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夏贵妃怀孕的消息。

    江姝原本睡得正香,被春兮所禀报的这一消息狠狠的惊醒了。

    昨夜里烟夏和羽冬二人带着信悄悄离开了之后,江姝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没有睡着。

    她脑子里有些乱乱的,一会儿想的是楚家灭门的事情,一会儿又想到江别鹤的事情,心里乱糟糟的,有些失眠。

    直到约莫子时了,她才逐渐睡了过去。

    虽睡着了,却一直睡不安稳,夜里却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被各种噩梦惊醒。

    梦里的她忽冷忽热,有时感觉被水淹没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又感觉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的无力感……

    总之,让她很是难受。

    “什么!夏贵妃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江姝听得难以置信,小脸惨白,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春兮见状,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江姝的背,回答道:“是的,公主,太医院的诊断不会错的。”

    江姝坐在床边,身子靠着春兮,闭上了双眸,缓缓道了句:“那应该是岁除前后的时候了。”

    声音不轻不重,却有些颤音。

    “公主不必担心,先不说夏贵妃这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暂且不知,就算贵妃娘娘还生了个皇子,那也和如今的靖王殿下一般,断不会动了太子殿下的地位。”春兮继续拍着江姝宽慰道。

    江姝闻言,摇了摇头道:“春兮,父皇如今虽重用绎儿,宠爱本宫,可是那是因为他还惦念着母后的缘故,若是……若是有朝一日,父皇另有所爱呢?”

    说着江姝抬起了头,平日里恣意张扬的眸子竟有几分无神。

    “公主……就算皇上喜欢夏贵妃,可是太子殿下是嫡子啊!”

    “可若是绎儿不是唯一的嫡子呢?”江姝一字一字厉声问道,眼里有些些怒意。

    在江姝的心里,自己的父皇与母后就像是一对神仙般的眷侣,虽然母后走得早,可是父皇对她一直念念不忘,而母后在世时,与父皇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也在整个大祈传为佳话。

    江姝一直都觉得,所谓的爱情,便就像父皇母后这般了吧。

    可是如今的现实却狠狠打醒了她,她甚至觉得自己先前的那般想法像个笑话。

    江姝这话说的春兮猛地一惊,是啊,如果皇上又立新后了呢?那么公主与太子殿下该置于何种地位呢?

    “更何况靖王殿下的出生,可以说是父皇被前朝逼迫无奈,可是现如今这个呢?”江姝冷冷说完,连忙起身,吩咐春兮道:“春兮,梳妆。本宫要进宫一趟。”

    ……

    “公主殿下,皇上还在御书房和朝臣议事,吩咐了谁来也不能打扰,要不您先回府,晚些时候奴才再派人去府里通知您?”李公公望着江姝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声劝道:“公主,皇上正为了前朝的事情发火呢,您这……您若是为了贵妃娘娘怀孕的事情,奴才劝您,您还是先回去吧。”

    江姝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简单回了句:“不用,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李公公闻言叹了口气,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江姝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门内时不时传来德全帝暴怒的声音。

    楚家的事情还没查出来?

    孤要你们何用!

    一点线索都没查出?

    你们都有什么用!

    待大臣们纷纷出来后,李公公才进去给江姝通报。

    没一会儿,德全帝便让江姝进了屋去。

    江姝提着裙子,缓缓进了屋。

    “楚楚来了。”德全帝放下手里的奏折,似平日一般慈祥的看着江姝。

    只是桌上杂乱的奏折暗示着德全帝刚刚和大臣们议事发了一顿火。

    江姝只是低着头,微微行了礼:“父皇。”

    德全帝瞧着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姝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抬头问了一句:“父皇还记得母后吗?”一双眸子里没有任何神情。

    这莫名的一问,让德全帝不由一愣,随后他答道:“当然记得了。”

    江姝气得双目通红,听到德全帝这般回答却低声笑了笑:“父皇当真记得吗?”

    德全帝闻言皱眉:“楚楚?”

    江姝却不管他,蓦地抬头死死盯着他,双眸带着气愤。

    下一秒,她开口道:“那夏贵妃的孩子呢?”语气带着□□裸的讽刺之意。

    德全帝这才明白刚刚江姝所问何意,微微叹了口气道:“楚楚,到父皇身边来,父皇正要跟你讲这件事情。”

    江姝闻声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继续幽幽开口道:“说什么?又是前朝大臣逼迫的吗?”一字一句颇有些咄咄逼人。

    德全帝此刻已经有些生气了,厉声斥责江姝道:“楚楚,你就是这般跟你父皇说话的?”

    “父皇如今这般,恐怕早就将母后抛之脑后了吧!”江姝早就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迎着德全帝微怒的双眼,如今毫不畏惧。

    “放肆!”德全帝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不可冒犯的威严。

    江姝是个不服软的性子,虽意识到刚刚的失语,她稍稍稳了稳情绪,才继续开口道:“母后在时,父皇不顾前朝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虽被迫纳了贵妃,可是如今呢?这都算什么!”

    其实江姝不光是怕撼动江别鹤的地位,更是害怕她曾经所羡慕的,父皇母后冲破世俗的爱情就此崩塌。

    “楚楚,你母后离世的早,这次是孤对不住你母后,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莫要动那孩子的心思。”

    前一句德全帝的服软让江姝顿时舒坦了不少,却在下一秒被德全帝的话狠狠戳了一下。

    江姝苦笑道:“原来……在父皇心里,楚楚就是这般的小人。”

    “楚楚……”德全帝看着江姝这般模样,眉头越发的紧皱。

    “父皇,您对不住母后,不必跟楚楚道歉,您自己去母亲的牌位前道歉!”江姝此刻无比心痛,随后又冷笑道:“不过母后早已仙逝了多年,按理说您纳妃生子也确实是‘人之常情’,想必母后也是能原谅您的!”

    眸眼里尽是嘲讽。

    “江姝!”德全帝此时已经走到江姝的面前,“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甩在了江姝的脸上,“孤是皇帝!”

    巴掌声在悄无声息的御书房里显得异常清脆明亮。

    江姝忽的挨了这巴掌,一个没站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她吃痛的捂着脸,原本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后便死死盯着德全帝,一双眸子倔犟倨傲。

    “是啊,父皇,您是皇帝,天下人所景仰的皇帝。别说如今母后已经离世多年了,就算母后还在,您若是广纳后宫,那又能怎么样呢?”

    江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德全帝听罢握紧了拳头,却没有说什么。

    江姝依旧一双凤眸盯着他。

    其实德全帝打完就已经后悔了,想要抬手看一看江姝的那半边脸,却被江姝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看着江姝投来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李公公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了。

    这会儿才缓过神,忙上前来劝慰二人:“哎哟,皇上使不得啊……公主,您也跟皇上请个罪,不是什么大事,使不得使不得啊……”

    江姝闻言依旧捂着脸,偏头看向别处。

    德全帝把手收了回来,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两人直直的站在原地,互不让步,就这般在御书房里僵持着。

    李公公看着这场景,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便上前又打了个圆场:“皇上,您今日与大臣议事也有些累了,不如先歇息片刻吧。”

    说这,他便将德全帝扶着回到了座椅上,又倒了杯茶道:“皇上先喝些水。”

    随后他又走到江姝面前,对着江姝轻声劝道:“公主,您今日也累了,不如先回府歇歇,您瞧,今日皇上也累了,这贵妃娘娘的事情改日再说。”

    江姝见此,也就点了点头,朝着德全帝的方向微微行礼,低头告退。

    德全帝也没有再说什么,江姝便转身出了门。

    一袭红裙的江姝,此刻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孤单的背影逐渐拉长,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有些僵硬。

    红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德全帝的视野中,德全帝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待李公公送完江姝回来后,德全帝盯着手里的茶盏缓缓开口:“孤今日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还没等李公公回答,他又继续喃喃道:“孤可是皇帝啊……她怎么能为了这件事情怒气冲冲的来斥责孤……”

    李公公这才叹了口气,又给德全帝倒了杯茶,才道:“皇上息怒,公主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实乃人之常情。先皇后走得早,公主当时堪堪才四岁,所以这些年,她对先皇后的执念一直很深,以至于今日确实冲动莽撞了些。”

    “她这个倔犟的性子该磨一磨了,不然以后容易吃亏。”

    “是啊……但凡刚刚公主她服个软示好,事情都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啊。”

    德全帝想到江姝那双倔犟的眸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随后终是做出了决定:“传旨,让她好好在公主府面壁一个月。”

    “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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