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把宋浮白二人引到王府外院的一处院落前,停下来道:“这处院落专为各方能人而设,如今王府宾客不丰,厢房大多空置,二位大人自选即可。”

    宋浮白点点头,道了句:“多谢。”他想了想,又交代道:“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叫大人。”

    侍从悉听尊便,改了称呼:“是,宋少侠可还有什么吩咐?”

    宋浮白问道:“这里除了我们还住了何人?”

    侍从恭谨答道:“除了二位,姚先生也住在这里。”

    楼清影忽然出声问道:“我若是不住在王府呢?”

    侍从听了并未露出意外之色,沉声答道:“住在何处由您自行决定,王爷并不会干涉。”他解释道:“楼公子即便选择住在府里,也是出入随意。出门时知会一声,小人还可以为您准备车马。”

    宋浮白好奇问道:“楼大哥还有别的落脚之处?”

    楼清影道:“那倒不是,只因我之前闲散惯了,不爱受拘束,故而有此一问。既然王爷不做限制,那我还是住在王府好了。高兴了还能与你在院里小酌两杯,岂不美哉?别忘了,我们可是约好了不醉不归。”

    宋浮白哪能示弱,立即道:“楼大哥要是想喝,我奉陪到底!”

    待侍从行礼退下,两人相视一眼,均有些意犹未尽,索性一同来到院中的凉亭。

    宋浮白侧头看着身旁之人。相别月余,洛都的繁华也没有磨掉友人身上的锐气,还是那个语不惊死人不休的楼清影。他笑着摇摇头,“没想到王爷想要招揽的才子就是楼大哥。”

    楼清影听了,略带深意道:“我亦是没想到,千酒竟成了赵王的入幕之宾。”他的扇子在宋浮白身前轻点,语气带着点玩笑般的埋怨,“来到洛都却不先来寻我,唉,枉我在客栈日夜苦等!”

    “哎哎哎!”宋浮白听他这么说可不同意,瞪大了眼睛道:“楼大哥刚才明明说自己等的是王爷!”

    楼清影道:“我那不过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人啊,向来是从别处抢来的才觉得千好万好,若是轻易得到只会视如敝屣。”

    宋浮白觉得他这话有些偏颇,可放在多数人身上也并没有什么错处。他听楼清影在他面前毫不遮掩,眸光一转,狡黠问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

    楼清影敛了笑容,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宋浮白,“你会吗?”

    宋浮白与他对视片晌,眼中浮现笑意,“当然不会!”

    说完,两人一同笑了出来。

    再开口时,楼清影不再玩笑,对宋浮白问道:“小酒是何时到的洛都?”

    “也就两日前。”宋浮白道:“我在来洛都的路上因机缘巧合结识了我的结拜大哥宋翎羽,到洛都的第二日就随他拜访了赵王府。”

    “平湖水寨少寨主?”楼清影先是微微挑眉,而后露出了然之色,“平湖水寨一贯与太子作对,合该与赵王府有些关系。”

    “我实在有些好奇,千酒为何选择投于赵王?”他合起扇子在石桌上画一个小圈,指着小圈道:“如果说这是赵王的势力,”他把扇子移到一旁又画了一个大圈,指着大圈道:“那这便是平湖水寨的势力。”

    他继续道:“赵王虽身份高贵,可如今一没兵权,二不得圣心,赵王府的实力委实没有以三万水师称霸漕河的平湖水寨强。”

    这个问题,上回大哥也问了,宋浮白亦是给了楼清影同样的答案:“我家正是因太子所败,而师父又与赵王有旧,我这才选择投于赵王。”

    楼清影神色微动,手中的扇子捏紧了几分。他状似随意道:“令师竟与赵王有旧,想来曾经也是位大人物?”

    宋浮白不便提师父“青衣谋士”的身份,只道:“我师父与赵王于游历时相识,一同闯荡江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大人物。”

    楼清影捏着扇子的手松了下来,笑道:“这段我曾听敬甫先生提过,说赵王幼时因不受圣上重视,自请出门游历。也是这段经历,才让他成为唯一一个识得百姓疾苦的皇子。”

    宋浮白点点头,“正是,楼大哥选择投于赵王府,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吧?”

    楼清影微微敛目,淡声道:“算是原因之一。”再抬眼时,他笑着扯开话题,“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我可是十分好奇,小酒是怎么认识的平湖水寨少寨主的?”

    宋浮白想了想,道:“这事要从江都说起,机缘巧合之下,我搭了曹帮的船北上,没想到半夜时被人摸到了房里……”

    “哦?那人是谁?”

    宋浮白想到楼清影与季长勤如今同属赵王麾下,便没有顾忌,对他道:“是无影楼少主,季长勤。”

    楼清影听了这个名字,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他“呵”了一声,“原来是他。”

    宋浮白听到楼清影似乎知道季长勤的身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季长勤之前说过,他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秘密。

    “楼大哥也知道老季?”

    楼清影扯出一抹笑,“无影楼少主的身份虽藏于暗处,在某些人眼里却算不上秘密。”

    这话宋浮白在季长勤口中也听到过,所以并未做他想。他对楼清影道:“老季为躲避太子的追兵,藏到了我住的舱室里。我带着他一路逃生,最后被大哥所救。”

    楼清影听他说救了季长勤,不禁暗暗摇头,心道果然是小酒会做的事。他有些无奈道:“你倒是好心,把自己掺和到这么一桩麻烦里。”

    宋浮白失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可是想到一块去了。”

    楼清影听他提到这两人口气熟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下山以来只交了小酒一个知心的好友,到了他这儿倒是交游广阔的很。楼清影半真半假地酸溜溜道:“又是大哥,又是老季,看来我这个酒友要排到后边去了。”

    宋浮白听他语中似有埋怨之意,赶忙摇头道:“你我之间怎能仅仅比作酒友?”他认真道:“大哥重情重义,照顾我良多。老季这人是个闷葫芦,一片真心全都藏在心里。可若论投契,还是楼大哥。”

    听到宋浮白的话,楼清影的嘴角不自觉翘了翘。想到那夜在茶铺里的情景,他们无论谁起的话头,另一人都能迅速接上,看待同一件事的观点也总是相似的出奇,两人之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意有所指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小酒可要好好珍惜我这个最投契的友人啊!”

    宋浮白没听出楼清影的小心思,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楼大哥博学多彩,又是庐阳黄氏弟子,愿意与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为友,是我的荣幸,我自当珍惜!”

    楼清影笑道:“朋友相交,何须看重旁的东西?我只道那些附庸风雅之人才对庐阳黄氏感兴趣,没想到小酒也在意这个。难不成你也是祖师的拥趸?”

    提到黄庭岳,宋浮白可来了劲儿,他一脸认真对楼清影道:“大宁上至耄耋老叟下至黄口小儿,谁不能诵读几句黄谪仙的诗文?我怎么就不能是黄谪仙的拥趸?吾乃黄谪仙门下走狗。”

    楼清影瞧见宋浮白激动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笑着对他道:“当然可以。”

    宋浮白得了他的肯定,先是得意的笑笑,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的问楼清影:“楼大哥,你……你可见过黄谪仙真迹?”

    楼清影好笑地看他一眼,点头道:“自是见过。”

    不光见过,他在武宜山上所习书册,皆是由黄庭岳所传。只是怕说出来惹得小酒过于激动,这话还是藏在肚子里的好。

    宋浮白一脸羡慕地看着楼清影,嗫嚅道:“要是有机会……可否,可否借我一观?”他怕楼清影不答应,又补充道:“我就是看看,绝不上手!”

    楼清影一脸遗憾道:“可惜了,我这次出门并未随身携带祖师的墨宝……”还未说完,就见宋浮白脸上浮现失望之色。

    他轻笑一声,解下腰上的云纹玉佩,递给宋浮白。

    “这枚云佩曾是祖师贴身之物,你若喜欢,便送给你。”

    宋浮白盯着那枚云佩,手指不受控制地搭上玉佩的边缘,又倏地收了回去。他面露不舍,却依旧摇摇头,“太贵重了……”

    楼清影看宋浮白这副纠结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解开绳结,亲手把玉佩系到宋浮白腰间的革带上。

    宋浮白呆呆地任楼清影施为,听他在自己耳畔淡淡道:“俗物罢了,博君一笑便是值得。”

    不知怎的,竟是红了脸。

    宋浮白望着身上的云配,想回赠什么,可是思来想去,身上贵重之物只有父亲的扳指与黄龙玉印,这两件东西却不适合在此时拿出,他皱眉道:“我没有合适的东西能回赠楼大哥……”

    楼清影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挂着的一枚竹哨,伸手扯了下来。

    他把竹哨举在眼前,点头称赞道:“嗯……这枚竹哨色泽如翠玉,形状天然不加雕饰,颇有北派的朴拙之风,我看着喜欢的紧,小酒不如就以此物回赠?”

    宋浮白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诌,好笑道:“你再怎么夸,它也只是我随手削的鸟哨,只不过经年累月,盘玩的油润了些。若要交换,还是等我去寻一样合适的物件。”说着就要伸手取回。

    “哎!”楼清影以扇子荡开宋浮白的手,笑道:“那更好,以贴身之物换贴身之物,岂不更合适?”他美滋滋地把鸟哨别到腰间,“明日我去寻个绣娘,打个绦子日日带在身上,可好?”

    宋浮白见楼清影目中的喜爱之意不似作伪,摇头轻笑。

    “楼大哥高兴就行。”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下却仍打算寻一件更好的把件送给楼清影。

    他道:“明日我陪楼大哥一道去街市上,顺便认识认识大哥和小妹,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定能同楼大哥交上朋友。”

    楼清影对宋浮白口中的大哥和小妹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见宋浮白高兴,不忍扫了他的兴。他微笑点头:“好,他们既能得小酒夸赞,想来应是不错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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