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禧知道他三哥对西方的东西很感兴趣,什么几何啦、微积分啦、医学啦、天文啦都能说道说道,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年头的数学公式写出来有那么可怕。

    数学公式里出现甲乙丙丁他能理解,为什么里面能出现天地子丑寅卯?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两个小阿哥面面相觑,两脸懵逼的坐在小板凳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们为什么要主动往火坑里跳,在外面打布库不好吗?

    寒风呼啸,都没有他们的心凉。

    救命啊,三哥为什么还能和那个传教士谈论起来,他们真的能看懂吗?

    两个小家伙托着脸看着写满了鬼画符的小黑板,表情如出一辙的苦大仇深。康熙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们一眼,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臭小子们在这儿如坐针毡,他学起来更开心。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迫害臭弟弟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皇帝的数学课上了足足一个时辰,传教士带着他的装备告辞出宫,两个小阿哥目送他离开,人刚出门清宁宫内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两个小的从懵逼状态中醒过来,蹭的一下踹翻小板凳围着书桌跑,要不是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已经被侍卫打晕捆起来等太医了。

    隆禧一通操作猛如虎,把黑板上的“天地甲乙”、单词符号划的面目全非,万分怀念以前学过的阿拉伯字母和希腊字母。是他脑壳容量不够用,可是这些真的太难了呜呜呜呜。

    常宁跟着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拉着万能的三哥提出请求,“三哥,你看传教士教的东西那么难,要不你把他们会的全学过来,把那些东西变成我们能看懂的再教好不好?”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传教士叽里咕噜说的话本来就听不太懂,再加上看不懂的西洋文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实在不行的话,他们不学这些玩意儿也行。只有三哥一个人受的苦不算苦,他们在旁边给三哥加油,只要不用他们学,其他一切都好说。

    康熙一手一个把人拎出去,让顾问行带人把书房收拾干净,然后阴恻恻的看向两个臭弟弟,“你们自己说对传教士感兴趣,怎么能学一下就放弃?知道什么叫坚持吗?”

    隆小禧躲在常宁身后,握着拳头大声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常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跟着喊,“只要肯放弃——”

    康熙磨磨牙,抓住只会捣乱的臭弟弟开始揍他屁股,“放弃是你们说放弃就放弃的?下次上课必须来,不然朕另外挑几个传教士天天给你们上课,学不会就学到七老八十,看看到时候丢人的是谁!”

    “你是魔鬼吗?”冬天穿的衣服厚,打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但是挨打不光是挨打,揍屁股那么丢人的事情坚决要反抗。

    隆小禧张牙舞爪的扑腾,像只被按住背壳的小乌龟,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他哥的手掌心。

    他知道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但是有人喜欢学习超能自律,也有不喜欢学习的人啊。不能强逼着咸鱼开卷,这残酷无情的世道,真的不给老实人留活路了呜呜呜呜呜。

    不学不学,说什么都不学。他隆小禧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谁让他学那劳什子鬼画符,他就从系统爸爸那儿买招鬼符。到时候阴风阵阵百鬼夜行,谁他喵的都别想好过呜呜呜呜呜。

    康熙轻轻松松镇压臭弟弟的反抗,转头看向另一个臭弟弟,“走,去慈宁宫给玛嬷请安。”

    常宁欲哭无泪,“不想吃,没胃口。”

    “去慈宁宫是给玛嬷请安,谁让你满脑子就惦记着吃了?”康熙笑骂了一句,给俩臭小子穿好外衣斗篷带他们出去,“三哥没开玩笑,多学点东西有好处。那些传教士讲的上帝啊教义啊不能信,但是其他学问都能学,据说他们那儿有许多咱们这儿没有的药材,朕想着在宫里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们做实验,看看能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做什么实验?提取药材?”隆禧眨眨眼,决定暂时休战,“直接让他们在宫里干活吗?”

    他的积分只剩下个位数,想扣也没得扣了,宫里要新建一个实验室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

    康熙双手背后,照顾弟弟的小短腿儿特意走的慢了些,“刚才那个传教士叫南怀仁,和汤若望一样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他说他老家那儿有治疗咳嗽发热效果很好的药,把药熬好之后做成药丸,方便携带还不损药性。如果真的无损药性,这法子可以让太医院学学。”

    常宁捏捏下巴,摇头晃脑加入讨论,“三哥,按你这么安排的话,太医院的人不够用啊。”

    整个太医院一共才四五十个人,祁院判带走近半数去研究天花痘苗,宫里要留够人手以防万一,还有满皇城的皇亲国戚需要他们出宫看诊,他们一个人分成十个也不够用。

    隆禧掰着手指计算太医院的工作量,不由跟着摇头晃脑,这可怕的工作量,他宣布,太医院才是最惨的工作部门,没有之一。

    太医本来就是高危行业,整个皇城都是他们的看诊范围,这边出了个病需要他们研究,那边出了个病需要他们研究,偏偏他们家三哥还是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家伙,这样一来太医院的工作量又得猛增。

    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康熙也觉得一直给太医院派活有点过分,想了一下又点点头,“那就再从民间选些大夫进太医院,现在需要大夫的地方多,整个太医院只有那么几个人的确不够用。”

    两个小的啥也不懂,只知道跟着附和,“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康熙:……

    他们俩觉得养太医不需要花钱吗?

    南怀仁提到的各种药剂制法和他们这儿有很大不同,不能按照大夫的药房或者道士的丹房的造,他们用的炉灶奇形怪状,还都得用白银来制作。宫里暂时没有那么多闲钱,只能挑便宜的给他们制作,其他的能凑活就凑活,不能凑活就算,左右也不着急,等宫里有钱了再继续添东西也一样。

    隆禧听完他们家三哥的计划嘴角微抽,这拖延的架势,很有管理后勤财务报销的样子。进账容易出账难,想让他掏钱难于上青天。

    话说回来,他怎么记得实验室里玻璃器皿用的多呢?那些瓶瓶罐罐都得用白银来打造吗?

    七阿哥不太确定,于是把问题收起来,下次见到传教士的时候再问。京城那么多传教士,擅长什么的都有,看看他哥能搞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清宁宫和慈宁宫离的近,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慈宁宫门口。两个小的迈进门槛瞬间抛弃臭哥哥,玛嬷长玛嬷短把老太太哄的开开心心,显得当哥哥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有点多余。

    康熙:……

    下次要么和二哥一起,要么只带一个,绝对不再一个人带两个弟弟过来。

    臭小子不像话,都不知道给哥哥留面子吗?

    少年帝王骂骂咧咧在旁边坐下,他是十多岁的大孩子,总不能和两个臭小子一样脱了鞋往罗汉床上爬。臭小子不要脸他要脸,吵吵闹闹没规矩,像他这样才是皇子该有的模样。

    太皇太后乐呵呵看着他们兄弟三个拌嘴,让苏麻喇姑给他们张罗晚膳。福全这个点儿还没到,回来也赶不上他们吃饭,那就让他自己吃去。

    孩子越大越没空来慈宁宫,等着几个小家伙都长大了,重孙辈也该出生了。

    太皇太后算着时间,又把皇帝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两年。她这些天没少询问太医,女子年龄太小时不宜生育,母体尚未长成,生孩子又是天大的事情,不能只顾孩子不顾额娘。

    现在前朝后宫都还算安稳,皇帝年纪小,现在也不是非得有个继承人来安定人心的时候。她给皇帝挑皇后是想让他们小夫妻圆圆满满,没想让皇后有什么危险。

    她自己成婚早,生孩子也早,太医说的那些毛病她比没生过的更清楚。如果晚几年生育能避免病痛,他们也不急这几年。

    慈宁宫里其乐融融,隆禧和常宁吃饱之后只待了一会儿就结伴回阿哥所,留他们家三哥和老祖宗说悄悄话。好孩子都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们两个那么乖,才不会在讨论正事的时候过去捣乱。

    “隆禧,下次那个传教士过来我们还去吗?”常宁皱皱鼻子,满脸都写着不情愿,“我不想去,他讲的东西根本听不懂,我听见他说话只想打瞌睡。”

    “我也想打瞌睡。”隆禧小声嘟囔着,可他又想找传教士问问题,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不小心忘了去清宁宫要干什么,下次听课一定不会忘,“我下次再去会记得拿个软垫当枕头,让顾太监在小板凳前面添张桌子,他们上课我睡觉,等他们讲完我再问问题。”

    常宁:!!!

    好主意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兄弟俩想到应对的法子,对下次蹭课充满了期待。他们睡觉三哥听课,想想就觉得开心。

    没有什么比迫害臭哥哥更令人心情舒畅!

    然后,他们准备好的枕头就被臭哥哥无情的没收了。

    面前没有小桌子,只有看不懂的鬼画符。

    两个小倒霉蛋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们今天就不该来。臭三哥这是仗势欺人,他们是弟弟怎么了,是弟弟就不能上课睡觉了吗?

    可恶!下次说什么都不来了!

    康熙看着臭弟弟们气成球,心情比马上过年放假还要愉悦。弟弟们就是用来玩的,不能给哥哥提供快乐的弟弟不是好弟弟,他们家这两个调皮蛋才是正经的好弟弟。

    隆禧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懂南怀仁那奇奇怪怪的汉话,探头探脑看了眼桌上的纸张,不知道今天讲的是化学还是医学,只能看懂上面画的都是瓶瓶罐罐。

    嘿,不就是实验仪器吗,他好歹也是接受过正经教育的人,听不懂也知道这是什么。

    七阿哥从桌上悄悄抽了张纸铺在地上,手指伸过去蘸点墨水,然后煞有其事的给常宁讲这个瓶子叫什么,有什么用,那个瓶子叫什么,用来干什么的。

    两个小家伙老实了没一会儿就趴在地上说悄悄话去了,康熙朝旁边的顾问行打了个手势,让他给两个小祖宗再拿个砚台,省得一直往他这儿伸手,别不小心撞到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再撞几下岂不是更笨了。

    南怀仁识相的等皇帝回过神再继续讲课,皇帝对他们的学问感兴趣,他自然是铆足了劲儿来讲解他们的知识。只有皇帝看重,他们的传教事业才能有所发展。

    之前钦天监的案子让他们收敛不少,朝廷下令让他们禁止传教,他们也不敢私底下有什么小动作。连汤若望都差点被处以极刑,其他传教士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个时候得罪朝廷。

    这个残忍可怕的王朝,凌迟的时候是真的下刀子刮啊!

    传教士们在京城嚣张惯了,满人汉人都得罪不少。鳌拜、索尼等人同意了皇帝推翻之前的处罚,不代表他们就能无罪释放。

    他们不能受刑,观刑总没问题吧。

    在鳌中堂的特意安排下,被抓进大牢的传教士们没有被处死或者驱逐出境,而是被吓破胆然后赶回他们居住的教堂。

    要不是盖房子的钱已经花了出去,他们甚至想把那个破教堂给推了盖新房子。

    不管怎么说,现在在京城的传教士们都老实的不得了,有些被吓唬之后噩梦连连,没过多久就申请回国,离开这片遍地黄金又残忍血腥的土地。

    汤若望从牢里出来后就不再管事,教会内部的事情都交给了南怀仁,来这儿传教的教徒名单在南怀仁手里,他最清楚这些天走了多少人。

    朝廷没有阻拦他们离开,可见已经对他们很不满意,教会不想放弃这个富饶广袤的国度,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只能更加谨言慎行。

    南怀仁在上面给皇帝讲课,隆小禧趴在地上给哥哥讲课,他正经的知识没记得多少,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学反应却记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课本上那些人名现在有没有出生,不过没关系,他换个名字就是,反正隔了十万八千里也没来找他麻烦。

    七阿哥等啊等,终于等到下课时间,连忙拦住想告退的传教士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首先要问的就是,他们做实验需要的器具必须都得是白银吗?透明的玻璃不行吗?

    康熙伸了个懒腰,不等南怀仁回话便回道,“透明的琉璃价比黄金,还是用白银更便宜。”

    隆禧:???

    “价比黄金?!”

    作者有话要说:隆禧(恨铁不成钢):玻璃厂支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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