

    安楠也正看着她们,两人的视线对上。她也没表现出不好意思,淡然的和他对视着,没有挪开。

    那人烧烤的手略微一顿,朝她歉然的笑了笑,略先挪开了眼,也没在和池妄说话,低头专心地烤着手里的烤串。

    池妄没过来,就站在烧烤摊旁边。

    一旁的客人看的着急。

    他也没理会,很自然的把手里的烤串递给了身旁的池妄。

    池妄也没和他客气,接过就朝她走来。

    一旁有人骂骂咧咧的离开,身下的那人则陪笑着道歉,对于他们的气话全都好脾气的接下。

    答应多送他们些烤串,这才彻底把人都安抚下来。

    安楠挪开了眼,池妄已经走到跟前,看着他坐下,烤串被他随意放在桌上,靠着后背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动作。

    安楠迟疑的伸手去拿烤串。

    她没吃过烧烤,视线落在盘里的串上,目光骤然一滞。

    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视线顿在那烤好的鸡胗上,一秒便狼狈的别开了眼,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翻滚。

    “呕……”

    眼底泛起泪,眼睫跟着轻轻的颤着,浓烈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全部翻涌而上。

    池妄黑着脸,手里吃了一半的烤肉骤然被他砸的盘里。

    “砰——”

    椅子拖拽过地面,歪歪斜斜着终于没有倒地。

    头顶阴阴笼下,安楠没抬头,极力压抑着那种恶心。

    “怎么吃不了,大小姐还真是大小姐。”

    头顶的声音阴冷,安楠想要解释,却也有心无力,浓重的呕吐感使她根本开不了口。

    “你的谢我受不起。”

    池妄冷冷的垂眼,望着对面低头犯着恶心的女孩,最后一声不坑的冷着脸离开。

    几乎是池妄一离开,安楠便在压制不住那股恶心感,匆忙站起身,踉跄着跑到一旁,扶着粗糙的树干打起了干呕。

    她根本就没有吃过东西,这会一连几个干呕,肚子里范了酸,却是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你没事吧?”

    男生的声音略粗,很是陌生。

    鼻息间围绕上一股油烟味,安楠抬眼,看向她声旁关心她的男生。

    眼底泛着泪,看到的脸都带着重影,仔细的打量许久,这才看清对方长相。

    面前的男生个子瘦高,安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烧烤摊的老板。

    对于他友善的询问,缓缓摇了摇头。

    “我没事。”

    “老板结账。”

    不远处有人吆喝着要他结账,带着浓厚的不耐烦,显然对他跑远点举动很是不满。

    安楠抬头朝声响处忘了一眼,朝他示意后缓声道:“谢谢。”

    对上他略微关心的眼,淡声道。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男声看她却是没事了,点头安慰道。

    “池哥……”顿了顿,话在嘴里咽下,换成了句,“最近他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那边吵嚷着催促的紧,落下这一句,便在也管不上其它,赶忙朝摊位跑去。

    安楠看他好脾气的朝那桌客人点头哈腰的道歉,敛下了眼,默默挪向了另一处。

    巷子幽深,朝小道里望去,路边的灯光全都照不进去,只有一片漆黑,在也看不到一点池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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