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十五)

    “你去告啊!”王春暖突然大声道,她还没从甜蜜和惊吓中回过神,但是智商迅速上线,冷笑着往三人身前走,“你尽管去告,就看徐老师会不会信你好了。”

    余峦睁着眼说:“我们三个都看见了,你还要狡辩吗?”

    “你看见什么了?”王春暖偏头轻笑,抬起头来一脸嘲讽,“看见他亲我了?还是我亲他了?我看你是整天闲着没事干,别人谈恋爱关你什么事?既然你这么喜欢打听隐私,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早就好上了,这学期一开学就在一起了。”

    余峦怔怔地道:“你什么意思?”

    王春暖抬头看了看两旁狭窄逼仄的高墙,笑了下:“你以为我在这里说的话,出了这条路有人会信吗?”

    余峦高声说:“我又不是造谣!”

    “是啊,你不是造谣,可是你造谣不是第一次了!”

    夏冰冷冷地插嘴道:“王春暖,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王春暖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一个月前就有人说我们两个谈恋爱了,在教室里到处传小纸条,闹得大家鸡飞狗跳的。一个月后,又有人造谣梁敏跟贺翔宇谈恋爱,故意不让大家在教室学习,还冠冕堂皇地说费电。反正我这次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告我跟同学乱搞关系。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谁,只能小人心地想,可能是因为成绩太好,遭人眼红了吧。”

    这是想要反咬一口,夏冰咬着牙道:“你们课后学习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春暖正中下怀地笑:“也就是说,其他两次都跟她有关系了。”王春暖突然摇着头啧啧,语重心长的语气,模仿徐海平,“余峦同学,你这样可不行啊,学习不仅要学文化课,还要学习品德修养啊!你不能因为一时眼红,就暗中使坏啊!”

    余峦被说的脸上一片红,她们这些好学生,是非常重视自己在老师眼中的形象的。王春暖就是知道这一点,故意刺激她。

    余峦被踩中了痛脚,一时心虚说不出话,只拿眼睛死命地盯王春暖,王春暖又看向夏冰:“夏冰同学,你跟这种品德有问题的人交往,就不怕被带坏吗?”

    夏冰白皙无瑕的脸上也浮起了两团红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反倒显得更加漂亮,她寒着声音道:“那也比你乱搞同学关系,带坏学校风气要好!”

    王春暖看着她说:“学校风气不是一两个人就带得坏的,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言下之意还把自己夸了一顿。

    夏冰说不出话来,韩亦萱是唯唯诺诺的性格,面对咄咄逼人的王春暖,根本就张不开口。

    王春暖笑了笑说:“恕不奉陪。”回头看了江豪一眼,江豪已经被她的连珠炮震撼了,他从没想到好学生之间内斗靠嘴皮子功夫,而且还这么精彩。

    王春暖就好像一只小白兔,平时温顺得连窝都不挪,但是一咬起人来,才发现她戴了一副钢牙。

    江豪摊着两只手,对三个风中伫立的女生耸肩,一脸无辜道:“不关我的事。”跟在王春暖身后走了。

    有些人在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王春暖属于人前嚣张人后泄气一类的。

    “刚才好像有点过分。”走出那条小路很远,王春暖才停下脚步,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江豪慢悠悠地跟过来,反正他现在也不急着做什么,心情可说是悠闲至极。

    “我看你挺凶的,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说,语气揶揄,“原来是装的。”

    王春暖回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反而笑得更甚:“你看,又来了。”

    王春暖被他笑得没脾气,整整表情道:“我不喜欢她。”

    “嗯?”江豪问,语调尾音上扬。正午阳光的阴影里,少年眼角盈着浅笑,站在阴影里都好像自带着光彩。

    “我不喜欢夏冰。”王春暖直言道。

    江豪点点头说:“嗯,那是,女生都不喜欢她。”

    王春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跺脚要走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像小女生一样撒娇了。江豪抿唇一笑,跨一大步上前挡住她,低头时她整个人都在他的影子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这两天一直被嫌弃,好不容易哄好了,别一转身又气跑了。”

    王春暖不知怎么想起刚才那个吻,心里甜滋滋的。她抬头看着他,认真又细致:“我不喜欢她,因为她总是对你很刻薄。”

    江豪道:“她对我刻薄,自然有她的理由。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王春暖听了却义愤填膺:“我不喜欢别人说你不好!”

    反正她现在与他关系亲密,也不介意言语有失,便把心里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

    “凭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看人啊,她也不比别人高贵多少啊。学习好又怎么样,世界上千篇一律都是学习好的人,我还觉得又傻又没劲呢。她自我感觉良好,踩着别人获取存在感,实在是让人看不惯。

    “再说她凭什么一直攻击你,作为同学她不友爱就算了,至少也不要落井下石啊,总是冷嘲热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学习不好就该遭她白眼吗?

    “要照她这个做法,谁能跟她相处?比她好的瞧不起她,比她差的她瞧不上,人跟人怎么相处?

    “你又没做错什么,她为什么这么不尊重人啊,还把别人的心意往地上踩……”

    ……

    王春暖越说越激动,却突然哑声了,因为江豪看她的眼神十分异样,那是一种有些洞悉的目光,还夹杂着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感慨,像长辈看小孩的眼神。

    “……干……干嘛……”

    江豪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你还真是有点不太一样。”

    王春暖迷惑,当真地问:“什么不一样啊?”

    江豪想了想道:“你刚才说,学习好的千篇一律,你觉得又傻又没劲……”

    王春暖点点头:“是啊。”

    江豪又笑,反问道:“你不是学习好的吗?”

    额……王春暖想了想,使劲摇了摇头:“我跟他们不一样。”

    江豪不置可否,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王春暖跟在他旁边,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走了一会儿她有些低落,低声道:“上次她说你不管怎么也考不了及格,我心里就很不舒服……”她突然抬头道,“江豪,要不,你考一次及格让她看看,好不好?”

    江豪听后反而笑了:“不是她说,我自己也觉得考不了及格。”

    王春暖摇着头,不以为然:“怎么可能!”

    江豪拍拍她的头:“我是不通此道,你不要说了。”

    回到教室以后,江豪很久没有说话。一直到放学,贺翔宇几个叫他回去,江豪才收拾了东西,慢慢地跟着众人往回走。

    贺翔宇摇着头啧啧,乐祸幸灾地笑:“成了吗?”

    手机里的录音和王春暖送的小丸子都在包里放着,拿出来就赢了赌局。江豪抬起头看向贺翔宇,表情很淡然:“三千块钱,我明天给你。”

    许凡几个人听了都奇怪,那天王春暖送的早点大家确实都看见了。

    叶逸吃惊:“不会吧?你没搞定啊?不应该啊。”江豪对女生很有一套的,套路几乎是百试百灵。

    江豪把包甩在肩上,兴趣缺缺地道:“也不是,就是觉得没意思了。”

    贺翔宇听了懒得管内情,欢天喜地的邀请大家去吃火锅。

    期末考试在即,不到两周的时间,王春暖的复习压力很大。但她还是花了两天的时间,细细地做了一份数学复习资料。这份资料做得比她自己的还细致,对高一的数学知识进行了详细而不冗长的整理,红蓝色的笔对重点进行了标注,侧面贴上了白色的翻页标签。

    王春暖相信,凭着她平日里给江豪讲的习题,再加上这本笔记,考及格应该是不成问题。她的学习习惯很好,对知识的理解也透彻,笔记做得干净整洁。她在考前一周把笔记给了江豪,江豪还很意外。

    王春暖说:“我知道你不会复习,抽空看一眼就好了。”

    江豪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接过来点头:“嗯,好。”

    王春暖走了,江豪看都没看一眼,把笔记随手扔在抽屉里——考前复习不符合他的习惯,他的习惯就是要门门挂科,要是有一科考及格了,这样会显得其他几门很凄凉,江豪不会让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郭黎凑过来撞了他一下,抬了一下眉毛:“诶,不打算看啊?”

    江豪好笑地道:“复习?怎么可能?”

    郭黎说:“那给我吧。”

    叶逸嘲讽地看他,一本正经地说反话:“好小子,要考状元了。”

    郭黎骂道:“去你妈的。”回过头对江豪道,“我他妈每次期末考试完,回去都要被我老娘骂,你让我试试年级第一的笔记好使不好使,要是能考一门及格,这个假期也能过得舒服点。”

    江豪歪在椅子上,伸手把王春暖的笔记拿出来,毫不在乎:“给你吧。”

    郭黎说:“多谢。”拿着笔记回桌前看去了。

    王春暖没日没夜地复习了两周,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初的期末考试。今夏的考试时间安排得晚,天热得很,槐树上的蝉机械地叫着,从屋子里走出来轰地一热,感觉全身都在冒汗。

    王春暖走到一半觉得受不住,又跑回去换衣服,结果到考场时开考铃声已经响了。王春暖晒得焦灼,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第一考场的第一个座位。

    她坐下的时候,听到四周传来低低的一声“哇”。王春暖不知道他们在感叹什么,抽出笔就开始答卷。

    两节课的时间,语文考试结束。脑力劳动耗费能量,王春暖从包里取出面包,就着水塞了一整片面包下肚。考场门口的男女生进进出出,夏冰和韩亦萱在经过她桌前时顿了一下,王春暖仰着头看她,语气一如既往地友好:“夏冰同学,有事吗?”

    夏冰脸色极其精彩地离开了,王春暖心底一笑,身后有个男声缓慢地道:“王春暖。”

    王春暖转回头去,看见细白干净的男生,穿着纯白色的短袖,两臂放在桌上,文质彬彬的样子。还是那副银边的细框眼镜,但是镜片好像更厚了。

    他看人的时候很沉静,王春暖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怎么了?”

    赵原看着她说:“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王春暖问他:“什么事情啊?”

    “就是上次在楼梯间……”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知道你是谁,我那天是故意问的。”

    王春暖笑着点头,眼神带上了一丝玩味,她动作很大地点了两下头,看得赵原更尴尬了。王春暖迟迟地道:“……嗯,我知道。”

    赵原愣了一下,低着声音道:“那你还……”

    王春暖把椅子方向搬到侧面,很开朗地摇头笑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事后别人告诉我的。”

    赵原问:“谁告诉你的?”

    王春暖正想着要怎么说,手突然往门口一指:“呶,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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