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回来了!”
帐外不知是谁先呼了一声,传入正闭目祈祷的谢矜礼耳中,她本就跳的激烈的心猛揪了一下。
果断奔出帐外,眼神在因万千铁骑踏起的尘埃中搜寻那人的身影。
此战胜了。
从将士们愉悦的语气和骄傲的话语中,她得出这么个结论。
“多亏了此战的策略得当,咱们兄弟虽有伤者,但并无人丢了性命。太好了太好了。”
“今天擒得了匈奴的首领,这主动权又握在咱们国家手里了。”
“是啊,你瞧没瞧见咱们惇亲王那副英勇的模样,不愧是与大将军同血脉之人。”
“二皇子殿下也让咱们刮目相看,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都能与大家配合的如此默契。”
“”
听着众将士鸟雀般的战后闲谈,谢矜礼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在黑色盔甲构成的浪潮里,谢矜礼一袭青绿,逆着人潮格外扎眼。
先寻到的是并排骑马而行的桑盂将军与川诺恩两人。
瞧见谢矜礼渐近的身影,川诺恩翻身下马朝她走去。
谢矜礼笑笑。
“恭喜啊,刚刚听将士们说,多亏了惇亲王神勇非常,打了胜仗。”
“我哪里敢居功,这可是众将士们奋不顾身的成果。”
川诺恩接过身旁人递来的干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干净满是血污的手,然后脱下沉重的盔甲。
谢矜礼又四处张望了下,还是不见顾景时,便不由得担心地问出根本的目的。
“怎么不见二皇子殿下,他没受伤吧。”
川诺恩眼里一闪而过失落。
“没有。他在队伍后面,不知去做了什么。你往外走走应该能见到他。”
“好。我去瞧瞧。惇亲王快回帐里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便往后方跑去。
人群逐渐稀疏起来,落在后面的皆是些伤员,由人抬着、背着,发出痛苦的哼声,往里挪动着。
谢矜礼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伤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回避着眼神,不敢再看第二眼。
川诺恩不会骗自己吧?
她有些怕下一次见到的伤员顶着顾景时的脸。
“锦鲤!”
一人一马遥遥地出现在她视野里,谢矜礼听到呼唤声一愣。
尘土散去,顾景时的脸清晰起来,身旁牵着的逐风脚步从未见它如此沉重过。
这样的顾景时她有些陌生,凌乱的发,漆黑的铁甲,还有充盈在身边的血腥气。
待到他走近的时候,她才看见他猩红的双眼满是疲惫。
是啊,他虽武功高强,但却是第一次上场杀敌,双手沾血之事,怎会让人轻易接受呢。
谢矜礼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无措。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浑身的血污,谢矜礼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朝他跑去,踮起脚尖将他拥入怀里。双手从脖子处绕后,轻轻抱住他的脑袋,手指摩挲着。
“安全回来就好。”
顾景时回拥她的手停在她背后一寸处。
“锦鲤,我身上脏。”
听到这句话,谢矜礼手里力道大了大,拥他更紧。
虽没言语,但身体上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顾景时也不再顾虑,微微俯下身子,把她往怀里揉了揉。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她的味道足以冲淡所有不安与焦虑。
“怎么落在队伍后面,不和大家一起走呢。”
谢矜礼拍拍他的后背,从他肩上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端详他的脸,却发现眼睛下面有一道箭矢的划痕,渗出血珠来。
虽然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这已经是小伤,但她还是免不得揪心,从怀里掏出帕子准备帮他擦拭。
却被他捉住了手腕,往他怀里掏去。
“我刚刚去弄这个了。”
谢矜礼微红着脸,见他一本正经的,不知要给她什么东西。
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疑惑地看他一眼,得到肯定以后,她抓住,拿了出来。
是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多半瓶沙。
“是战场上的沙,装了些回来送你。这是我们共同的纪念和勋章。”
因为他的独断专行,彻底断绝了她陪伴他的机会,他怕她生气,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弥补她。
可谢矜礼心里哪会有一点怪他的意思。
端着那玻璃瓶,透过那细密的沙子,她好似看见顾景时红着眼持剑的模样,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他堂堂二皇子,满可以稳坐高堂,何必亲自来边疆以身犯险。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和不争气的母妃,所以才必须拼尽全力去搏。
顾景辰动动嘴巴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他却要使劲踮脚才能够到。
这世间何处可言公平?
见她小嘴微扁,眼眶发红,顾景时赶紧宽言。
“没事的,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就能回京了。把沙瓶收好,咱们回营了。”
顾景时刚换下铠甲,净了身子,桑盂将军派来的人便匆匆来报,说是被俘的匈奴首领那边有重大发现。
匆忙地套了件衣服,叫上谢矜礼,两人便赶去。
桑盂和川诺恩已在等着了,拿出一份密函递给他们两个。
看到落款处签名和印章,谢矜礼就已经心下一惊,仔细看了一遍内容以后,更觉得怒火中烧。
“这落款可有假?”
桑盂谨慎地问了一句。
顾景时摇摇头。
“这印章痕迹清楚,是皇兄府中的没错,而且这印泥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龙泉印泥。”
“这密函上一是表明了大皇子与匈奴私下有所往来,这就能治他个通敌之罪,而这其二则是明晃晃的交易,大皇子以我国的军火交换,要借匈奴之手夺了殿下的性命,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谢矜礼愤愤道。
“别急,仅凭这一封密函,不够锤实了他的罪行,还需再以这匈奴首领为突破口,多套出来些东西才行。”
川诺恩说道。
这也是叫他们两个来的原因,也许见到顾景时本人,匈奴首领会更好开口一些。
明了了他们的意思,顾景时与谢矜礼便向关押他的牢车走去。
见到顾景时,手脚皆被铁链拴住的匈奴首领颓颓地抬了抬头,冷笑了声。
“听说你得了令要杀本王?”
顾景时向来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没错。虽然没在战场上杀了你,但是被亲兄弟迫害的感觉不错吧。”
匈奴首领说着勾起嘴角,露出两排白牙,笑得阴森。
今日这仗打的虽然并不轻松,但必然无法算是一场硬仗。
“要来杀本王还不加足了兵力?未免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吧。”
谢矜礼心里也觉得有诈,脑筋急速地转着,猜想如果她是匈奴首领会做出什么选择。
匈奴首领闻言笑得垂下头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杀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战场上。”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起头来,从舌下弹出一根毒针,直直地向顾景时裸露的喉间射去。
几乎是同时,谢矜礼突然反应过来,被俘也许是他的计划之一,在战场上取顾景时性命的可能性不大,只有在与他单独相处时暗下杀手才可能性最大。
“小心!”
已经来不及提醒他,谢矜礼想都没想,直接往他身前扑了过去。
那根毒针不偏不倚,直接射入了她的后脖颈。
一阵剧痛传来,谢矜礼眼前一黑,往他怀里倒了下去。
“锦鲤!”
顾景时惊呼,赶紧接住她不稳的身子。
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的桑盂和川诺恩听到声响,赶紧往这边跑来,却只见谢矜礼倒在顾景时怀里,吐出一口乌黑色的血,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牢车里的匈奴首领也被看守的护卫们用剑架在了脖子上,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固定着,再也无法动弹一分。
顾景时捧着她肉眼可见苍白下去的脸,双手颤抖着不知所措,只不停地擦掉她嘴角不断流出的污血。
“锦鲤,你,你别吓我,别睡”
看她再如何强撑的眼皮都耷拉下去,顾景时失声大喊。
“军医!军医呢!快去叫军医!”
周围的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了魂,听他这一喊才慌慌忙忙地去请人。
谢矜礼只觉意识逐渐抽离,眼前的脸庞也模糊地看不清五官,她苦涩地抽了抽嘴角。
“顾景时,这一次,终于换我救你了。”
川诺恩攥紧了拳头,走到匈奴首领的面前,俨然已经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一切。
“你早就想好死在这了。”
匈奴首领见事情败露,又未完成约定好的任务,也打算放弃挣扎了。
“各取所需罢了,若能助我匈奴大兴,何惜我这一条命。”
他眼睛里露出欲望,见到因他而倒下的谢矜礼,没有丝毫愧疚,只有没杀掉顾景时的可惜。
谢矜礼说完最后一句话,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身子彻底瘫软下去,不省人事。
顾景时抬头看见他那副不知死活的嘴脸,抬手就从川诺恩腰间的鞘中抽出利剑,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脏。
一套动作无一刻停留,桑盂阻止的话还没出口,匈奴首领眼里的光已然黯淡下去,彻底丢了命。
桑盂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顾景时杀红了眼,但匈奴首领死了,就无法再获得任何与顾景辰有关的消息了。
军医也在这时赶了过来。
顾景时赶紧调整了个姿势,好让他方便检查。
军医一手扒着谢矜礼的伤口,将毒针拔了出来,一手熟捻地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已经发黑的伤口。
乌紫色的血汩汩流出,却好似永远流不尽似的,始终不见正常颜色的鲜血。
军医心里暗道不妙,赶紧包裹了伤口跟周围人说道。
“先回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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