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陈楚言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拉着行李箱,难以理解老天爷的随性,张家镇接连下雨,未曾想来到东城,雨一路跟随。

    她轻轻地念着“东成大学”,才离校不过二十来天,居然念念不忘,摇头嘲笑自己的感性,东大仍如往昔般庄严。

    想起新生报到时,保安师傅说一不二的表情,再联想周慕寒自由穿行校园的画面,师傅是怎样的表现,一时想象不出。

    她拉起行李箱往校园走,因为路面湿滑,格外小心。

    穿过大门走至宿舍区,道路如往昔般干净整洁,树木也如往昔般苍翠,雨水洗礼后,平添诸多春色来临之意,心生喜悦。才跨过大门,门卫大叔冲她笑意盈盈,她挥手致意只觉欢喜。

    原来两处大叔如此不同。

    沿着大门口往里走,清心苑楼下,偌大的小广场里,人来人往的匆匆步履,看一眼树梢,花儿早已褪去,新叶喜上树梢,一片片嫩绿令人神清气爽,就连落下的雨水都显得诗情画意了。

    她看向三楼紧闭的窗户,那粉色碎花窗帘,令人天马行空了。想像着若是将碎花按于梅枝,应是别样的美丽,宿舍门口进出的人儿,若是赶考的书生应是别样生趣,瞧那上楼的背影里是对知识的渴求,也许还有对美食的渴望吧。

    若没猜错,已将近饭点。

    陈楚言抬腕看表,将近十一点,果断拉起行李箱往宿舍直奔,才进玄关一记熟悉的声音响起。

    “楚言”

    “刘思维?”他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看他笑意盈盈起身,“等你一起吃饭。”言简意赅,没有半点犹豫。

    陈楚言犯难,“可是我还要整理。”

    刘思维忙说:“没事,我帮你拎上去,简单收拾了先吃饭,吃了再回来整理也不迟。”

    陈楚言刚想说不用,就见他拉着行李往楼梯口走去,根本不给说话的余地。行李有些重,她想着协助,刘思维三下五除二拎到了房门口。

    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刘思维挥手跑下楼。

    陈楚言只觉新学期他有变化,又说不上变在哪里。

    因为连着雨天,房间有些小异味,看雨停下来,将窗户半开通风,简单整理了下,想着刘思维还等着,到了饭点就饿的胃也在提醒,于是拿上手机下楼。

    刚到大厅,刘思维忙迎过来:“这么快?”

    “饿了,胃在造反了。”

    刘思维附和:“我也是,走,吃饭去了。”

    行走于去往食堂的路上,陈楚言问:“叶挺宇呢?”

    “他啊,下午过来,反正今天也是报到,学校没什么事,他那个人恋家的很。”

    “那你也是本地的,可以下午来的。”

    “我呀,在家里也没事,到学校提前安排安排,我喜欢事先把事情做到位,而且我也想念食堂的红烧肉,开学第一天,必有。”

    “这么肯定?”

    “是,要不要打赌?”刘思维问。

    陈楚言连连拒绝:“不不不,这一块我没自信,感觉你和然然一样,都可以摸清食堂师傅们做菜的规律了。”薛然然每次都能猜中当天的饭食。

    “是有规律的。但凡周一,周五一定有红烧肉,重大节日也都有,或者是有企业来人或者有考查团也会有。”

    陈楚言给他竖大拇指,“法学生是不是都那么细致?”这么想也不对,薛然然可是因吃货性质。

    刘思维乐呵呵,“到了。”他绅士地请她先进。

    因为大部分学生未到,食堂并没多少人,陈楚言看向窗口,果然红烧肉在列,她简单点了几个菜,就和刘思维坐到了位置上。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开学事宜,各个学院共有的通告。

    “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她觉得刘思维是小灵通。

    “这没什么啦。”刘思维腼腆:“哦,对了,我想起一事。”

    “什么事?”她想着还可以得到什么消息。

    刘思维一本正经,“上次说的古事杂志,你还记得吗?”

    那自然记得。

    “那个杂志,我了解过了,文学学院很多人想进,门槛也很高,不仅东大的学生,哪怕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很想进。”

    这也略有耳闻。

    “古事杂志影响力很大,口碑和权威最强,最顶尖。”

    她点头示意有在听。

    “虽然要求高,进去的难度大,但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不好进。”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学生参加过全国类的比赛,或者有加入过考古研究,又或者出过书,都有很大机会的。”他说的特别认真投入,竟连夹菜的动作也停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但我还是先好好读书啦,那本杂志是很好,里面的内容也特别,制作也精良,但好像我是没有机会的。”

    陈楚言不做思考地拒绝。

    “为什么?”刘思维诧异。

    “因为我都不符合你刚才说的,我既没有得奖,也没有过考古研究经历,也没有参加过比赛。”她说得平淡无波。

    从知道母亲的想法,她打消了所有念想,尽管曾经憧憬梦想,更曾付出过,但一切都过去了。

    刘思维看她放弃,不甘心:“学校不是要组织学生参加比赛吗?要是在东成获奖,再进到全国比赛,那你就有机会了,而且你不是已经得过东大的第一了呀。”

    这不一样。

    “你不要放弃,我觉得机会很好,而且又是东大老师创办的,这不是近水楼台了吗?”

    “东大老师办的?”这点陈楚言不知道。她只在系主任处无意间看过,当时觉得有趣而已。

    “对呀。”刘思维迫切地说:“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进去你说是不是?而且比赛也是途径。”

    陈楚言未曾想,那时候的闲聊他居然记在心里,但她从长大后,追求早已埋葬。“真的谢谢你的好意,没想到你打听了那么多,不过我还是想毕业后踏踏实实工作就可以了。”

    “楚言”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可惜,我也知道你打听这些不容易,”她看刘思维忧伤,忙解释:“这样吧,我答应你,回头要是有机会我不放弃,好吗?但是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的,工作也不是只有这一份,我知道这过程很辛苦,我也不是怕辛苦,只是你可能不太知道我的情况,目前来看,工作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很多的梦想,我想暂且放一放。”

    楚言”刘思维还想劝。

    想着再难的事情他都愿意帮助,更何况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

    陈楚言说:“但你放心,我不是不拾起梦想了,我只是暂且停下,一旦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尝试,好不好?”

    刘思维没有说话了,他琢磨着,最后点点头,将陈楚言送到宿舍楼下,二人约着晚上四人再聚餐。

    陈楚言就上楼了。

    她一边整理着宿舍,没多久就将房间收拾妥帖,一边查看手机里可能出现的班级通知,没等到班级消息,倒是收到薛然然的。

    打开一看,长串的消息发来:

    【言言,快来大门口救我,门卫大叔不近人情,还是和上学期一样固执,坚决不肯让我们把汽车开进来,还不允许家长进校门,他们铁面无私的无视我这个小可爱,你不能见死不救,快来救我,爱你,等你,爱你,等你。】

    陈楚言看着消息,联想到薛然然圆圆脸说话的模样,一定很是可爱。

    再看发来的第二条:

    【快来快来,东西有一点点多,门卫大叔面色奇怪,快来快来。对了,穿暖和一些,你手脚老是冰冰凉。】

    陈楚言想着她何时如此体贴入微了?又想着可爱外表下确是藏着颗深切关心的心,不自觉会心一笑。

    再看最后一条:【快来快来,我爸妈也想见见你,你快过来,大美人。】

    陈楚言瞬间紧张到心脏上蹿下跳。

    有钱人不一定难相处,但经营几家公司的老总和夫人气场十足准是没错。弱弱写到:【可以让你爸妈先离开吗?】又删掉。

    很怂地回了条:【好的。】

    她想着注重一下仪表仪态,又觉让长辈等十分不妥,于是着急梳理了下头发,难得地捣饬了下自己,她像薛然然篮球赛那回,照了照镜子匆匆忙下楼。

    庆幸没下雨,手里也没有东西,一会儿该怎么称呼呢?应是叫叔叔阿姨即可吧?打定主意快速跑,不一会儿就到大门口,看见一对中年夫妇,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气场:男士休闲装束中透着沉稳修养,女士淡雅素净中亲和力十足,看眉目,薛然然和她几分神似。

    陈楚言刚想打招呼。

    薛然然一把上前抱住。

    “言言,我好想你。你是不知道,国外一点都不好,吃不好,睡不好,而且我净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茶饭不思?我跟你说,明年我就把你带我家过年,或者我去你家过年。”

    一群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

    薛爸薛妈看傻了眼。

    陈楚言还没回神。

    薛然然继续吐露无尽相思,“你不要说话,我再抱一会,爸爸妈妈你们也不要说话,我就再抱一会。”

    众人笑着摇头。

    门卫大叔露出不匹配的窃笑。

    陈楚言拍拍她的肩。

    薛然然才松开:“好了。”

    “你就是然然一口一句提到的言言吧?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真是不知道场合。”

    “不会的,阿姨。”然然行为虽夸张,但能被得到这般想念,她开心。

    “就是就是,然然和好朋友亲近,多好。言言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呀。”薛爸说话了。

    陈楚言微笑点头,

    薛然然就插话了,“就是,还是爸爸疼我。”调皮着。

    怎么就爸爸疼你了?妈妈就不疼你了?妈妈只是觉得要分场合,你看这大庭广众的,还是要注意形象。”

    “大庭广众怎么了,她可是我闺蜜,我乐意。”薛然然顶着嘴搭上陈楚言的肩一把搂住。

    陈楚言笑着说:“好啦,然然,乖。”

    “哦,知道了,”薛然然很听话。改挽住胳膊说:“这总行了吧?”

    薛爸说:“我也跟着然然叫你言言。”他慈眉善目:“以后周末跟然然一起来家里吃饭,然然说你老是拒绝,都是最好的闺蜜,不要见外。

    薛妈也附和:“就是就是,一定要来,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不能见外。”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有机会我会去的,”她冲薛然然笑笑,又礼貌地转头说:“然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放心,我不会见外的。还有叔叔阿姨,要不然我们先把东西搬进去了?你们应该也?”忙。

    “对对对,你说的对。地上湿滑注意安全,我们确实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在这里干站着了,天冷,你们快进去。”

    薛然然依依不舍的和父母道别,汽车远远驰去,她再一次抱住陈楚言说:“哎呀,想死我了。”

    陈楚言宠溺:“我的公主呀,我也想你,我们这就回寝宫?”

    薛然然被逗乐,“那就摆驾回宫。”

    二人屁颠儿屁颠儿拖着行李往宿舍艰难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搬进宿舍。陈楚言心想:这哪是摆驾回宫,这是干苦力吧?竟不知薛然然会有那么多东西。她因打扫卫生花了些力气,口渴地倒了杯水喝起来,缓缓。

    薛然然一点不想动。“言言。”

    “嗯。”

    “累不累?”

    “累。”

    “那先休息会?”

    “嗯。”

    对话都变得简单。

    休整了约莫十分钟,薛然然生龙活虎地从包里掏出各色东西,一一数着:“面膜,奶粉,燕窝,维生素……”

    陈楚言翻开来一本书,刘伯泉先生的《雨兮兮》已经第二十遍看了。

    “给。”薛然然将一堆东西放到她桌面。

    “然然!”她想拒绝。

    “必须收,而且这学期才开始,要补充体力才能拿好成绩。”

    “我怎么能拿你贵重东西?”

    “你不收是吧?那我绝交!”

    “然然!”

    “收不收?”薛然然显然生气了。

    “收,我收,大小姐,谢谢你。”陈楚言无奈地说着感谢。

    “这还差不多。”薛然然高兴地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陈楚言转身问:“有需要帮忙吗?”

    “不用,快好了,也没太多东西。”她的没多少东西就是一人拉两个大行李箱外加一人一个袋子。“对了,刘思维和叶挺宇回来了吧?”

    陈楚言看着书说:“刘思维回来了,叶挺宇应该下午回来。”

    “你见过刘思维了?”

    “中午一起吃饭了,告诉你,今天食堂有红烧肉。”

    “哎呀,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有。怎么我不早点回来呢?都怪老薛,我都说上午来上午来偏不让,害我错过红烧肉。”

    “红烧肉可以改天吃,晚上刘思维说四个人聚餐。”

    “真的?”薛然然激动又生气起来,“刘思维不仗义,怎么没和我说,不去。”

    陈楚言直摇头,“也是刚定的,这不告诉你了嘛!”

    薛然然忙改口,“那好吧,我整理好先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陈楚言回头看她,见她已经整理妥当,准备爬上床,她提醒着:“盖好被子,不能多睡,我给你闹钟定一个。”

    “薛然然“哦”一声,乖乖拉好被子,闭目休息。

    陈楚言回味周慕寒这段时间的所有消息,一条条信息在指尖划过,一行行文字诉说他的关心,这种感觉像放晴的天气,令身体温暖舒适。

    她知道他忙,假期里未多去打扰。反观周慕寒,只要空闲都会电话或者消息问候,每每知道他忙碌到深夜,不舍和心疼就充盈着。

    周慕寒在她灰暗人生里打下来一束光,如枝头新上的嫩叶充满希望,如一盏明灯照亮前路,如一本书带着她读下去。

    大哥哥在她心灵深处是希冀再见到的念想,是一种等待,一种牵绊。每每命运多舛、生活无望之际,担忧大哥哥安好与否成了她走下去、变优秀的动力。

    这种感觉太奇妙。

    二人的关系在过去的岁月里无法用一些华丽或朴实的词藻去解释。它超越了很多情感,若真定义,应是精神世界的富庶品,带着成为更好,变得更坚强,命运虽赋予她磨难,但她庆幸没有变成愤世嫉俗、不善、阴霾的人。

    曾经失去阳光,成为无望和看不到前路的迷路小孩,但隐隐中,大哥哥那束微光告诉自己坚持、努力、善良、勇敢活下去,一定会有好的事物等着自己,庆幸无数个夜晚里,夜深人静里哭泣救赎自己。

    它们在告诉着:宣泄让不快有了出口,最后迎来阳光。

    周慕寒看着手机的信息,何尝不是如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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