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二十九)

    王春暖处理完所有事情,也点好了节目单,查看了设备,走到大礼堂出口透气,外面天色有点阴,天边日光正缓缓消失,但仍然燥热难耐。她站了一会觉得被蚊子咬了,就往空气里喷了些花露水。

    观众开始入场了,她往大礼堂西边侧墙走去,站在那里看四周的花草。大礼堂位于学校教学楼西边,平时学校举办活动都是在操场上,很少启用这里。但是现在学校大概是资金充足了,又把这里重新用起来了。

    大礼堂建设的时间比较久远了,这周围的景色却很好看。各种松树柏树都有人粗,树下是修剪平整的绿草和冬青从,园子里面种着桂花和紫薇。紫薇这时候开得正好,没什么香气,在残光里却铺陈出淡淡的一片紫色。

    里面好像响起了麦克风测试的声音,王春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却还是赖着想推迟。

    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把她的短发轻轻扶起来,给她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起风了,沉闷的空气突然凉爽起来。王春暖低下头,一颗晶莹的星空蓝宝石躺在她的锁骨间。

    “喜欢吗?”江豪问她。

    王春暖看着他,眼底渐渐地泛红,她侧过头去,擦了擦还没掉出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我不是说了,不要你送贵重的礼物吗?”

    江豪说:“我记得。但是这个不贵的,你就戴着吧。”怕她也不接受,他又道,“之前我看你老是挂着那个十字架,心里就不是很舒服。”

    王春暖转回头,晚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发尾。她的脸在骤然升起的夜色中突然变得极美。江豪想起两人这么久来的相处,想到她在雨夜打伞的样子,想到她在雪夜给他送饭,那时候她的脸也像现在这样,白生生地透出一点红。

    她用她的行动,把他从深渊里带了出来。

    如今他看着她,眉眼里都是喜欢。

    王春暖总算笑了笑,说:“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江豪就点了点头,说:“我们回去吧。”他率先转回头去,王春暖却迟迟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她眼底又是一层泪雾。

    他走过去问她怎么了,王春暖抬起头看着他说:“江豪,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请你原谅我。”

    江豪愣了一下,他呆呆地看着她许久,最后说:“好。”

    那天的节目办得很是成功,一个半小时的时长,节目准备得多样又有趣。来的人也很多,高二年级的同学基本上都到了,还有一些老师很捧场地坐在前排,并没有发生提前离席的情况。

    常卓的歌终究是不能用的,于是大家只好让唱菊花台的那位继续努力。在高音的部分切换成cd原声,低音的部分切换成现场,虽然露出了些马脚,到底糊弄过去了。

    最后节目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做了感人肺腑的吟诵,不少同学在下面喝彩,幕布就这么缓缓拉上了。到了散场的时间,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

    老师们先走出大礼堂,然后剩余的学生也开始离场。王春暖在节目的整个过程中都在后台监场,到了最后一个朗诵的环节,她看出没什么问题了,就来到观众席,在靠近走廊的位置找了一个座位随便坐下来,过不一会儿江豪就找了回来,跟她一道听完了最后一场节目。

    人流如织,散场的同学们吵吵闹闹,王春暖一点也不忙着回去后台,她低头摸着脖子上的蓝宝石,胸腔缓慢地起伏着。

    “……江豪。”她低声而缓慢地道,抬手拉住他放在靠椅把手上的手。

    江豪看着人走了一大半,正好转回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走一会,你在这等一下。”说着他就要起身。

    王春暖连忙拉住他,他半弯着身子,她很急切,眼里有不舍的情绪。

    “你去哪?”她说,眼睛又红了起来,“你不跟我一起吗?”

    江豪笑了笑说:“你好好坐着。”然后就送开她的手,径直奔向大礼堂后台。那里,常卓和程羽等人正一边聊天,一边收拾场地,大家说好一会儿去哪里下馆子。常卓说没钱,程羽白了他一眼说:“瞧你小气的,我有钱,我请!你带上嘴行了吧!”

    这时他们看到了出现在后台的江豪,江豪说了一句话,众人都惊讶极了。

    音响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朝舞台上回过头去。

    正在观众席上发呆的王春暖也转头去看,伴随着优美动听的旋律响起,舞台上亮起蓝紫色的旋转灯光。礼堂周围的大灯都黯淡着,仿佛舞台上的人就是唯一的焦点,那灯光伴着礼堂周围的黑暗,令一切都变得鲜明而夺目。

    江豪搬了把椅子坐在麦克风前,左腿伸展在地上,右腿搭在椅栏上打着拍子。他面对着她的方向侧坐着,微笑着远远地看过来。

    大概是因为送她的项链,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上面画着静夜星空的图案,图案上缀满了星星。

    她喜欢的人那么帅气,那么瞩目……

    王春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他想让她开心起来,想对她诉说他的喜欢,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他选择用歌声来倾诉他的心情。

    那是一首林俊杰的《江南》,极尽柔婉又美好。

    风到这里就是黏

    黏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留恋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

    这是王春暖第一次听江豪唱歌,他的声音的确跟叶逸说的一样,有一种独特低沉的魅力。

    那声音唱尽了歌词的魅力,完全就是恋人在娓娓诉说着,像在王春暖耳边不断地呢喃,像他醉酒时缠着她耍赖。

    王春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周围的人以为她是感动的,只看到两人之间的默默温情,间奏的时候还听见旁边的人说道:“这两个人可真高调啊,没见过这么谈恋爱的。”

    江豪的歌声是出乎意料的返场,剩下一半还没走的同学们又纷纷坐下来听他唱歌。这当然不仅是因为他唱得好,还因为人群里有很多认识江豪的,都惊讶于这么个平时嚣张顽劣的男生,会有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

    一曲结束,余音绕梁。

    大家仿佛都沉浸在动听的歌声里了,尾奏结束后的掌声都迟钝了。直到有人稀稀拉拉地起了头,那掌声才渐渐响成一片。

    “嗨,早知道不如让他上场了。”常卓在后台感慨,程羽听后又白了他一眼。

    “刚才唱的这首歌,我想送给我喜欢的女生,希望她以后能每天都开心——送给高二四班的王春暖。”

    江豪最后拿着话筒说了这样的话,他远远地看向王春暖,她虽然站在暗处,但是他看到她脸上挂着笑容,微笑得很美好。

    整个会场突然就骚动起来,议论声渐渐变大,好像从寂静的夜晚突然来到人声鼎沸的闹市,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沸腾着所有情绪。

    “怎么回事啊……”

    “我靠这是搞什么啊……”

    “刚才那是王春暖说的话吗?她这是搞什么啊?!”

    “我去,这样江豪怎么下得来台啊!”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呀!!”

    “妈呀今晚大发了,提前走的人真亏啊……”

    ……

    江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脸色渐渐发白,继而由发白变得通红,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像被抽走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心脏停跳的机器在发出刺耳的哔声,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停跳了——

    就在他刚才那段话说完之后,站在后排暗处的王春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话筒。麦克风的声音原原本本地传递了音者的想法,将一段如刀割般的话传递了出来。

    王春暖看着江豪,声音冷淡得仿佛寒冰:

    “江豪,你在开玩笑吗?喜欢我,你凭什么?论学习和人品,你哪一样比得上我?我怎么会看上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跟你玩玩而已,现在,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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