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三十五)

    陈斌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办公室的同事已经走了,他还在备课看学生档案作资料归档。他越看越觉得班里面实在是有几个害群之马,为此还特意去找了邓方和,邓方和又把他推给了教务主任。

    他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学生来找他,推门看见寒风里瑟瑟而立的王春暖时,他立刻就愤怒了。

    “这是怎么了?”他立刻把王春暖拉到办公室里。

    小姑娘狼狈极了,头发和上衣肩膀全湿了,身上滴滴答答掉着水珠,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惨白的左脸上一个清楚的五指红印,默然无言地盯着陈斌委屈。

    陈斌十分心疼,拿出毛巾给她盖在头上,让她坐下给她倒水,连声问她怎么了,王春暖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一班的周正……让我给他写作业……我不愿意……他就打我……”王春暖说得很委屈,实则她心里有委屈,可能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多。小姑娘又撸起袖子给班主任看,手臂上青痕斑斑,她哭得梨花带雨。

    “老师,他怎么能这样呢……”王春暖哭着看向陈斌,眼里充满了对现实不公的不满,“他自己不学习,还要欺负学习好的……”

    最后这一句让陈斌后脑的火瞬间就烧大了。他当机立断把王春暖带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然后给一班班主任打了电话。

    事件的影响隔日早上开始显现,早读时间王春暖突然被陈斌叫起,在寒风凛冽中被亲自护送到一班班主任颜冰的办公室。

    人都到齐了,陈斌哐一声关上门。办公室开着空调暖气,明亮的窗户外北风狂作,屋子里气氛压抑。颜冰站在办公桌前,旁边依次是坐着的年级主任邓方和,学生事务主任李永红,看热闹的五班班主任。那边则是坐着的妇人打扮的学生家长,背手站着垂下头的周正,以及昨晚食堂打面条的大妈。

    邓方和首先开口:“这是一个十分恶劣的事件,发生在我们学校尤其不应该!但是好在当时食堂没人,没有造成更广泛的影响,今天把王女士请过来,也是要把事情讲清楚。”

    他摆摆手,陈斌接着就道:“昨天晚上九点我刚要回去,我们班的王春暖同学就敲了门。当时她头上被淋湿了,脸上被打了,胳膊上全是伤,我就带她去见了邓老师。她说这件事是一班的周正同学干的……”陈斌转头看向周正,“是不是你干的?”

    周正闷声不说话,只管低头。颜冰一看就火了,走过去推了一把周正:“说啊,是不是你干的。”

    周正还是不说话,他不习惯对着老师和父母解释,他也从来都没有解释过。反正随他们要说要骂,也不过就是处罚一下打一顿的事,他这次也打算这么干。

    周正的妈妈王瑞转过来,苦口婆心地问了他一句,喊的还是小名:“阳阳,是你干的吗?你真的打了人家女孩子?”

    陈斌笑了:“别以为不说话就拿你没办法。”

    他又把同样的话问了一遍食堂的大妈,食堂大妈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愤慨的样子:“是的呀!就是他打的!我都看见了!哎哟我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要不是我拦着他还要打呢,哎哟小姑娘哭得可怜的……”

    周正这时候才听出点不对来,他抬起头看着食堂大妈说:“你别胡说,昨晚你根本就没在,怎么会看见我打她?”

    食堂大妈火了:“我胡说什么!你打人的时候我就在后堂,你的面还是我给你盛的!”

    王瑞听了痛心疾首,转回头看周正,又气又怒:“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打人家女孩子做什么,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也下得去手?!你你你,你真是……”

    “我没打她。”周正被王瑞一激,决定不管怎么样把事实说出来,“我就是稍微吓了吓她,碰都没碰她一下。”

    食堂大妈接口道:“哦哟你就吓吓她,你把人家身上打成这样,现在还不承认!”大妈又把哭哭啼啼的王春暖叫到旁边,撸起袖子给王瑞看,“你看看哦!”看得王瑞连连吸气,不住地道歉。

    周正却看糊涂了,他的确是没碰王春暖,只是欺负她,想让她把江豪叫出来。谁知道她身上的伤是哪来的,胳膊上一块青一块紫地吓人。

    “我不知道她是被谁打的,我没打她。”被母亲一连几个心碎心痛的眼神砸中,周正慌了手脚,支吾着解释道,“我,我昨晚只是,往她身上倒了几瓶水,没打她……”

    王春暖突然抹了把眼泪,抽回手不让王瑞碰,站到了单手叉腰的陈斌身后。陈斌眯着眼睛,拍着桌子问:“你没事往她身上倒水干什么!王春暖是二班的,你是一班的,她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欺负她!”

    周正这回却说不出来了,难不成说他欺负她是要找江豪,是为了江豪强了自己女朋友的事情,那颜冰可能会连杨柳一块叫过来,那可就闹大了。于是他我了半天我不出来,他这边一心虚,陈斌冷哼一声,直接就坐实了他的罪状。

    陈斌直接看向邓方和,语气严肃:“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无故欺负女同学,还对同学拳打脚踢!道德品质这么差还上什么学,退学吧!”

    王瑞听了立刻求情道:“退学就不要了吧!”她看向年级主任,“主任我儿子他……我回去肯定让他爸爸好好教育他!但怎么说还是孩子,还是给他个机会吧!”她又看向颜冰,表情恳求,“颜老师,给他个机会吧!”

    颜冰咳了一声,退学这个处分实在是太大了,问题是陈斌不是个善茬,这件事又是两个班之间的事,周正自己理亏就由不得她做主说话。她自己也是想把周正拉出去打一顿,但是眼下还是要处理问题。

    “陈老师,”颜冰看向陈斌,语气也很弱势,“退学还是慎重,您要让他写保证书写道歉书都行。”

    陈斌听后冷笑:“他打了人,写几篇作文就行了啊?”

    周正再次重申:“我没打她!”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瞥了一眼泪如雨下的王春暖,心里感觉十分奇怪,“我真的没打她!”

    王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事到如今没人管他说的是什么,周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吃了一个闷亏,突然有些激动地掰过自己的母亲,不断地跟她说:“妈,我真的没打她,你要信我啊!”

    “我信你什么啊!你给我闭嘴!”王瑞眼看着陈斌越来越沉的脸色,唯恐他让周正退学的处分成立了,甩开周正的手走到陈斌跟前不住地鞠躬,“陈老师,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他还是未成年,还有改的机会。”

    陈斌火气难消,王瑞低声下气一开始也没让他回转心意:“王太太,你儿子真是太过分了,我们学校是教书育人的文明场所,不是给他胡作非为的地方!”

    王瑞连连点头,唯唯诺诺:“是是,老师说的都对,是我们没把儿子管好。我保证再没有下一次了,否则我亲自带他回家!还请您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处分也行打他一顿也行,就是别让他退学吧。”

    王太太一连转着圈几方陪笑,陈斌还阴阳怪气地说:“再有下一次,又不知道有哪个学生要遭殃。”王瑞脸上无光,也只能点头,“都是这个混小子的错,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陈斌这才松了口,跟邓方和商定,周正要记大过,全校通报批评,然后写道歉信保证书,还要当场给王春暖道歉。颜冰压根没有插话的空间,王春暖是年级第二,陈斌在整个二班的心头宝,她为了一个周正跟他翻脸划不来,也就随着他裁决了,全程只不断重复一句:“我同意陈老师的处置办法。”

    这边周正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王春暖身上的伤哪来的,也不知道食堂大妈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打的,但是他自己欺负人在先,心虚之下又觉得这是他自己该受的,也就没有再申辩。

    王瑞拉着周正给王春暖道歉,王春暖还站在陈斌身后抹眼泪。其实她全程什么也没干,就是一直哭啊哭,就得到了她全部想要的。

    周正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陈斌听得不过瘾,又一连要求他说了三遍。说完后王瑞又代替儿子不断地向王春暖道歉,说些对不起让王同学受委屈之类的话,王春暖慢慢地点了点头,眼泪很快就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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